第 16 章

    周蔚的动作极快,不过两日,一份详尽的卷宗便呈到了谢知津的案头。

    京州城内能稳定供应龙涎香,檀香不断,以及那些名贵药材的铺子,总共不过五家。

    其中,蕴香阁和宝瑞祥两家,近半年来的大宗交易记录中,多次出现一个共同的名字,永寿堂。

    “又是永寿堂。”谢知津指尖点着纸张上的名字,“看来这家小药铺,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更甚,在宝瑞祥的账目里,还发现了几笔与范府的往来,采购的是龙涎香和安神香,在世家大族里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时间点,与永寿堂购买原料的时间有重叠。

    “范府?”谢知津嘀咕。

    “是范仲荣的府上,还是他那些侄男侄女的府邸?”谢知津追问。

    周蔚答道:“账目上只记了范府,具体是哪一房并未注明。但据宝瑞祥的掌柜回忆,去采购的像是范府外宅的管事,姓胡。”

    “胡?”谢知津眼神一凝,“永寿堂的掌柜也姓胡。”

    “是,属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周蔚继续禀报,“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了那个胡管事。他名叫胡永禄,是范仲荣妻弟,王员外府上的外宅管事,颇有些权势。而永寿堂的胡掌柜,经查实,名叫胡永福,是胡永禄的同宗堂弟。”

    “你带几个人,把胡永福抓来大理寺。记得千万别惊动了范公。”

    “是!”

    周蔚便衣入永寿堂时找不到人,便叫来学徒问询。

    那学徒说,一个时辰前,胡永福至后院收拾香料,如今还未出来。

    周蔚带人冲进后院,一具尸体赫然呈现在面前。

    小学徒看见师傅被吊在梁上,吓的瘫在地上。

    周蔚让衙役把他放下来,随后拾起桌上那个信封。

    自白书。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请大人过来,记住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周蔚急忙跑回大理寺,屋里明荔和谢知津正好说到关于同太子成婚一事。

    正说到明荔问他会如何解决时,周蔚打断了谈话。

    “大人,胡永福死了。”

    谢知津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明荔则立即提起验尸箱,几人匆匆赶过去。

    永寿堂后院已被封锁,永福的尸体被平放在地上,脖子上套着绳索,面色青紫,舌头微微伸出。

    现场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

    趁着明荔验尸的时候,谢知津正读那封遗书。

    胡永福声称自己利欲熏心,研制并售卖金刚散与镇煞丸,所用原料乃是暗中收购无名尸骨,如今东窗事发,无颜见人,唯有以死谢罪。

    谢知津把遗书揣进怀里,蹲下身问,“怎么样?”

    她先检查了胡永福的颈部,绳索留下的索沟呈暗紫色,在颈后交叉提空。

    “你看这里。”她指着尸体,“索沟深浅不一,尤其是这个位置,有中断和重叠的痕迹。这不符合自缢时绳索一次性勒紧的特征,倒像是被人从背后勒死后,再悬挂上去伪装的。”

    “尸斑主要集中于背腰部和下肢体侧,指压可褪,符合死后被悬挂的姿态。但如果他是自缢,尸斑更应该积聚于四肢末端。”明荔掰开胡掌柜握紧的拳头,指甲缝里有血迹残留,“他死前应该有过挣扎,慌乱之际抓伤了凶手。”

    随后,周蔚前来回禀,“据学徒所说,胡掌柜经常独自一人往后院收拾香料,且不让任何人经手,说是怕乱了香方。”

    “爱香之人确会如此,这点不足为奇。”明荔接话。

    “方才搜查胡掌柜房间的衙役来报说,在他房中发现了火盆,衙役在里头捡起几块没烧尽的残片。”

    “范……”谢知津眉头紧锁,单只一个范字,不能证明凶手真的是范公。

    从这几块残片来看,烧的是账本,这上头应该记录了所有的交易往来,不过如今线索全断了。

    “大人!”一名胥吏又从胡永福的书房砚台下,取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酉时三刻,老地方,速备新货,急要。”

    “新货?”明荔看着这两个字,心头一沉。

    这意味着,可能又有新的受害者会出现,要尽早破案才是。

    可凶手动作太快,太狠辣,每次都能抢先一步灭口。

    这说明,对方不仅势力庞大,而且很可能在大理寺内部,或者能接触到案件进展的相关衙门里,有他们的眼线。

    “周蔚,”他沉声道,“胡永禄那边,派人盯死了吗?”

