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浸和连策不久前刚从连家回家,回到清渚馆。
两人之前整理屋子的时候将唱片机搬到了书房,云浸在书房一边听着舒缓的音乐,画了会画,思绪却始终没能沉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让她心间乱七八糟的根源是在浴室里一无所知的男人。
自连屹出院后,连策每天公司、清渚馆、连家三点一线来回奔波,云浸看到,建议他先住在连家一段时间,陪陪连屹。连策听到,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觉得我爸怎么样?在他面前会不自在吗?”
云浸笑道:“怎么会?叔叔人很和善。”
连屹点头,一锤定音:“那你明天跟我回连家住一段时间吧。”连策吻她的唇,直把她吻得双眸涟涟身子发软,才一语双关慢悠悠地补充:“早晚得适应的。”
两人回连家的事情就这么安排下来了。
今晚两人才回到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她再没心思画画,在偌大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在连策的书架前停下,抽出那本厚厚的画册。
连策允许她触碰他的任何区域,并且时不时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她,看她的反应,而这本画册,她一直没看过。
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感,只是想多了解了解在她没参与他人生时,那个恣意飒沓的少年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像林博初他们说的那样,如玉温雅,光风霁月,是少年感的代名词。
她像一个跃跃欲试的修复师,想通过伴侣留下的痕迹,修复记忆中关于他的那部分缺失的、空白的记忆,那是一处深渊巨口,欲壑难填,只是一本画册显然不够用,还不够胃口大开的云浸剔牙呢。
她翻开相册,里面的照片都被保存得很好,最前面的相片是小时候的连策,神情不同的连策,她走在记忆的迷雾中,拨云见日,尽头是清晰的人脸,小时候的连策抱着猫猫在雪地中回头等她。
“在看什么?”耳边响起令人心颤的声音,一身热扑扑水雾的男人从她后面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耳旁,同她一起看相册。
“看你,你小时候真可爱,粉雕玉琢的一团,有时候臭着脸也酷酷的,这是你哥吧?”
“不是,是复商。这张合照是我哥给我俩拍的,看到这片裙角没?是楚流意还没进来,我哥就拍下了,为此楚流意还哭了好久,后来我哥帮她拍了一下午的照片才把她哄好的。”连策指着角落里的洛丽塔布料的群脚,在她耳旁吐气。
云浸翻着下一页,“你们感情真好。”
连策不满她的反应,忍不住问:“你不吃醋?”
云浸双眼瞪大,偏过脸看他,无语道:“我至于吃一群小屁孩儿的醋吗?我心眼有这么小吗?”云浸实在疑惑。
连策□□她的耳垂,闷闷笑道:“好,是我心眼小,是我想让你吃醋。”云浸用手肘推搡他,连策吻得更起劲,云浸:“你好幼稚,超级幼稚,我是个理性的成年人,才不会莫名其妙吃醋。”
连策离开她耳垂,舔了舔唇,语气意味不明:“是吗?”
云浸嘀咕:“那你往后别做出让我吃醋的事情。”
“这些照片和前面的画风很不一样,但是都各有特点,拍得都很棒。不过——”云浸故弄玄虚。
连策捧场:“不过什么?”
云浸干脆利落道:“不过都是因为照片上的人长得好看,怎么拍都显得有质感,你们都是自带滤镜和氛围感的存在。”
“在夸我啊?”
“不明显吗?臭屁王。”
“你说我什么?”
“臭屁王臭屁王。”
连策把脸埋进她侧边脖颈,低低地笑。
他将垂落在云浸侧脸的发丝拂好,“后面的很多照片都是我哥拍的,他从小就爱用相机拍照,这个爱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放下,只是近些年他太忙,很少有比较纯粹的拍照时光。”
这样云浸整张侧脸都露出来了,柔软的,温润暖玉的质感,和她这个人的灵魂特性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占据着他目光,怎么看都不够的。
他手腕处的红玛瑙划过云浸的耳骨,有点凉。
云浸的余光不受控往男人的方向飘,她被男人火热的视线灼烧,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双脸滚烫,却只当不知。
不理不睬却只能换来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云浸朝另一侧小幅度偏脸,“别抱那么紧,你上辈子是捆绳吗?松一松,我要翻页。”
“好,我跟你一起翻。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们有一生的时间,足够为你解惑。”连策就着云浸的手翻着相册,一边翻一边充当解说员,是独属于云浸一个人的解说员。
两人看到很晚,两人由最初的站立的姿势演变成连策坐在椅子上,而云浸坐在他腿上,连策时不时揉一揉她的腰,云浸还想继续看下去,连策就把她手中的相册抽走合上了。
“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看都行,管够。还看它干什么。”连策吃醋。
云浸动了动身子,扭过腰双手捧着占有欲强爱吃醋的男友,无奈:“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以前的你。”
连策会安慰自己,会自己找糖吃,“我就当你是在跟我说情话,同我表白了。”
云浸:“……”你要这么想,也行吧。
“宝宝,我今晚想试试其他的姿势。”
“?”话题跨度怎么这么大?
