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还没亮,姜绾便在厨房忙碌着,她的眼神中泛着淡淡的笑意,一刻也不曾停歇。
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香味,沈言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诧异。
似是注意到来人的目光,姜绾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过去,眼里流露出惊喜:“你回来了!”
她小跑过去,脸上沾着些许面粉,沈言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庞:“今天怎么想着做起吃食了?”
“都变成小花猫了。”
沈言语气中带着宠溺。
姜绾眨巴着眼睛,笑着说:“南洲之事解决,刚好有空,便放松放松。”
沈言看着姜绾,她的眼中不在带有忧伤,他试探性的问道:“怀瑾的事,你还难过吗?”
“?”
姜绾疑惑的看着他,“生死离别不是常态吗?况且我和他从未有过交集,除了遗憾,应该有难过吗?”
姜绾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沈言。沈言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罕见的挂起了笑:“嗯,不该难过。”
“今天做了什么?好香啊。”
沈言自然的转移话题,姜绾听到他很好奇,立马来了兴致,拉着他走到了灶台附近,一一介绍起来。
她取出碗筷,将做好的吃食为沈言盛了一碗,沈言慢慢的品尝起来。
姜绾走出厨房,她抬头看向天边,早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好像某人离开时的模样。
某人?
是谁呢?
不记得了。
姜绾看着早霞,眼中闪过落寞,她捏紧衣袖,将手放在心口。
喃喃自语:好奇怪,为什么这里感觉空空的?
不等她细想,李序的声音传来。
“什么味道!好香!”李序眼巴巴的朝这边看来。
姜绾向他招了招手:“我今天做了些吃食,你要吃吗?”
李序眼中迸发出光芒,乖巧的点头,活像等着被投喂的猫。
他直接冲进了厨房,在里面一顿狂造,直接吃进了医馆。
医馆里,李序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
萧策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眉宇间尽是烦躁。
“他还要躺到几时才醒?”萧策额角青筋微跳。
今日原有一桩要事待办,本想吩咐李序去处理另一件事,谁知这人倒像未卜先知似的,直接把自己给吃倒了。
姜绾闻言失笑:“李序不过是贪嘴多吃了些,殿下何必如此焦心。”
萧策侧首斜睨,凤眼微挑:“啧。”
那不耐烦的视线先在李序身上打了个转,又漫不经心地扫向姜绾。
姜绾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唇边笑意温婉。
“殿下此行可遇着什么趣事?”姜绾执起茶壶,为他斟了一盏清茶。
萧策唇角微勾,听出了她话中深意,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许林枫什么也不肯透露。”
那日戏园之行,萧策失踪不过是个幌子。
姜绾真正的用意,是借机暗中传信,让许林枫暗中相助萧策,顺便探听先皇后旧事。
可惜,此行一无所获。
先皇后之事,始终是扎在萧策心头的一根刺。连许林枫都守口如瓶,这倒让姜绾有些意外。
“他怎么说?”姜绾追问道。
萧策神色淡漠,指尖轻叩桌面:“他说,时机到了,自会相告。”
姜绾浅笑:“看来又得等了。”
萧策目光扫过床榻上昏迷的李序,转向姜绾:“既然有眉目了,便不着急。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
他转身欲走,却在姜绾点头的瞬间,身影一闪,躲入了厚重的屏风之后。
姜绾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她的目光落回床榻,方才还气息平稳的李序,此刻眼睫轻颤。
她唇角显露着浅淡的笑意,缓步靠近床边,俯下身,伸出两指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不过须臾,李序的额角便渗出细密汗珠,脸颊憋得通红。
他终于装不下去,猛地睁眼,偏头挣脱她的钳制,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姜绾直起身,语调平静无波:“装的可辛苦?”
李序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环顾房间四周。
“殿下走了吧?”
确认萧策不在,他这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不然又要让小爷我去当牛马。”
“牛马?”姜绾对这个新鲜的称呼颇感诧异。
李序咧嘴一笑,爽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是从沈言给的话本子里看来的。”
只见书封上赫然写着《牛马生活实录》几个大字。
姜绾不禁蹙眉:“你就是从这上面学的?”
