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书院的墨池上飘着厚厚的雪花，小满提着竹篮路过石桥，整座书院安静下来。
她一身淡黄襦裙，外衣披着白色狐裘，与背景融为一体，款款踏过青石板。
小满鬓间插着一支艳丽红梅簪子，在雪天中显眼灵动，裙裾随着步伐轻摆，让人心生摇曳。
堂上的书生们笔尖停滞在纸上，有的甚至墨汁晕出团团黑色也全然不知。
他们大多出身贫寒，从不花天酒地，自然少见美人，如此肤白貌美的温婉女子出现眼前，他们莫名紧张，心跳加快。
慕容云刚回来，就欣赏到美人相貌，在廊下高兴地，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好看。”
全部人齐刷刷怒瞪慕容云，肖恒反讽：“轻浮！小满姑娘不容你造次！”
同窗们点头，小满姑娘是他们心中的月光女神。
郑源暗暗嫌弃，主动道：“小满姑娘莫要嫌弃，这人刚来书院不久，不懂书院规矩。”
只见那姑娘发出银铃般笑声：“不过吹声口哨，你们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比我还急。”
“慕容，过来。”徐夫子厉声道，“信中写两日后到达，结果整整拖延了三日！一回来就在王夫子女儿面前造次，该罚！”
上官玄暗笑，从慕容云身边走过，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
“夫子，冤枉啊——”慕容云垂头，依言上前，可语气却是理直气壮：“您拆开信时，信中的前两日，不正是今日吗？我没撒谎骗您。”
徐夫子捏着胡子拂袖：“伶牙俐齿那你言语冒犯小满，还是该罚。”
“夫子，不必。”王小满忽然上前，“慕容公子口哨吹得极好，若说冒犯算不上，他只是觉得我生的美貌，何错之有？”
徐夫子无语凝噎，想反驳，但望着小满面如羊脂，精致异常的脸，又说不出口她长得不好看。
“日后小生不敢了。”慕容云主动上前弯腰行礼道。
手臂之下，王小满亲眼瞧见慕容云偷笑的样子，但抬头一看徐夫子，脸色瞬间如常。
徐夫子缓和神情，“回去坐好。”
他重新介绍了一次王小满：“她自幼跟着兄长，喜欢琴棋书画，字写得一流，想来我们书院参观参观，这几日都在。”
书生们一激动，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有人来参观，对于徐夫子既是创始人又是教书先生来说，心中骄傲油然而生。
青山书院，终于也迎来了有人参观的日子！日后名气越来越大，书院名声越来越高，就能想办法从人流中赚点小钱。
“敢问小满姑娘，为何来观青山书院这一家，其他两三家在外头名气响当当的。”徐夫子昂着下巴，眼巴巴等对方回复，给他一个确定答案。
“因为其他书院不收女子参观。”王小满直来直去，“最后思来想去，留在这，看慕容云也方便。”
满堂笑声戛然而止，徐夫子敲着戒尺，胡子差点歪了，“原来如此。”
下午学堂一下学，慕容云就撒野跑了出去，身后紧跟着上官玄。
于子洋探着脑袋，“慕容，去哪玩？”
“家中破产，没银子交学费，只能替村里的阿婆们摘果子，这样还能自己偷吃，你来不？”
“不，如今会试在即，得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于子洋躲躲闪闪道。
慕容云忍住笑，看他一身臭烘烘的，除了这张脸挺讲究，其他地方一点都不想迁就。
魏婆和谢媛两人相依为命，“你们离开之后，有人来一个个，挨家挨户地查。”
挨家挨户……没有听说有东西丢了，但门偷偷藏不住。
上官玄不语，一味地贴近慕容云。
魏婆端上来新的野菜摘取煲的汤，谢媛艰难地挪动身子，无法正常行走。
“喝点。”魏婆轻车熟路给她喂饭，吃完饭之后紧锣密鼓张罗着给她擦身子。
谢媛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习惯，再到享受。
在其他人听来，似乎很疯狂。
但谢媛短短一个月，慕容云进步很大，武功能和上官有的一拼。
“我一成，你用十成，如此，还能拼一拼。”上官玄吃了一口白米饭，香喷喷的，他吃着饭鼓鼓的，总是吃那两口菜。
慕容云气不过，干脆埋头吃饭。
谢媛捂着嘴笑，他们去了一趟江南，而她出任务时路过江南，人有心生，各有不同。她好奇道：“江南美人众多，就没有一个你们看得上的？”
上官玄摇摇头，余光瞥到慕容云，又点点头，“倒是有一位。”
谢媛对这种事格外感兴趣，“说来听听。”
