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钰还沉浸在思绪中，在纠结究竟是不是林齐，却见沈归晏停了笔。

    方才百般请求下他都不为所动，此刻却开了金口：“明日几时动身？”

    “啊？”

    常钰先是讶异，不知那句话触动了沈归晏，但是如今沈归晏松了口，就要快些抓住机会，不然之后指不定又变了主意。

    “明日辰时，我来院中找你。”

    “嗯。”

    此刻，沈归晏又若无其事地拿起笔，宛如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常钰就有些忍不住了，吐槽：“我曾经在蜀州当地看过一段表演，名字叫变脸。我看着与你有五六分契合。”

    云清宁自然是不知道其中事宜，只是晚间到了芜星院中，等到了管事，仔细查看了布局，心中有了规划，便在芜星院一间卧房睡下了。

    睡眠颇好，连带着第二日起来时，心情也是颇好的，洗漱时都轻快些。

    这几日都有小雪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地上，花上，叶片上大多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多了几分肃静典雅。

    今日天冷，但是顾着要和林齐见面，不太能够露馅，便穿了之前用来掩饰的衣裳，不是多保暖，硬邦邦的，云清宁适应的还行，但是归梅看着有些心疼。

    想到林齐，云清宁回忆起昨日管事向她说的事。

    林齐前日下午便到了这，先是看了看景色，看到一半就已经不再看下去，而是想管事打听起来另一件事。

    “这边能留夜吗？”

    “回公子的话，原先是不能够留的。但是如果公子有足够的东西打动人，那也不是不能够。”

    林齐眯了眯眼，在看了眼仍旧笑眯眯的管事，没有被他突然散出的气场吓到分毫，一瞬，便有了决断。

    ——看来这座别院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

    也对，能够在京郊混这么大一片地的人家，家中就不可能没有关系。

    想来，这片院子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灰色产业。

    林齐这点自觉还是有的，不该问的就不要轻易开口。

    “我这自然是有东西的，不过这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管事点点头：“公子想要干什么？一点小癖好，不值一提。”

    “能否请你留间屋子给我，位置稍微偏一些，方便行事。”

    管事点点头，吩咐人下去一趟，不久那人回来，并给林齐引路：“公子请跟我往这边走。”

    这次路程稍微有些远，大约跨过了半个划分能看的区域，才看到一间小屋的影子。

    小屋中仅有一张步摇床，屋中倒是暖和，其余再无装饰。

    林齐满意的点点头，明白这是搬空了一部分的家具供他布置。

    果真都是些聪明人。

    “麻烦管事了，明日结束之后，银钱便能送到府上。”

    管事轻笑：“公子不客气，希望公子明日玩得尽兴。”

    玩得尽兴，云清宁平静的在心中咀嚼着这四个字。

    片刻，突然露出浅浅笑意，是要玩得尽兴些，毕竟过了今日，便没有明日了。

    昨儿夜中，特意岔开之下，来布置的人自然没有看到云清宁。

    但是等到人走远，云清宁点了蜡烛在屋中好好观赏了片刻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

    一个十字架架子床的正对面，墙上挂了几条鞭子，麻绳的，皮的，粗细不一，都是崭新的，没有染上污渍。边上是两个木桶，桶中还有几样东西被盐水泡着，还有一些大小各异的夹子，锥形的圆润器具，云清宁虽然没看见过最后一样，但是其余的明摆着是可以称得上刑具的东西，她都不用思考，便知道最后一个的用处。

    将脑中的回想打断，云清宁回过神了，转身问身旁的归兰。

    “让你查的事情查好了吗？”

    归兰点点头，拿出一封信。

    云清宁站着打开那封信间，看着上边一条条列出的罪状。

    逐渐往下去的过程当中，手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浅浅叹了一声。

    最终化为一句——“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如此惯着他的儿子。”

    她丢了信，让归兰仔细收好，不愿接触这张纸。

    “把它收好，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用。”

    云清宁看了眼归兰，对人说道。

    归兰点点头。

    云清宁将东西预备着，在卯吃了个饭，按约到了规定的地方。

    才见，林齐看她这身衣服，就颇有些不满，吩咐下人：“给她买几件合身的衣服来，速度要快。”

    云清宁倒是没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但还是反抗了下，被强硬地逼着换了衣裳，只是看起来兴致不高，看起来还有些赌气的样子，全程不跟林齐离得太近。

