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初吃完那个堪称续命神器的西红柿后，闭目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苏渔按前世习惯估算的）。期间，苏渔也没闲着，一边指挥赵小星给生菜间苗，一边偷偷观察这位新晋团队成员的状态。

    嗯，脸色好像没那么青黑了，呼吸也平稳了不少，看来灵泉加西红柿的食疗方案，在压制毒素方面效果显著。就是这人吧，跟个闷葫芦成精似的，往那一坐，气场自动降温三度，连旁边长得最欢实的黄瓜藤都仿佛收敛了几分。

    就在苏渔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换个床位，免得影响蔬菜光合作用时，顾晏初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比刚才清明了不少，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不像两块冻透的寒铁了。他动了动似乎恢复了些力气的手臂，然后，做了一个让苏渔和赵小星都愣住的动作。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却带着不少新旧伤疤的手，探入自己那件破损严重、沾满污渍的作战服内侧，似乎在贴身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动作有些艰难，显然牵动了未愈的伤势和依旧顽固的毒素。

    苏渔警惕地握紧了桃木剑，心里嘀咕：这哥们儿不会是掏枪吧？虽说救了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主。

    赵小星也紧张地往苏渔身后缩了缩。

    然而，顾晏初掏出来的，并非什么武器。

    而是一个……皱巴巴、压得有些变形、印着模糊不清商标的塑料包装袋。透过半透明的包装，能看到里面是些黄褐色、已经碎成大小不一块状的物体。

    那是一包饼干。一包在末世前可能随处可见，但在如今，却代表着最基本生存物资的……压缩饼干。

    顾晏初将这小半包压碎的饼干递向苏渔，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冷硬气质不符的、近乎郑重的意味。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报酬。”

    苏渔：“……”

    赵小星：“……”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苏渔看着那包像是被坦克碾过、又珍藏了八百年的饼干，又看了看顾晏初那张虽然苍白却依旧英俊、写满了我很认真的脸，一个没忍住——

    “噗嗤——哈哈哈——！”

    她直接笑出了声，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桃木剑差点都没拿稳，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报、报酬？哈哈哈……就这？一包……一包饼干渣？！”苏渔笑得直拍大腿，“帅哥，你是刚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古墓里爬出来的吗？还是说你们那边的物价水平，还停留在末世前超市大促销的阶段？”

    顾晏初举着饼干的手僵在半空，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渔，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不悦？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在他看来，食物，尤其是这种易于保存、能提供基础热量的食物，在末世就是最直接的硬通货。

    苏渔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用桃木剑的剑柄隔空点了点顾晏初手里那包寒碜的饼干，语气充满了戏谑：

    “顾同志，你的心意呢，姐姐我心领了。但是——”她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时代变了啊，哥们儿！”

    话音未落，只见苏渔手腕看似随意地往身后一摸——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下一秒，一个圆滚滚、翠绿欲滴、表皮带着清晰纹路、足足有七八斤重的大西瓜，就如同变戏法般，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那西瓜饱满结实，色泽鲜亮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在顶层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近乎耀眼的生命光华！浓郁的瓜果清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冲刷着空气中残留的尘埃和腐朽气息！

    “喏，看见没？”苏渔单手托着那个沉甸甸的大西瓜，像是在展示什么绝世珍宝，对着瞳孔微微收缩的顾晏初，扬了扬下巴，语气那叫一个嚣张：

    “现在的硬通货，是这个！”

    “能解渴，能管饱，富含维生素和灵气，口感清甜，汁水丰盈，实乃末世旅行、杀人越货……啊不，是补充体力、陶冶情操之必备佳品！”

    “你那包饼干渣，搁现在，连我这西瓜的一片瓜皮都换不到！”

    赵小星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骄傲，仿佛这西瓜是她种出来的一样。

    顾晏初看着苏渔手中那个与末世环境格格不入的、仿佛刚从田间地头摘下来的新鲜西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包压碎的、干巴巴的饼干。

    他沉默了。

    那双锐利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认知受到冲击的波动。

    他之前看到那些蔬菜，虽然惊讶，但还能勉强理解为是某种特殊的种植技术。但这个西瓜……这么大，这么新鲜，蕴含的生机能量甚至比刚才的西红柿还要浓郁……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末世物资的理解范畴。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苏渔看着顾晏初那副被降维打击后陷入沉默的样子，心里爽翻了天。她故意把西瓜在手里掂了掂，继续嘚瑟：

    “怎么样？傻眼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

    “告诉你，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姐姐我这里，好东西多着呢！”

    “所以啊，你那包古董饼干还是自己留着当个念想吧。真想付报酬……”

    她眼珠一转，狡黠的光芒闪过，用桃木剑指了指顾晏初，又指了指楼下方向：

    “等你伤好了，毒解了，下去多砍几个丧尸，把晶核老老实实上交给组织，就当是还债了，怎么样？这交易，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顾晏初依旧沉默着，但他缓缓收回了拿着饼干的手，将那包压碎的饼干重新塞回了贴身口袋，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郑重？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苏渔脸上，这一次，除了审视和探究，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更加复杂难明的东西。

    他没有对苏渔的提议做出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运功疗伤。

    但苏渔知道，这家伙，总算是对她和她代表的新物价体系，有了那么一丢丢初步的、震撼性的认知。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把大西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对赵小星说：“小星星，晚上咱们吃西瓜！用勺子挖着吃！气死某些还停留在饼干时代的老古董！”

    赵小星看着那个大西瓜，咽了咽口水，用力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角落里，某位老古董的睫毛，似乎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嗯，用西瓜砸人……不是，是进行经济体系启蒙教育的效果，看来相当不错。苏渔满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