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呢?

    日子平平无奇的过着,洛流樱并没有因为身体寄居了一只自称千年老妖的赤燎,从而人生开挂。

    她从不主动找赤燎,也再没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妖”字。

    反倒是赤燎总是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一会儿指挥着要她买冰淇淋、虾条薯片各种好吃的,一会儿让她去荡秋千、滑滑梯。

    去趟图书馆,也吵着让她去小说区,看一些土味爱情小说。

    每天起床就催促着她去照镜子,还对她的发型指指点点,非要她戴个花儿蝶儿的,惹得洛流樱连连发飙。

    说好的要沉眠呢?

    说好的不喜欢被打扰呢?

    一天天的到底是谁不肯消停啊?

    特别是洛流樱跟陈钊相处时,这位妖魂大人总会时不时的就上来泼一盆冷水。甚至还有几次强行“鬼上身”!

    A.

    陈钊:“媳妇儿,我堂哥前几天刚从R国回来,给你带了一套护肤品哦!今晚他就拿过来,明天我带给你啊!”

    “洛流樱”一脸鄙夷:“不必!”

    陈钊:“呃……怎么了?”

    “洛流樱”:“那个岛国污染严重,他们做的东西,你敢往脸上抹?就不怕烂脸?你哥没脑子,你也没有么?”

    洛流樱倒抽一口冷气,在识海里扑腾呐喊:“不~~~我的护肤品啊!我要我要!让我烂脸!赤燎,你闭嘴!会不会讲人话啊!?”

    陈钊倒是认真地反思了,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洛流樱”冷哼一声:“呵,拿别人的东西送人,还真不觉得丢人么?就算你自己买,难道花的又是你自己挣的钱么?拿别人的钱装大方,呵,够有意思的!”

    识海内的洛流樱额间扎着白色布条,手提毛笔,书写大大的“绝望”二字。

    他俩就这样各闹各的。

    “洛流樱”挑眉半睁眼,淡定的鄙视脸,哔哩哔哩的骂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

    不想陈钊不仅没生气,竟然还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暗自引以为傲——媳妇儿这三观简直太正了,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要是被骂的人根本不在意,那骂人的那个得有多郁闷啊!

    赤燎:这人忒呆了!

    最后还是洛流樱声嘶力竭地以死相逼,赤燎才悻悻然退场,蓄谋着下次直接给他一巴掌得了。

    B.

    昨晚跟赤燎因为一块卤猪蹄吵了一晚上,几乎都没睡,今天洛流樱一直很困,一到课间便立刻趴下眠一眠。陈钊旋转起身,右脚跨过椅子,面对着洛流樱坐下,抱着椅背,下巴抵着手臂。

    手指在她冰凉的发丝间绕行,心脏被那种奇妙的触感撩得痒痒的。

    他虽然谈恋爱早,但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没有同龄人成熟。对于这种突然的心生旖旎,总是下意识的想摆脱。

    他触电般抽回了“罪恶”的手,干脆拖着椅子又往前蹭了蹭,头一歪贴到她的桌上,与洛流樱面对着面。

    看着她倒转过来的脸,满心的欢喜,嘴边的梨涡随着他的笑陷了下去。

    满眼都是眼前可爱的女孩,可那只有自己想法的手,又悄悄伸向她的睡脸。

    身边的嘈杂和谐奏鸣,早晨的阳光七彩绚丽,满是校服的青春画面纯洁无暇,各种洗衣液和沐浴乳的香味融合成独特的芬芳。

    一切属于年少的浪漫,刚刚好!

    指尖刚触到娇嫩的脸颊,“洛流樱”竟嗖的一下坐起身来,浑身都还是僵硬的,只有眼珠子溜过来瞪着陈钊。

    陈钊刚要从桌子上爬起来,脑袋才抬起不到30度,就被一个快到连残影都看不到的小掌,“啪”的一下拍回桌面上了。

    他的脑袋甚至还被桌面弹了回来!

    这让陈钊平日里那怎么都睁不开的半眯眼,一下子直接升级成卡姿兰大眼睛了,眼珠子上写着“为什么”。

    陈钊捂脸:“……”

    “洛流樱”:“再碰,拉你去浸猪笼!”

    话音刚落,人就干脆利落地趴下了,赤燎也退了回去,洛流樱却是含泪闭眼,不想再爬起来了!

    陈钊继续捂脸:“……”

    赤燎:【男人都很贱的,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我活久了,看多了,你别不信!】

    洛流樱咬牙切齿:【我信,我信你想打他很久了!】

    C、D、E、F……

    终于,洛流樱是再也忍不了:【我看这样——我直接去死,然后这身体给你用了,你自己玩,哈,我看挺好!】

    赤燎:【……】

    这才算是消停了些,至少后来再想用她的身体,也会先意思意思的问过洛流樱的意见,并且再也没打过陈钊了。

    一番折腾下来,洛流樱也总算是对这个声音清冷的“守护神”,有了全新的认识!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她分裂出来的人格!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但是,这又哪是什么高冷出世的上古老妖啊?