“没错!”李序兴奋地点头,“这书里写的简直跟我一模一样。我就是那头任劳任怨的牛马,殿下就是那个使唤牛马的人。”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念道:“摆脱牛马生活第一计——装病。”
躲在屏风后的萧策原本就压着怒火,听到这更是恼怒不已。
李序话音还未落,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冰冷的笑声。
“呵。”
只见萧策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踱步而出,凤眼微眯,直直盯着有些僵硬的李序。
“本王竟不知,你何时入了畜道,成了任人驱使的牛马?”
李序看着忽然出现的萧策,脸色一白,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殿、殿下!你......你没走啊?”
“走了,怎还能听到这般精彩的言论?”萧策语调平缓,他一步步走近床榻,视线扫过李序手中那本《牛马生活实录》,唇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沈言的话本子?看来他最近是太清闲了。”
李序慌忙将书藏到身后,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序,想来本王是对你太好了......”
“殿下!我错了!我真知错了!”不等萧策说完,李序哭丧着脸,开始求饶,眼中全无懊悔之意。
一旁的姜绾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适时上前,温声开口:“殿下,李序胡言乱语,责罚自是应当。不过,他如今生着病,恐怕......”
萧策冷着脸:“生病?我怎么看着他生龙活虎的?”
“殿下此言诧异,那是因为大夫的药起作用了。”李序慌忙解释。
萧策打开折扇,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药都没熬好呢,你在那吃的药?话本子里吗?”
“那这话本子还真神奇!以后生病的人都去看看它好了。”
李序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殿下我错了,我现在就去办!”
说罢,小心翼翼的绕过萧策,撒丫子往外跑去。
萧策这才拂袖转身。
他看着姜绾,低声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姜绾浅笑盈盈,为他重新斟上一杯茶:“殿下仁厚,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萧策瞥了她一眼,接过茶杯,他抿了口茶,又道:“本王在此做尽了恶人,倒衬得绾妹妹越发慈悲心肠了。”
“殿下说笑了。”姜绾垂着眼眸,不在看他。
南洲云隐再没了山河幻象变换,一片富足的样子,人们好似都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从医馆出来后,姜绾独自行走在街上,一阵叫卖声传入耳中,她停下来看去,是买玉佩的。
她缓步走了过去,被一片叶子状的玉佩吸引了目光,叫卖的姑娘立马介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玉佩是新进的货,品质都是极好的。”
“这可都是我未来嫂嫂挑的,她很懂行。”姑娘叽叽喳喳的分享着。
姜绾点点头,将那块玉佩放下,歉意的看向那姑娘,那姑娘似是没看见,对着远处招手:“管竹姐姐,这里!”
管竹走近,看到姜绾也在后,愣了愣,随后便恢复了神情。
姜绾微微点头,她并没有见过管竹,自是不知道管竹的事情。
管竹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姜绾:“这里是没有姑娘喜欢的吗?要不看看这个?”
姜绾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双鱼玉佩,很像她之前送给沈言的那一块,她轻笑:“多谢姑娘。”
她付了钱,便离开了。
身后的管竹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街的尽头。
“管竹姐姐,你认识她吗?”
管竹回神,笑道:“不认识。”
将军府冷清清的,早就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赵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姜绾走进府中后,一坨棕色的毛茸茸就这样挡着了她的去路,是那只土拨鼠。
她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在这里乱跑。”
土拨鼠立马从她手中挣脱,往前走去,边走,边回头。
“是要我跟着你吗?”姜绾没想太多,跟在土拨鼠后面。
姜绾跟着那土拨鼠走去,越走越是心惊。这小家伙带她去的方向,竟是怀瑾生前居住的院落。
院子久无人迹,一派凋零。
枯黄的落叶层层堆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风过处,几段干裂的枝桠簌簌作响。
明明还未到秋季,这里显露的景象如同深秋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那方干涸见底的水池上,里面没有半点生机。
土拨鼠最终停在一扇低矮隐蔽的木门前,不动了。
姜绾深吸一口气,伸手推门。
“吱呀”
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有些迟疑,里面吹出的阴风让她心里有些发怵。
土拨鼠率先跑了进去,姜绾犹豫了一会儿,身影没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