    许是觉得好事将近，林齐现在倒是耐得住性子了，仍然高兴，看她不愿上马车，另外又从府中喊了量马车出来，对她颇好的模样，十分细心体贴。

    若是云清宁真如她扮成的那般，这般细心足以让一个女子对他改观一些，不至于很多，但心中在这事上熨帖几分。

    可惜的就是云清宁十足清醒，而且人脉够多，情报一下便知。

    是约在侯府附近见面，侯府隔别院没多远，马车大约半个时辰。

    别院周边都铺了一层青石板，被积雪压了薄薄一层，四周看上去素白一片，若是有人穿的不一样些，便很容易能够引起注意。

    买衣服的人只顾合身，也没管颜色，于是现在云清宁身上穿着的便是一件粉色的襦裙，看着边合适那种圆润脸蛋，小家碧玉型的长相。与她的气质不相衬，但是此时穿在身上，合身的同时，竟也不让人觉着突兀。

    林齐在她换完衣服出来之后便眼含惊讶，本来对衣服不抱希望，但没想她穿出来会是如此效果。

    云清宁提着略长的裙摆一跳便下了车，十分豪放，周围人被她惊了一瞬，云清宁懵懵懂懂看了周围，似乎才记起侯夫人所说的矜持，脸瞬间有些红润。

    接下来便有些小心翼翼，一直提着略长的裙摆不远不近地跟着林齐。

    看到林齐停下，便也跟着停下。

    停顿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云清宁视线中出现两双长靴。

    她疑惑的抬起眼，便看见有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也是刚下马车。

    此刻芜星院还没到开门的时间，只得在外等候，等到时间自然有人接引。

    这时离开门时间不久，人也差不多到了，沈归晏出现在这也不奇怪。

    林齐此刻已经开始叫人了，对着两人作了个揖，一一问候：“沈小公子，常小公子。”

    沈归晏和常钰闻声往来，看到了作揖的两人。

    云清宁纯粹是照猫画虎，学着林齐的样子，拙劣地将手伸到身前，鞠躬作揖。

    在沈归晏眼中云清宁有些十分娴熟硬装不会的僵硬感。

    心中升起几分笑意，但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只是眼中偶尔泄出几分，十分不明显，不是特别眼尖定然看不出。

    云清宁也没听清的样子，发出细小的声音，胡乱喊人：“佘小公子，常小公子……”

    仗着没人听见，听见的那人也不会计较，云清宁乱喊起来。

    林齐喊完，才直起身来：“常小公子与沈小公子也约到今日了，如此之巧在这遇上了？”

    常钰没什么架子，一般都挺随和的，答道：“是啊是啊，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

    说完，常钰的注意力便移到了旁侧的云清宁身上，问道：“这位是……”

    林齐连忙介绍：“是安远侯家的二小姐，我与她约着今日来这里赏花，没想刚好与二位碰上。”

    林齐像云清宁一一介绍，云清宁一一鞠躬，颇觉这礼仪繁琐。

    行完礼，云清宁抬眼，沈归晏的脸变撞进云清宁视野中，连带着没有收敛完全的笑意。

    嗯？

    她隐蔽地瞪了人一眼，许是入了戏，情绪竟然外放了些，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又瞪了沈归晏一眼。

    沈归晏看到的则是一双溜圆的杏眼，含着一丝威胁，一丝应该是不准想了。

    少女今日穿了一声浅粉色的襦裙，裙边带着暖茸茸的绒毛，脖子笼在绒毛下，还有一些蹭在脸边，略带几份痒意。

    云清宁拔了拔蹭在脸上的绒毛，浅粉色的衣裳衬得脸蛋更加粉嫩几分，面颊泛着粉。

    还是有些不舒服，云清宁皱了皱眉。她对细绒特别敏感，这种绒毛虽不会让她的身上红肿，但是痒意无处不在，令人有些烦躁。

    常钰跟林齐在旁边闲聊着，明显常钰是个话多的，林齐几乎没有几分心神分神看她了，云清宁在旁边站着，但可以略微分分神，不必集中精力。

    这般站着，倒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周身的气质没有那么强烈了，亦或者有这身平时云清宁不会穿上的衣服的作用。

    心神游离着，突然接到沈归晏一道眼神。

    云清宁愣是清醒了几分，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毛病。

    她明明跟沈归晏不是很熟，为何在此刻她似乎看懂了沈归晏的眼神传达的含义。

    是她不正常还是这个她眼睛出问题了。

    方才，沈归晏的意思是——你是打算今日在这处理了林齐吗？

    云清宁看懂了，但是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问。

    她看着沈归晏看向她寻求答案的眼神，突觉自己应该处在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