    分明就是一个傲娇冷面、又顽劣暴力的变态啊!

    嗯!应该会和她“妹妹”很合得来吧!应该介绍他俩认识一下的!

    【对喔,“妹妹”呢?已经好久都没出来了!】

    赤燎:【……】假装没听到!

    这天,趁着妈妈去打通宵麻将了,洛流樱第一次主动的召唤了赤燎。

    “赤燎,你在吗?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平时家里没人时,她也爱这么对着空气跟他和“妹妹”聊天。

    “说。”躲不过去了!

    “你有没有见过我‘妹妹’呀?不是洛悠哦,是一个爱翻白眼的女孩子,她留一头碎刘海的短发,亚麻色挑染的几条粉……”洛流樱语速飞快地描述着,生怕赤燎听得不耐烦了,却还是突然就被他打断了。

    “知道,你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对,是是,你见过啊?”洛流樱心里猜着他俩是不是也会吵起来,“她好久没出来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是不是生病了呀”她也不确定人格就不会生病嘛!

    只是赤燎许久没有回答,让她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也不敢开口催问,就局促地坐在床边,乖巧安静的等着。

    窗外寒风的呼啸声格外清晰,洛流樱听得耳朵直冒油,哆嗦了一下。

    “那个人格极度危险!我的意识深处一直有声音提醒我,必须灭了它!就像之前一直提醒我必须救你一样!” 赤燎的语调平静得有些冷漠。

    【灭了她?】

    【为什么呀?】

    “什么意思?”她的眼泪却是比她的嘴先接受了事实,豆大的眼泪像珍珠项链提前崩了线,摔了一地。

    “就是我灭了它。它完全消失了!”声音里多了一丝挑衅和不屑。

    她身子猛的一震。“呃……呃……”竟打起嗝来,怎么也止不住。

    我灭了它,你能奈我何——她能拿他怎样呢?真的自戕吗?

    就算她真的死了,他也顶多就是换个容器吧?她还自以为跟人家已经是好朋友了!

    她嘴唇发着颤,双目无焦,愤怒与委屈满腔,对着空空的房间,竟无处发泄,手里空空的不知该放哪,心也空空的无处着落!

    忽的,一个转身,伸手就抓住了那只长得很像她自己的、戴帽子的娃娃,紧紧的塞进怀里,一下下的依旧打着嗝,正好也掩饰了她的哽咽。

    赤燎是知道洛流樱对这个人格的感情的——在洛流樱最难的年月里,一直是那个“妹妹”陪着她。

    而他需要洛流樱护他周全,并不想真的得罪她,若不是那个声音一直催促他……

    “我不是心虚,只是觉得解释下可以减少些麻烦,你听不听?”

    洛流樱没有回应,奈何意识被人家连着,那一丁点好奇也被捕捉了。

    赤燎耐着性子,第一次对一个人类好声好气地哄着。

    “其实,它本就在慢慢消失。你应该早就发现她不见了吧?”

    洛流樱心道:【没有啊!】

    赤燎不去拆穿她又在骗她自己,只继续解释道:“自你上初中以来,它出现的次数,是不是就逐渐减少了?”

    洛流樱把脸埋进娃娃里:【不知道,没数过!】

    “它只是你寻求内心平衡的时候,需要对话的自己罢了。它就是你不愿意接受的,自己的另一面而已!”

    洛流樱抱着娃娃的手深深掐进软绵绵里。

    “现在你长大了,已经完全接受了那样的自己,它就应该功成身退了。”

    他略停了停,感应到洛流樱仍带着怒气,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哄孩子有多难!

    “其实也不算消失吧,它只是回到你的意识里,与你重新融为一体。本来就是从你意识里分离出来的,就是回去了而已。”

    人类的情绪太复杂,他至今仍不能完全理解。今天的话真的有些多了,耐心也多了不少,甚至都学会哄人了!

    然而,对于洛流樱来说,这些一字一句的安慰,却戳得她心窝上满满的全是窟窿!

    她闭上了眼睛,曲起腿。

    心空了一块,只能紧紧的抱住自己,几乎要把软绵绵的娃娃都塞进心里了。

    她把头深深埋进娃娃里,打嗝竟被她压着压着嗓子地压没了,只剩越来越急促的抽噎!

    她闷闷的声音从娃娃里传出来:“我知道她就是我的一部分,可她也是我最亲的妹妹!我还需要她帮我吐槽呢!她不在谁帮我翻妈妈白眼?我纠结的时候谁跟我一起分析做决定?……”

    她终是梗住了,并不是因为痛苦,只是她再也没法骗自己了。

    她什么都明白!

    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少纠结了。

    即便有,也可以在“妹妹”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自己下决定了。

    面对刁难时,“妹妹”那些不留情面的话,现在自己都可以勇敢说出口了,只是她可以选择说不说而已。

    甚至偶尔都可以当面怼妈妈了,翻白眼也都不是一两次了,并不会像以前那样觉得这叫“不孝”。爸妈也只觉得这是正常的叛逆期而已。

    也许这些本来就是“妹妹”在慢慢融入自己,让她变得更立体了。

    她又怎会不知道妹妹总有离开的一天呢?

