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肃和沈祎宗离京后,沈逸清也因成绩优异进了弘文馆——全京城最顶尖的学府,可以说是政治精英的摇篮,里面除了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外,更多的是皇子和皇亲国戚。
“你阿爹都安排好了,等你二哥从弘文馆毕业,就安排他去当斋郎。”林绾见沈娇又要带着沈弈晖去找沈逸清,主动提及道。
“斋郎?”沈娇头一回听到这个职位,觉得很是陌生。印象里,沈逸清进的是离皇权比较近的位置,不然也不会遭人陷害瞎了眼睛。
“就是负责宫中祭祀庆典的。虽然没有品级,但也算是比较稳妥。”林绾解释,见沈娇不以为意,连忙宽慰道,“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年,你阿爹就会找法子送去东宫。”
“东宫?太子哥哥那边吗?”沈娇听到这里,很讶异沈肃的远见。只是她依稀记得,沈逸清跟三位皇子都不算亲近。
“是的。若是太子器重,能当个通事舍人便是极好的。”林绾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世家的孩子不用走科举,靠着门荫就能寻到不错的职位。只是沈家以行伍为功名,想走仕途并不容易。
“太子哥哥那是极好的。阿娘和阿爹怎么就帮二哥哥安排,那娇娇呢?”沈娇笑着点点头,开始拉着林绾撒娇。
只要不跟另外两位扯在一起,沈逸清一生无虞。只是太子... ...
“人小鬼大,整日往宫里跑,还当阿娘不知道你去做些什么嘛。”林绾也是拿沈娇没有办法,别人家的孩子七岁就在家中学习女红或者琴棋书画。
沈娇虽不至于上房揭瓦,可每日不是院子里乱跑,就是抱着药材捣鼓。
“娇娇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在林绾看来,这是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沈娇一愣:“嫁人?娇娇没想过,娇娇就想陪在阿爹、阿娘、哥哥们的身边。”
林绾看到她手上拿着的药包,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那娇娇是想进尚宫局?还是跟许御医那样?”
“这个嘛,娇娇也没有想过。”沈娇一心只想保住家人,并没有考虑过要入宫打工。
她学医只是想拥有自保的能力,能够保护家人,并没有想过进宫服侍妃嫔或者成为一代名医。
当女官听起来很威风,可惜她沈娇只是平凡人,做好普通人的事就好了。
她不是许御医,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
“嗯,娇娇这样就好。”林绾摸摸她的脑袋。她本就对娇娇没有要求,何况孩子还小,一切都是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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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每月初一,沈娇都会给在远方的父亲和兄长写信。
给父亲的信里,她会详细描述家中近况以及小弟的进步,附上自己调配的安神香方,叮嘱他处理公务时莫要操劳过。
给大哥的信中,她会提及生活中的趣事以及一些她的医学奇思妙想,随信寄去改良的包扎法、简易担架的设计图纸等,让他在军营中保重身体。
信写好后,她会仔细将药物和 "小玩意儿" 打包,托驿站送去边疆。这些跨越千里的书信与药物,不仅是她对父亲、兄长的惦念,也是她为未来布局的小巧思,唯有让家人安康,她才能不惧即将到来风波。
时光匆匆,如流水逝去。
秋日的日光刚漫过窗棂,已然12岁的沈娇正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戒尺,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幼弟。
而沈弈晖则低着头玩弄手指。
“先生前几日刚教过你‘吾日三省吾’,你背得不错,有认真去做吗?这 '省' 不仅是反省学业,更是要每日思己言行。昨日你因大厨做的饭菜不合口味,一口没动就让人撤下去,还不准下人分食。”沈娇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懈怠的认真。
沈弈晖攥着衣角垂着头,起初还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骄纵,可抬眼望见她眼底的期许与严肃,那点不服气渐渐散了。
“晖晖知道错了。”
沈娇见状放缓语气:“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你还是不明白。今日便不上课了,我们去农庄。”
“娇娇好大的气性,一大早便扮成先生在这训诫晖晖呢。”这边正说着话,清朗温柔的声音就在沈娇耳畔响起。
沈娇朝门外望去,只见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正缓缓而来 —— 那人身着素色青衫,衣摆随步履轻晃,腰间系着枚墨玉佩和棕色香囊,日光洒在他身上,将身影拉得修长挺拔,透着少见的温润书生气。
不是沈逸清,又是何人。
她正要唤他,却见刚还在身前乖巧听训的沈弈晖已经朝着那人飞奔而去。
“二哥哥~”童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一丝委屈之意。
“我可没有欺负他。”沈娇将手中的戒尺放在书案上,朝着沈逸清走去,撇起嘴说道。
“知道,我们娇娇教弟有方,已经在全京城出了名呢。”沈逸清揽着沈弈晖,看着不远处的沈娇身上。目光温柔。
这个妹妹跟他刚入府时想的不一样,原以为是个娇气野蛮的大小姐,没想到古灵精怪,还能独当一面。
这些年来,沈娇并没有像原著那样获得“草包”名声,反而因为严格教弟,在京圈出名。再加上,沈肃长期驻守凉州,治军严明,连番挫败西戎侵扰,捷报频传,沈祎宗承父风骨,在军中凭借勇猛杀敌,崭露头角;沈逸清则以学识见长,在弘文馆学成后才名渐显,竟引得三位皇子青眼。
如今沈家在京城虽只有孤儿寡母,却越发炙手可热。
沈娇走到沈逸清面前,一把揪过沈弈晖,疑惑地问道:“二哥今日不是该去秘书省点卯吗?”