云浸心慌意乱地挣扎,却适得其反,惹得连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她知自己穷途末路,索性听之任之。
但是还是得象征性挣扎一下,这是情侣间的一种情趣,她知道,连策未必不喜欢,也未必不知道。
这么想着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她那暴露于连策眼前的小心思变得胀胀的,热热的。
连策将她翻了个身,两人正对着,云浸坐在他身上,滚烫的大手掐着她的腰,云浸心颤,以为自己腰间坠着个暖壶。
云浸呼吸变得急促,听到连策笑得很轻佻,“你不问是什么姿势吗?”
她思维迟缓,只能顺着问:“是、是什么?”
连策骤然将她拉近,他的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仍停在她腰上摩挲,用一种很怜惜的语气道:“腰好细,等会会辛苦的吧?”
连策手上很忙,动作不停,他们之间的距离从近乎几厘米到真正的负距离。
“不行,怎么能在这里?”破碎的话语,很快被连策堵住,她上下都满满胀胀的。
但她仍存几分理智,顾及着掉落到地上的相册,顾及着书桌的数位板和文件资料……顾及来顾及去唯独少算了一个自己,连策便趁她怔然迷糊之时,掌控她的欲.望。
身体上快感不断,很快她就被连策放到书桌上,背后桌子被他垫了柔软的睡衣,但坚硬的硌度仍未能被屏蔽掉,它和身前的力度让她既痛又欢愉。
她被迫承受连策疯狂的吻,还要分出一点心思想,人真的很矛盾,痛着的时候又会觉得喜欢,她无法形容那份令她骨头都要酥软的快意,只能极力忍住不再发出声音。
“我想听你叫我。”连策吸她锁骨,随话而生变的,是他将自己的双腿搭到他肩膀。
她狼狈喘息,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晃来晃去只能抓住连策的撑在她双侧的双臂,她艰难地仰起头,喉结不受控滚动,随后感到连策吻在她喉结,也吻去她流下的泪。“不要在这里了,疼,你疼疼我。”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奖励。”连策力度不变,又将她双腿拿下来,环绕到他腰间。
云浸呆了一瞬,有些茫然地回想当时语境。是了,他想听自己叫他。
她脸很热,但却觉得有求于人不该太过犹豫,只能喊:“连策,连策……”
铭心蚀骨的愉悦感和酥麻伴瞬间令她溃不成军。
“不对,喊我什么?”连策力度加大,脸埋在她身前,带着惩戒的力度,她脚趾都绷得很紧,头胡乱摇晃,黑发跟着晃来晃去,跟黑夜纠缠在一起。
连策毫不怜惜,淡淡道:“宝宝那么聪明,一定能说对的。”
好深……真的太深了。
“呜呜——”云浸缴械投降:“老公……”
身体里的热与胀生长着,撑到极致,他还不满足:“再喊一遍,宝宝。”
云浸被迫叫了很多声,眼前再次清晰,就到了两人的卧室,她身上潮潮的,上方的男人始终看着自己,英俊的脸庞在灯光下有种锋利的欲感。
她被吻得哪哪都泛红,眼尾的水红勾迹又像是某种视觉性催.情剂,连策与她缠绵,揉着她,舔着她,她身子软绵绵的,无力地任由他摆弄。
彼此肌肤相贴都能引得两人心颤身热,潮热的气息持续良久。
两人为黑夜洒了些春天的鲜活。
春夜与爱人,不休不止,长夜无尽。
后半夜,连策拥着爱人,餍足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云浸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说不清了,走过很多路,才发现,我们就该这样,就该在一起。”
每个人的择偶观,本质上就是一个由自己的效用函数所决定的如何配置稀缺资源和权衡取舍的选择问题。
但她渐渐地发现,所谓的选择,在她这里不过是形同虚设。
她本来就会走向他,义无反顾。
她和连策的相遇本就难得,连策途径过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她往后想继续跟他走下去。
想她长于孤寂,惯行独身,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从不孤独。
她喜欢的是连策这个人。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其实已经无需列证。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辨不清心动的起点,只知道当她索引时,发现几乎每一处都称得上是心动,原来这情意竟攀折于她的骨髓,流窜于她的血液,最终在她的心脏处聚集。
如烟花过境,结局惊艳。
心动不需要缘由。
即使云浸身体疲倦,但思维却隐隐兴奋:“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嘛?”
“记得。”是他表白成功,互通心意那晚,云浸说的。想到当时云浸眼眸红通通,连策笑:“还记得那晚有只小花猫,可馋了,一个劲儿地朝我索吻。”
“谁跟你索吻了!倒打一耙!”