    只不过,那是只属于她,真正与她灵魂相连的至亲,她舍不得!

    又心痛又愧疚——它是那么纯粹的对自己好!

    然而,只有分裂出来的人格彻底消失了,才是真正的康复。

    这太残忍!就像是她生吃了“妹妹”一样!

    反复矛盾的情绪撕扯着她——好熟悉的感觉!真的康复了吗?

    不知何时,手指伸向了她的大腿,指甲抠出了大腿的皮肉,鲜血像流苏一样从狰狞的伤口上流出,顺着大腿滑向草绿色的短裤,给裤边染上一点点褐色。此时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好过点!

    赤燎透过洛流樱失焦的眼,看着这惨状,关注点却歪得有点过分了。

    “啧,现在都流行这样吗?大冷天的,上面穿毛衣,下面穿超短裤……嘁,现在的审美真看没品!”

    洛流樱心里正难受呢,但涉及穿衣自由,她还是空出一点心神大喊了一句:“我爱怎么穿怎么穿,关你屁事啊!你别来招惹我,我告诉你!”骂完又继续沉入抑郁的海洋里了。

    “你们就是这样,道理都懂,但就是不乐意讲道理!”赤燎念叨了一句,就由得她去自己消化了,这点子自残不会死的,他便不再打扰了。

    “她就是我,不是死了,不是消失了,是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她像张摇椅一样摇了起来,每摇一遍,这句话就再念一遍,努力说服着自己。

    头仍埋在娃娃里,只露出鼻孔——她还是很惜命的!

    房间已经全黑了,铲子敲铁锅的锵锵声,和水油相交的呲喇声,此起彼伏,搅乱了洛流樱汹涌又混乱的情绪。

    她住的小区就只有六栋楼,围成一个圈,楼与楼之间挨得极近,夜幕低垂时,整个小区就热闹起来了。

    她房间床边的窗户就对着圆心,整个小区什么家长里短的,大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房间连着的阳台,若是贴着围墙,踮起脚尖,就可以和对楼的小妹妹握手——可惜她们从没这么做过。

    另一边的窗户就对着邻居的厨房,每天她都可以清楚的闻出她们今晚吃什么,虽然小区里的味道全混在一起,但这家的味道,她总能区分出来。

    “今晚吃韭菜炒鸡蛋、胡萝卜鸡骨汤、豆芽炒肉!”她恍恍惚惚地报着菜名,肚子也咕咕的委屈起来了。

    【是呀,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残忍!

    大脑神经却在这时才发飙,把大腿的疼痛加倍的砸还给她,疼得她呲着牙咧着嘴,“嘶嘶”的倒抽着冷气。

    低头瞄见腿上血腥恐怖的惨状,吓得她“呀呀”乱叫,手忙脚乱的下床去找药自救,好像已经把“妹妹”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是自欺惯了的,赤燎并不担心,总要点时间消化的,这也正常。

    只是他自己有些懊恼了——他竟然沦落到需要说谎了——灭就灭了,干嘛还得哄她什么融合?

    在他的逻辑里,说谎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但为了让这个容器能更坚固,以便他能顺利完成复活的最后阶段,他不得不这么做,真窝囊!

    ——

    【那个人格是最大的危险!必须尽快杀了它,不能再拖了!你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随着那个声音焦急的催促,他第一次有了恐惧!

    那天,洛悠还背对着洛流樱,那个叫“妹妹”的人格还在念念叨叨,恰好那天他也很烦躁,于是洛流樱的眼眸就变成了血的颜色。

    那个人格神色惊惧到扭曲,手指着洛流樱的眼睛,来不及开口,就永远消失了。

    ——

    成长肯定都会伴随着失去,有些人轻松点,有些人沉重点。

    洛流樱绝对算不上最惨的那种,但也是蜕过两层皮的了。

    这种失去的痛,她算是熟悉的。只要想通了,自洽了,便不会在心里停留太久。

    这算不算得上无情?

    而赤燎,在这世间混了几千年,虽总是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但世间百态,人间凄苦,他看得太多了!

    他仍觉得人类作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已经够幸福的了!像洛流樱这种,要他说,纯属矫情!

    赤燎对她的耐心,不过是怕她保不了自己渡过最后的关头而已。

    也别怪他无情,他毕竟不是人!

    但是,他需要像个人!

    这对他很重要!

    否则他即便复活,也无法融入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更别提成长,甚至那个声音所说的“回去”了!

    此前一直是神魂不稳,五感不通的状态,后来那些容器的情绪,他虽然可以感应得到了,却完全无法理解!

    太抽象了!

    试问人类,难道可以跟一间酒店房间共情?

    如今他的神魂恢复得几近完美了,五感也全打通了,在这个容器的影响下,甚至稍稍腌入了点人味儿!

    离进入最后沉睡,还有点时。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去学习人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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