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裴一知对面的人,是一名保安。
当他手里的手电筒也亮起的时候,裴一知才看清了他的装扮。
他穿着黑色的保安服,瞪着裴一知,太阳穴青筋凸起:“抓到你了!终于抓到你了!”
裴一知本以为自己来偷大体老师这事被抓到了,可听他的意思,似乎还不只这样。
对方也许误会了什么。可是,他也没给裴一知解释的机会,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口罩,随即拿起手机,照着裴一知的脸咔嚓地拍了几张照片。
说那来时之快,裴一知都没来得及反应。
但照片已经存在了保安的手机里。
裴一知立刻道:“你这——”
保安却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到了可能是哪个捣鬼的学生,但没想到是个小妮子!说实话,你年纪轻轻长得白白净净,做这些恶作剧做什么?”
裴一知说了一半的话突然没声了。
恶作剧?
裴一知感到自己头上恐怕顶了一口无形大锅,她不知道那个锅的内容是什么。尽管她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她还是问;“恶作剧?什么恶作剧?”
“刚刚配过来修好的电缆被人为剪短,大楼里总是传出来古怪的叫声,还有些破坏的、凹陷的天花板和地板,老实说。你做这些事有什么快乐的?我真是不明白了?”
保安没好气地说,“为了抓你这个小鬼,我在这地方摸黑的呆了好几天,真让人崩溃!”
比起保安的愤慨,裴一知觉得这话本身的内容更令人觉得可疑。
在黑暗之中,她眼睛亮亮的,瞅了一眼四周。
这说明还有别人在这里蓄意做什么破坏?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
那总得有和她一样夸张的理由吧?
“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裴一知说。
保安笑了。
“那你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做什么?看,还在解刨教室,偷这种人体,说吧,你心里又有什么奇怪的鬼主意?”
裴一知咬了咬槽牙,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处于这种状况,很不幸的是,她确实无从辩解。自己也完全的理亏,无法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保安不客气地抓过她:“哼,什么也别说了,我马上叫警察来。现在,你先跟我过来!”
他嚷嚷着,把裴一知拖出解剖学教室。
毫无疑问——裴一知当然可以喊出纸箱里的那些生物的名字,叫出野怪出来。但这恐怕暂时上不会怎么改变局面。保安是在尽自己的份内之责,她不能让野怪去真的攻击他,最多是找机会,让自己脱身。可更大的问题就算脱身了——她的那几张照片还存在保安的手机里呢。
她被拖着走,保安的手像钳子一样,她说:“你不用把我拉得那么紧,我又不会跑。”
保安说:“呵,那可不一定,你一看就是那种满身心眼子。”
“……”裴一知觉得人至少不该这样偏颇。
他们从三楼的楼梯下来,保安一步都没有松开裴一知的手臂。可是,在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保安忽然狠狠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飞出去。
还是裴一知从后面拉住了他,才帮他及时的保持了平衡。当然,她拉他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死死抓着自己,要是不扶他一把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要被一起兜着摔下楼梯。
“喂,你小心啊。”裴一知说,“下楼都能摔,还怎么去抓坏人?怪不得会抓错人。”
保安一下更火了,又朝裴一知嚷嚷:“你还有脸说呢?!别再装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摔,你不知道么?”
保安拿着手电的手打到了楼梯上。结果,那断裂的楼梯忽然赫然得出现在眼前。裴一知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楼梯……坏得太古怪了。
楼梯的边缘产生了凹凸不平的一片痕迹,横截面十分参差,看起来简直像被狗牙咬过一样。而且在这个掀起的楼梯地板的一处缝隙里,裴一知还看到很多暗红色的痕迹。她盯了一会,古怪的说:“你说…这是我做的?”
保安一声应下来:“当然,不然还有谁?!还弄这么多红色的颜料。说起来,楼梯好好的你拆它做什么,到时候打官司的时候,去法庭上哭去吧,得把这些破坏的东西的钱全都赔出去!”
裴一知没出声。但因为她是学医的,就算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还是能辨别出来,地上的东西可不是太像颜料。
“血…或者血浆?”
到底是为什么?看上去就像什么东西发狂了,开始咬楼梯一样。裴一知觉得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她的表情有些苍白。
她低声说:“我觉得应该尽快离开教学楼。”
保安挥挥手:“还用你说?难道我还想在这种地方加班。但是我要先回保安室拿东西。一会就给你交送公安局!”
裴一知知道,此时与他争辩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她也没有争辩什么。被他扯着跟在后面,终于到了一楼。在C栋一层,最接近大门的一个房间,被安排成了安保室。C栋存有不少昂贵的实验器材,因此才把安保也设置在这里。
保安终于到了安保室门口,先把裴一知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走进屋。保安室里有些光源,原来有一盏应急灯。在一张桌子上,还坐了另一位应当同样年龄的保安。他的桌子是背对大门的,因而进门的时候,没看到他的表情。
“好臭啊。什么味道,你又偷吃螺蛳粉了?”保安笑嘻嘻的对坐在那里的同事说。
他又介绍似的,攥着裴一知的肩膀,冲那个同事炫耀:“老常,好消息,加班结束了,搞事的小崽子终于抓到咯。我手机没信号,你能不能去报个警?”
保安说着,开始收拾自己工位上散乱的文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一知觉得,这时候如果再不想个办法阻止,自己或许就真的要被带到警局了。到时候更是说不清,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先叫野怪出来,把保安的手机抢走,或者威胁他们如果说的话会有危险什么的吧……老天啊,完全像是个反派。她心里其实一点也不希望这么做。
正准备开口唤出野怪的名字的时候…裴一知其实已经发了一个音,却见之前一直坐在工位前的那个叫做老常的保安,忽然悄默声地站了起来——那姿势及其古怪,脑袋向前方耷拉到几乎90度,身体僵硬如同木板。
裴一知见他的姿势,暂时搁置自己的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可能吧…肯定不是。她在心理说。
“老常”来到了那位保安的背后,下垂的头几乎垂到了同僚的后脑勺上。同僚一边斜眼盯裴一知的动作,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边抱怨:“我说,老常,不怎么不报警啊。不是不报警就不报警,你也不能连个回音儿都没吧?我没招你啊?”
这位保安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后颈有阵阵凉意袭来。那不像是呼吸,而是一种恒久释放的冰冷的气体。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从而从头凉到脚。他缓缓地向后扭过头,然后……他见到了老常的一张青绿色的脸。
…模样无疑是已经死去了。可却瞪着无神的眼睛,空洞的目视他。除此之外,老常的脸上还带有一些像是发霉腐烂一会的青斑。
——怪不得屋里一开始那么臭!抓人的保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跑身体也没法动。僵尸青绿色的双手捧在了保安的脸上。
而就在此时此刻,保安室里爆发了另一道声音——这位保安忽然被一种不可抗的能力给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