和原著一样,沈逸清没有选择门荫的方式做官,而是在春日考取了进士,并顺利地通过了吏部的关试。如今他已在秘书省任职,成为了最年轻的正九品校书郞。
校书郞负责校勘典籍,是清要之职,虽不受朝堂侵扰,但事务繁杂,平日里很难瞧见沈逸清的身影。
“已经去过了。”沈逸清点点头,压抑了许久的激动狂喜之色从他清秀的面庞溢出来,“正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大军班师回朝,今日抵达。”
那样的喜悦是沈娇从未见过的,很快弥漫在空气里,感染到了沈娇。
“真的!”沈娇几乎从原地跃起,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可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无法欺骗旁人。
“千真万确!街上已很是热闹。我正打算带着你和晖晖去城门口迎接呢!”沈逸清笑着点头。
沈娇拍了拍胸口,兴奋地继续说道:“我说上个月的书信怎么一直未曾收到,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
她正抬脚准备跟二人前往,又顿了一下:“可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
说罢,就要领着沈弈晖前往后院,却被沈逸清阻拦。
“不必去了,一回府我便去告知母亲了,母亲欣喜,已让管家去准备父亲回府事宜了。”
沈娇疑惑:“她不同我们一道去吗?”
沈逸清道:“母亲说要在家中等候父亲。”
“也好。那我们赶快去吧。”沈娇点点头,牵起沈弈晖的手,快步跟着沈逸清往府外走去。
今日大军班师回朝,城门处肯定人山人海,阿娘去了容易被误伤,不去也好。
马车早就备好,三人上了马车后便往大军回城的城门赶。刚驶出两个街口,马车骤然一顿。
沈娇往前一个趔趄,却还不忘拉住沈弈晖。直到马车停稳,她才揉着被撞了一下的胳膊,疑惑地看向沈逸清。
“外面怎么了?”
“你们待着,我去瞧瞧。”沈逸清摸了摸沈弈晖的脑袋,又冲沈娇安抚地点点头,掀帘下了车。
沈娇按耐不住好奇,悄悄拉开马车帘子一角。
只见对面也停着一辆马车,两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牵引,车帘是耀眼的朱红暗绣缠枝金纹,车身雕饰着繁复的云纹,比起沈府的马车,更显雍容张扬,一看便知是权贵之家的规制。
她正打量着,对面的马车帘子忽然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少女脸颊。那少女眉眼精致,肌肤莹白,看着年岁与她相仿。沈娇瞧着面生,只当是京都哪家贵女,便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
可就在这时,对面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轻咳声 ——“咳、咳咳……” 声音细弱,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虚弱,打破了片刻的平静。
那少女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的眼神骤然一变,像是被惊扰般的兔子一般,慌忙放下车帘,只留下一道紧绷的帘缝,刚才那张可爱的脸庞瞬间隐没在车内,再也不见踪影。
“这位公子,真是抱歉,侯府马车的马蹄松动,我们修好就走,请您担待。”沈逸清刚下马车,对面马车旁边跟着的奴仆便已经过来告罪。
“是成安侯府上?”沈逸清目光扫过那辆气派的马车,开口问道。
“正是。”奴仆恭敬应答。
沈逸清点点头,又瞥了一眼紧闭的车帘,笑道:“我们是沈将军府上的,方便过去叨扰一二吗?”
“这... ...我们家小姐在车上,恐有不便... ...”侯府的奴仆面露难色,显得有些忐忑。
“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沈逸清一听是侯府的女眷也不好前去交谈,便又回了马车上等候。
沈娇见他这般快回来,满脸疑惑。待沈逸清将先前交谈的话告知于她,她方才了然。
“这个侯府小姐我刚才瞧见了,生得怪可爱的,就是面生得很。出门马蹄坏了不说,还突然咳嗽起来,也太倒霉了。”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声与百姓的欢呼喝彩,声浪越来越近。
沈娇心头一紧,顿时没了心思琢磨那面生的侯府小姐,心下大急:“糟了!爹爹不会已经进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