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四)

    云岫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

    她叹了口气,心说今夜这里可真热闹。

    门外站着几个青袍修士,看图样应当是青云宗的人。她皱眉,容歆当真还是不安分,偏要挑今夜来闹。

    她语气也就冷了几层:“怎么,有事?”

    为首的男修对她拱了拱手道:“云姑娘,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只是容师妹一直未归,听其他师妹说,容师妹方才过来找你了,这么晚了,在下过来唤她回去。”

    说话间,他抬眼去往云岫房中看去,宽敞的客房中,只有尹庭风坐在桌前,再无旁人。

    “你也看到了,她不在我这里。”云岫说罢就要将门关上。

    对面男修连忙伸手拦住:“且慢。”

    他说罢,另一只手拿出来一块木牌,上面刻的容歆的名字,“来之前我已经找遍了整个流云峰,只在你院门外找到了容师妹的命牌。”

    云岫轻笑一声,浩浩荡荡来这么多人,是打定了主意是她做的了。

    她将门全然打开,冷笑着道:“那你大可进来找找,看我这里可有你师妹的踪迹。”

    尹庭风眨了眨眼,连忙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这你可就误会了啊,我都过来了快两刻钟了,来的路上也没见过容姑娘。或许她是一时疏忽才将命牌落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这就着人去找找。”

    “不必麻烦,”男修看着两人说道:“我当然相信云姑娘。听二位所说,云姑娘的确是没有对我师妹下手的可能,可这院子里也不止云姑娘一个人。”

    云岫皱眉,他说的是今日同她过来的那人。

    “他灵力低微,不可能对容歆动手。”云岫抬眼打量着面前的这人,青年容貌俊秀,眼尾处有一颗泪痣,她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但他会傀儡符,这符咒只有你们天极宗的人知道。而这次你们天极宗只来了两个人,不是你,那必然是他了。”沈复偏过头看向身后的青云宗的人说道:“去将那人带走。”

    青云宗的几个弟子纷纷应是。

    云岫见状连忙驱动幻行术拦住他们的去路,她动作快,沈复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没有确凿的证据,你敢动辄抓人?”说话间,碧霄剑就已经横在众人面前。

    “师姐是在你院子附近失踪的,不是你,那必然是他。”沈复身后的一个女修说道,“再……再说,傀儡符只有你们天极的人会,保不齐是你们有什么阴谋要对我们下手呢。”

    云岫冷笑一声,看来他们已经盯上天极宗了,容歆这个时候失踪,倒是给了他们机会。

    顷刻间,碧霄剑便架在对面女修的脖颈上,剑刃散发的灵力将人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我现在倒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目的,就是杀了你。”云岫扬起来一抹笑。

    沈复抬手就要将剑挥开,却不由得被剑气伤到。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血痕,剑气是同主人的灵力息息相关的,看来这些年云岫长进不少,只凭他是打不过她的。

    “停停停!”尹庭风这下真的信了云岫的实力,心里也明白她今日可能真的会对青云宗的人动手。

    他连忙跑到云岫身边说道:“你要真在这里光天化日的杀了人,那这事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云岫点头,弹出一星灵力落在碧霄剑上,剑刃划过女修脖颈,留下一道血印,落回到了她手里。

    “无故诋毁,这就是教训。”

    看她手中的剑化为无形后,沈复又上前说道:“云姑娘,方才是在下同师妹口不择言,只是我们实在担心容师妹,还请您让我们见一见同你一起来的那位修士。”

    “明幽君这是要把人给带走?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此事和他有关系,该不会只凭借你的臆测吧?”尹庭风轻笑着道:“那我也可以因此认为你们青云宗有意搅扰本少峰主大婚,我即刻便可让你们离开。”

    “你……”

    青云宗有修士要出口说话,却被沈复瞪了一眼。

    “那便罢了。”沈复说道:“只不过容师妹失踪在这里,在下对此地并不熟悉,尹少峰主和云姑娘帮忙找一找总没问题吧?”

    他顿时又变回了那副端正有礼的模样,尹庭风也点点头道:“好啊。”

    沈复又看一眼云岫,提醒她说道:“和云姑娘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你可要看紧了。”

    如果容歆回来之前他又失踪了,那可就更难说得清了。

    等青云宗的人离开后,尹庭风凑在云岫耳边说道:“你连傀儡符都教给那小子了?”

    云岫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到不远处房中直射出一片青光,瞬间将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而后,尹庭风口中的“那小子”从房中走出来,看着他们问道:“出什么事了?”

    尹庭风偏过头对云岫说道:“他好像一夜就到了元婴期?”

    云岫点头,如果这时候沈复在的话,恐怕就要嚷着把人带走了,因为方才她说过,他灵力低微。

    元婴期在他们眼里的确不够看,但能一跃到了元婴期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云岫看向尹庭风说道:“还得多亏你们流云峰的灵气够足。”

    闻言,尹庭风看一眼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人,他道:“被占便宜了呗。”

    “你要是觉得吃亏的话,就让我哥给你送几件上品法器。”云岫催他道:“我和他还有话说,你先回去。”

    尹庭风摸摸鼻子,“那你别忘了容歆的事,明早要是还没把人找到的话,你准备好。”

    “多谢了啊。”言蹊扬唇对他说道。

    他望着尹庭风的背影想,醒了这一天了,现在他总算是找到了原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正这么想,余光就见到云岫对他挥出来一道灵息。

    言蹊连忙闪身躲开,急忙道:“你干嘛?”