“当然是我的小花猫啊,我的小猫,阿浸。”连策目光灼灼看着她。
云浸眼神来不及闪躲,就被他掐着下巴接了个吻,淡淡的薄荷味在两人唇间漫延,是薄荷牙膏的味道。
吻完后两人相拥着躺下,云浸用手在他胸膛前绕圈,声音很轻:“其实,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
“你这是在对我说情话?”连策伸手挠挠她的下巴,她痒痒的,但没躲。
她开玩笑:“也可能是我的忏悔录。”
连策眯了眯眼,既满足又心疼,却说得若无其事:“那罪名要轻判。不过,云小姐可以拿自己来抵。”
云浸用脸蹭他胸膛,把自己的脸磨得热热的,头发毛茸茸乱七八糟。“刚刚的不够?连先生未免太过贪心。”
连策用手指梳顺她乱糟糟的头发,问:“为什么说后悔?”
云浸没开口,抓着他胸前的睡衣布料。
连策的目光垂着,在云浸泛白的指骨上停留了两秒,伸手握住她抓睡衣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与她十指相扣,声音低哑:“一切相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云浸抬眼,问:“你不后悔嘛?”
连策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能遇见你,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其他的不敢太贪心。”
云浸摇摇头:“这句话该我说。”
连策漫不经心道:“你我有什么分别吗?你也可以对我说另一句。”他暗示。
云浸心底装着明镜,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甘愿走入他亲手设下的圈套,声音含情:“我爱你,连策。”
连策听得满足,开始试探她底线,故作自然道:“得修正。”
云浸抿唇:“嫌太腻味了?”
连策反驳:“是不够味。”
她不吊人胃口,“我爱你,老公。”一记直球打得他爽得心在颤。
连策抱着怀里乖得令他心间发软的人儿,下巴在她头顶蹭,“这么乖啊?”
云浸能感到男朋友内心的愉悦像喜欢一样藏都藏不住,故意曲解他:“不喜欢啊?”
连策:“喜欢,喜欢死了。”
云浸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做什么都是不计缘由的。
“阿浸,我们的相遇,一点儿也不晚。”心间被欢喜填充,却仍是留着一隅雕刻他的心疼,连策要拧开她的执念,声音沉缓:“我跟你,幼年相遇,少年相识相知,如今相爱,已算很好。以前我对那句俗话‘一切是最好的安排’嗤之以鼻。
现在我发现,它不是我以为的绝对忽悠,而是一种类似于延迟满足的东西,他令我……令我既后怕又满足。”
“你这是幸存者偏差”云浸好笑。
连策:“你看,你承认我是幸运的,证明这就是最好的安排,我亦确信。”
云浸:“你说后怕,那你在怕什么?”
连策:“你知道很多戏剧化故事之所以荒诞,其间不可或缺的一种原因是什么吗?”
“是……人?”
“为什么?”
“人性之复杂,不能一言蔽之,因此很多能被操控的,能称之为荒诞的走向,大抵是人在运作。”
“对,是取决于个人。因此,若你我都不向前走一步,我们就不会有今天。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自己在努力地促成我们的相遇。”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东汾疗养院看我爸那晚我说的话,我说我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连策抚着云浸的脸,感受着手中的温热,这种令他感到着迷的触感,有些违心却全然诚挚地说:“你该有很多不同朋友,或许在我来不及的时候,他们能相助你,你有一刻不想面对我时,也能不缺信任的人听你倾诉,我希望你开心快乐。
当你觉得这个朋友对你不纯粹时,也能去找另一个朋友,这样你不会愤世嫉俗,不会自我厌弃,你会看得很宽很广,你有自由的栖息地,而不是只锁定困缚于我这里。”
“我也说过,我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可我爱你。”
“是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能跨过很多困难。”
他看着她,笑得温情脉脉,“而且,之所以会生发出后悔这种情绪,无非是不满足于现状,但生活哪来的完美无缺呢?我只知道,现在肯定有比以前的存在更值得肯定的地方。所以,阿浸,不用后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连策,你怎么这么好啊?”
“那就多爱我一点。”
阿浸其实很通透,有时候又会陷入一点执念,不过这对连策来说倒算是不痛不痒的,正是这种矛盾,才让她更加迷人,她在找寻自己和跟他探讨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彼此灵魂深入骨髓的契合和畅快。
云浸内心酸胀酸胀的,
可后来,她又觉得,她很幸运。
那些年孤身跌撞走过的时光里,原来在后来的人生里,会有这么个人参与进来,将埋藏于她心底深处的陈年烂疴掏出来,洗净污垢缝补缺口,小心翼翼地拥住她孤寂荒芜的灵魂,那些残留的疤痕被珍重地吻过,从此生长出来的新骨肉皆无曾经晦暗窒息的影子,她终于真正走出了往前的阴翳和牢笼,不用惶惶,不再成执。
窗帘被夜风吹散开一点,不多,但足够月色透进,两个相似的灵魂于黑夜中相拥,怜惜而珍重地望向彼此,情意绵长,爱意无境。
我的爱人,
请你坚信,
有信仰我们就会重逢,
而我甘当你试探人间规则的锋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