    “已经安排了最得力的人手,十二时辰不间断监视。”

    “好。”谢知津目光锐利,“胡永福死了,胡永禄就是下一个关键。他背后的人,绝不会让他活太久,我们要保证他的安全。”

    ……

    午间大理寺的气氛谈不上好,打明荔验过胡掌柜尸体后便觉得还有不对的地方,此时一直坐在验尸间,看着尸体发呆。

    正厅里,谢知津也还在摆弄那封遗书,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剩这个,起先他试图找到纸张来源,进而确定凶手。

    可经过对比,这纸只是胡掌柜房中最普通的宣纸,墨迹也看似正常。

    他捏起茶杯喝了口茶,想着醒神。

    才入口一半,便觉不对。

    谢知津将纸凑近鼻尖处闻,“苦杏仁味?”

    “难道,墨中有毒?”

    他拿着这纸,急忙往验尸间跑。

    转角时步子过快,刚好和明荔撞了个满怀。

    来不及问什么,明荔将一份详细的验尸格目递给他,指尖点在一处记录上,“我在胡永福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未完全消化的糕点和茶渍。根据消化程度判断,他在死亡前一个时辰内,曾与人一同进食。”

    “一同进食?”谢知津之眼神一凝,“也就是说,胡掌柜可能同凶手认识?”

    “是。”明荔肯定道,“你呢,是有什么发现吗?”

    谢知津将纸张递给了明荔,“这墨中似乎有些苦杏仁的味道。”

    “如今墨迹已干无法查证其中是否有毒。”明荔的手指画过纸面,“若是有,大抵是凶手在伪造遗书时,手上沾染了毒物,无意中混入。”

    “派去查胡家的人回来了吗?”

    明荔话音才落,林怀州从案牍库匆忙而出。

    原定是要同莫以新再往西山,一道查探绿夏尸首的。

    但莫以新嫌他脚力太慢,便让他留在大理寺,帮衬谢知津。

    “大人,我们彻查了胡永禄的背景和近期行踪。他是王员外府上的外宅管事,主要负责王员外的一些不便明言的私产经营,永寿堂明面上与他无关,但暗地里一直由他操控。所以胡永福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

    “王员外?”

    “就是前些日子死的那个王员外。”林怀州笃定。

    “我还查到,胡永禄与瑞丰石料行的钱掌柜过往甚密,两人经常在城西的醉仙楼私下会面。而钱掌柜死后,胡永禄这几日深居简出,但就在胡永福被杀的前一个时辰,他曾秘密外出过一趟,去的就是永寿堂的方向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进了永寿堂的后门,大约停留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他离开时的衣着?”明荔立刻追问。

    “据周蔚回报,他进去时穿着一件常见的棕色绸衫,但出来时似乎换了一件深色的外袍,样式看不太清,但颜色偏深,像是蓝色或黑色。”

    “深蓝色?”明荔朗声道。

    “怎么了?”谢知津看她神色不对。

    “胡掌柜指间的戒指上,有缕丝线,就是深蓝色。”

    “还有,”林怀州继续道,“有更夫看到一辆挂着王字灯笼的马车曾在永寿堂附近停留。”

    “看来,咱们需要再回一趟王员外府了。”

    打从王启仁死了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戚夫人做主。

    以前侍奉的人除了留下几个得力的,剩下的便也都被她发卖了。

    如今这个时辰,月黑风高的,正适合同情人私会。

    下人们通禀他们来后,戚夫人忙整理衣衫,从帐中出来,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床上的郎君道,“等我回来。”

    声音勾人,那郎君似魂都要被勾走了一般。

    谢知津先是命人拿下了胡永碌,随后才至正厅。

    “这是做什么?”

    戚夫人瞧着下跪的胡永碌,心里好奇,“他杀人了?”

    “怕是做了比杀人还要伤天害理的事。”明荔道。

    戚夫人不想同他们分说,毕竟这胡永碌是王员外的人,也是看着他在府服侍多年,人也麻利才被留用,如今犯了罪,自是要被遣走。

    “既是有罪,关进牢狱便是,两位请便。”

    明荔此来是想问她一件事,“夫人了识得这种标记?”

    她将得到的飞鸟纹呈于面前。

    “认得,以前王启仁活着的时候,家里婢仆的衣服上都会有此物标记。”戚夫人喝了口茶,转了笑颜,“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啊,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我喜欢的牡丹花。”

    谢知津瞧她的样子像是喝了些酒,该拿的人也拿到了,便不多留,“深夜叨扰了,告辞。”

    “深谢夫人了。”明荔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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