    刚才她说有话要跟他说,怎么现在不止不说话,还动起来手了。

    月色下,云岫面色越发凝重,她盯着眼前这人,淡声开口道:“万叶飞花。”

    霎时间,院中花叶随风而起,堆叠在青年四周形成鸽子蛋的形状,将他周身都围了起来,言蹊目光所及是一片黑暗。

    这是低阶修士便可用的法咒,以他如今的境界也能解,言蹊抬眼盯紧了正上方的那一处灵光,指尖光点瞬间化作莹白光箭。

    花叶受到冲击飘散在虚空中,只一瞬间就落在了地面上。

    言蹊踩过花叶,走到云岫身前,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却见她眼尾发红,他轻声问道:“你是哭了吗?”

    他猝不及防地挨了她一招,刚才还以为她要杀他,他都没哭。

    “我没哭。”云岫连忙背过身去,凶巴巴的吼道。

    她望着远处的峰头,想起来年少时言蹊教她法咒时的情形。大多数人破除‘万叶飞花’的时候,总会将目光定格在正前方的灵光上。

    云岫儿时曾伤了眼睛,那时视物的能力比寻常人都要弱,她便只能通过上方的灵光破开法咒。

    起初她还当每个人都同她一样,直到后来和其他院的师妹对练的时候才觉出不同了。旁人破除法咒时,可以找到多处破绽,而她只有那么一处。

    她想起来傅凌,人人都说傅凌天分极高。

    作为傅凌的同胞妹妹,她在这一道上就显得平庸了。‘万叶飞花’像是提醒着她,他们的差距。

    年少时,所有人都极爱将兄妹两人放在一起作对比,就连云岫也不例外。

    她不由得想,如果这辈子都赶不上傅凌,那她可能就没脸在天极宗待着了。

    正想着,手里就被人塞了个圆圆的东西。

    云岫抬头就见到言蹊手里拿了一袋子的枇杷,他坐在她身边问道:“吃枇杷吗?”

    那时正是夏季,清风吹过,带来一片清凉。

    云岫低头吃着枇杷,“你又偷周师叔的枇杷,小心他回头又来找师尊,师尊罚你的话,我这次就不帮你了。”

    “你都吃了,不想帮我也得帮。”言蹊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再说,这次可是师尊让偷的。”

    云岫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就是近墨者黑吗?”

    说完这话,她沉默了,这话来形容他们好像也不太对。

    言蹊忍不住笑了一声,继续道:“我骗你的,这次是周师叔主动给的。他平时最宝贝他的枇杷树,难得大方,师尊说了,让我多摘些。”

    少年说着,冲她眨了眨眼。

    云岫吃着枇杷说道:“你这是把周师叔的树都给摘秃了吧。”

    言蹊替她把枇杷剥好,叹气道:“原来你师兄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啊,我有点难过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眼里仍然是带了一丝笑意,云岫对他说道:“那当然不是。”

    说罢她从他手里接过枇杷吃了。

    “你今天有点不高兴?”言蹊又继续剥枇杷问她道,“周师叔今天看出来了,所以就让我拿枇杷来哄你。正好我也能趁这个机会吃两个。”

    云岫低头,心里有些暖,却又有点苦涩。

    “我今天这么明显啊?”她叹了口气,虽然她总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种跟修行有关的事情,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最怕别人说她在修行一道上没有天赋了。

    言蹊眨了眨眼:“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不过周师叔说了,吃了他的东西,你得开开心心的。不然他得让我赔。”

    他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云岫却觉得院子里的蝉鸣声都有些轻快了。

    她低低笑了一声,对言蹊说道:“其实我是有个问题想问的,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行。”

    见到言蹊点头,她又觉得这要求有点多余,言蹊是一定不会随意跟别人说她跟他说过的话的。

    看她懊恼地拍自己脑门的样子,言蹊轻笑了一声道:“不然我起个誓?”

    “不必。”云岫连忙拦住他要起誓的手,“师兄,我的眼睛还有机会会变得和你们一样吗?”

    刚回到天极宗的时候,她连视物都不行。如今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了。

    可她问的是‘你们’,她问的是和修仙者们能不能一样。

    言蹊立马对她说道:“能啊。”

    见云岫面上仍是摇摆不定,他揉了揉小姑娘发顶:“你真的要相信我,这世上有那么多法子,总有一种法子能治好你的眼睛。”

    他又冲她眨了眨眼,伸手搂着身旁她的肩膀小声说道:“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眼睛也和别人不一样。我破解‘万叶飞花’的时候,用的法子是和你一样的。”

    两人离得近,云岫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她看向少年的眉眼,眼尾锋利如削,睫毛细密,瞳孔是淡蓝色的,如同蓄势待发的鹰,这样的一双眼睛放在别人身上都会显得锐利冷漠,在他身上却只能让人觉得它的主人这样温和。

    云岫抬手抚过他的眉毛,“你骗人的吧?”

    这么好看的眼睛,也有损伤?她心里觉得难过,比她眼睛一辈子都好不了还要难过。

    “真的,不过我这是生来的毛病,修行时日久了就能克服。”他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但你跟我不一样,你只是后来受了伤的,所以才这样。你可以治好。”

    他这么说,云岫就真的信了,心里对自己眼睛的哀伤被对言蹊的惋惜压过去了。

    她觉得,他的眼睛要比她的重要许多。

    但他在修行过程中教给她怎么样利用自己的劣势,让她不再惧怕。

    直到她眼睛治好后,她也为他惋惜,想替他找法子治好。却被他坦言相告。他的眼睛没什么问题。

    被他骗了这么久,云岫气得一整日都不跟他说话。

    不过他破除‘万叶飞花’的手法却改不过来了,从上方的灵点破咒成了他改不了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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