慕容云一怔，咬着后槽牙道：“对，说来听听，作为好友，帮你鉴别一下。”
“我们两情相悦，可碍于身份，没能在一起。”
谢媛一听，满是可惜：“看来那位小姐身份显赫，才使得上官兄如此英才，也自甘不配。”
上官玄迎上那道炽热的目光，笑了笑：“谢姑娘言之有理，分析得当可以堪称媒婆一职。”
黄昏时分，屋内蜡烛火焰映照着四人影子在斑驳的土墙上，魏婆瞧着两人互动，心下顿时了然，面上笑容更显。
“既是两情相悦，上官兄可以再去争取，若学那缩头乌龟，活着岂不遗憾。”谢媛劝慰。
“你呢？”上官玄笑而反问。
“我身份特殊，有人能瞧上我便是福分，我哪还敢去挑选男人。”
慕容云放下碗筷，碗里的菜汤太满，不小心溅了出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师父自怨自艾，自然无人靠近，若活成同蜡烛一般，光亮又温暖，自然无需再被人挑选，自己活得便可很好。”
谢媛顿了顿，“徒儿青出于蓝胜于蓝，日后莫要叫我师父，叫我阿媛。”
慕容云倒不介意称呼，她完全为了尊重谢媛教她武功，笑嘻嘻地端起碗筷，又换了另一种面孔：“阿媛——”
晚上的雪下的有点大，雪花飘在窗台上，与木头发出摩|擦沙沙作响。
门外的犬吠声忽然又远又近，魏婆快速扒拉完，放下碗筷，关好门窗后用嘴熄灭，桌上的蜡烛：“他们又来了。”
“这个月查了第三次，他们拿着一副女子画像到处寻人。”魏婆在一次白日，劳作回家时无意间瞧见过画像，“上面的人正是谢媛。”
“他们越紧张就显得你的价值越高，看来你所知道的远比你自己想的更多。”慕容云担心她会害怕，伸手握紧她的掌心。
当官吏人影在旁边的柴房中翻找时，谢媛的掌心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今日他们的阵仗未免大了些……”魏婆低声道。
官吏耳朵不好使，只会一味的干活寻人，他们使劲翻动声音惊动村民。
“你们是谁？”软软糯糯的声音质疑道。
慕容云吓得上前探查，她用手指搓出一个洞，眼睛凑过去窗户纸边上看，睁大了眼睛往后撤。
“王小满……她为何在这。”
上官玄在门口守着，“书院斋舍并未有她容身的地方，她只能在山下寻屋子住。”
“那她今日过来，岂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慕容云拍着脑门。
那三个官吏，好不容易见到肯露面的村民，“还是个女的，我们看看是不是要找到人，长得好熟悉。”
双眼皮，精致小鼻，侧脸精致小巧。
“眼睛有些小，但这下巴……”一个犹豫且谨慎的官吏，结巴道。
“这人都失踪两三个月，脸瘦下来也很正常，若她想强行扭转容貌给自己建一道疤也是常有之事。”
“先抓回去审问，天都已经黑了，还出来游荡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人。”
官吏甩了甩腰间的锁链，“来吧，先回监狱蹲两天。”
王小满手中提着灯笼，急中生智，将灯笼狠狠砸向三个官吏。灯笼砸在他们的衣袍上，生了火焰。
他们的衣袍又贵又精细，一点燃有火星子延续。
王小满趁机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脚踝被一根铁锁缠住，她重重摔倒在地侧脸贴在雪地上泛着红肿。
慕容云心急如焚，趁乱离开房内，从村口的另一侧跑了进来，她手握轻剑，手中的剑在夜中折射出微弱的月光。
“放开她。”慕容云冷冷道，剑尖已经封住官吏的喉咙。
“放，我们放。”雪越下越大，他们激烈的打斗声，慢慢掩盖在烁烁的落雪声中，没有了声响。
“慢着，放下你手中的画。”慕容云指向捡起地上画像的官吏。
那官吏手颤|抖，不敢动。
“你疯了？这画像只有一张，若搞丢了，我们如何向河间府交代。”另一个官吏责怪道。
“总比首级丢了要强。”
王小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石头砸向一个官吏。
她此时看不见具体场景，只是能见到慕容云挡在她前面，驱赶人人害怕的官吏。
画像抛到空中，快到落下的瞬间，慕容云用剑将他们划个稀碎，在满天雪地中，飘成东一块西一块。
“小满姑娘天色不早，早些回去休息，今日若吓到了你，喝多几口热茶。”慕容云，讪讪地收起手中的剑。
偷偷回到屋内，上官玄调侃，“可以，手法娴熟，再练下去要对我一招毙命了。”
“小嘴甜，明日带你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