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话里的歧义误导了沈云笙,他正欲解释:
“王妃,你误会了......”
“没问你,你不要说话!”沈云笙直接开口打断了萧淮的话,继续对着周玦说道:“若是让王爷的妾室都流落在外,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说本宫善妒,没有容人之量,你说是吧,王爷?”
沈云笙笑得格外善解人意,就是那话像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公主驸马成婚不久就纳妾,她这长公主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沈云笙面上笑得愈温婉,周玦心中莫名得就愈觉不安。
他张口想要解释,却不想沈云笙手中喂菊花酥的动作不停,他根本无暇开口。
沈云笙笑眯眯地喂着周玦吃菊花酥,一个接着一个,动作越来越快,大有要拿酥饼将周玦噎死的架势:
“王爷,这菊花酥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萧淮看在眼里,莫名觉得沈云笙明明喂的是菊花酥,却喂出了“大郎,快来喝药”的即视感。
萧淮见着周玦有苦说不出口的样子,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他以扇遮面,藏在锦绣扇面后摇头低笑。
这还是他头一遭看到周玦这般狼狈的样子,这可不多见。
沈云笙直到碟中的菊花酥一个不剩了才停下,她尤嫌不解气,气呼呼地拂袖起身,那宽大的袖袍拂了周玦一脸:
“成婚不过两日,你就要纳妾入府?周玦,你未免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沈云笙何曾受过这般气,当下气得甚至都把对周玦的恐惧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周玦艰难地咀嚼着口中被沈云笙塞得满满当当的酥饼,凤眸中罕见的出现了几分焦急的神色。
“既然你纳妾在先,那本宫养面首你便也不能管!”
沈云笙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迈步离去,云鬓间的蝴蝶嵌玉步摇晃动,蝴蝶振翅欲飞。
没成想,她刚一转身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手腕。
沈云笙回头一看,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手正握在她莹白纤细的腕间,是周玦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下意识抬眸看周玦,却在触及周玦黑沉沉的凤眸时,方才还被气愤盈满的心突然就闪过了一阵慌乱,挣扎的动作不禁也缓了下来。
萧淮眼瞧着大事不妙,忙出声道明事情真相:“嫂夫人当真是误会三哥了,三哥身边并无妾室。那马夫人是安北军中给马看病的马医夫人,北营的军马病了,三哥便让我将马夫人接过来给军马瞧瞧病。”
周玦攥着沈云笙手腕的力道不减,趁着萧淮解释的时间,他终于是将菊花酥艰难地咽了下去,又借着扶光给他准备好的茶水送了一下,才是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看不出来王妃还有养面首的心思呢?”
周玦嘴角噙着抹冷笑,语气凉凉的,如寒潭般深邃寒凉的凤眸泛着危险的光。
被周玦这么一看,沈云笙刚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她讪讪地笑着,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讨好的笑意:
“怎...怎么会呢?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做不得真的!”
底气颇为不足。
“三哥,嫂夫人,我突然想起来晚上我在凤阳楼还约了人,我就先行告退了!”那边萧淮见着情况不对劲儿,作了一揖后就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了。
“都是气话?做不得真?”周玦一字一顿,咬字咬的极慢。
“自然是真的!”沈云笙急忙表忠心:“王爷龙章凤姿,本宫一见到王爷就被王爷的绰约风姿所折服,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一人,怎么可能还能瞧上旁人!”
眼看着周玦就要炸毛,她可不得说点儿好话顺顺毛。
周玦白玉般的面色阴沉,凤眼微眯像是要从沈云笙的神情变化中看出她方才所言的真假,直把沈云笙看得心里发毛。
她强撑着淡定,圆润清澈的杏眼眨呀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可信。
听说周玦养了群恶狼,不会今日她就要被周玦这煞神丢去喂狼吧?
沈云笙这般想着,“求生”的动作未停。她未被周玦握住的那只玉手覆上了周玦的手,轻轻握住:“本宫是太在意王爷了,才会在听说王爷枕边有了他人之后,一时心急而导致口不择言,若是王爷不肯相信本宫的一片真心,那才是真真让本宫心寒。”
语气真挚而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伤心,澄澈的杏眼也适时被水雾笼住,泫然欲泣。
就是吧,这话听起来像是常年流连花街柳巷的纨绔用来哄小姑娘欢心的托词套话。
只不过周玦确实不是流连花街柳巷的人,也听不出来沈云笙这般说辞完全就是虚情假意的套话。
他见沈云笙说着说着还真要哭出来了,刚刚还满是探究,阴云密布的凤眸立刻被慌乱取代,握着沈云笙手腕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孤不会纳妾,过去不会,以后也不会。”
周玦的声音很轻,承诺却很重。
“王爷此话当真?”沈云笙方才还被水雾笼罩着的杏眼立刻就绽放出了光:“王爷这般说,本宫可是真的会当真。”
“自是真的。”周玦语气郑重地承诺,漆黑的眼瞳里一片认真。
沈云笙闻言粲然一笑,那一笑便是连春日开遍漫山的芳华都失了颜色。
金黄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洒在沈云笙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乌发间的蝴蝶仿佛都被那阳光给赋了生命,双蝶翩飞,轻盈相伴。
—
从周玦的书房出来月见才后知后觉地道:
“殿下竟这般心悦驸马,奴婢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谁人能让殿下这么伤心,奴婢这就去将那引得殿下伤心的马夫人杀了!”
月见一张俏脸寒若冰霜,提着剑就要去为自家公主分忧。
“回来回来!”不等沈云笙开口,半夏就拉住了月见:“你傻啊,没看出来公主刚才虚情假意的,明摆着是哄驸马玩的吗?”
沈云笙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半夏,话说的有些难听了,我这般说还不是为了取得周玦的信任嘛。”
“奴婢还以为殿下是真的心悦驸马。”月见这孩子素来单纯,一门心思地扑在练武和保护沈云笙上,在这方面确实少了根筋儿。
心悦周玦?
除非是她嫌自己的小命活得太久了吧。
沈云笙在心中腹诽,她摇了摇头,迈步回了院子。
院内张妈妈正在同忍冬禀着今日院内各丫头们的工作情况,见着沈云笙一回院就把忍冬叫了过去,她也没跟了过去。
沈云笙瞥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吩咐忍冬道:“你待会儿去太傅府走一趟,递上拜帖,就说本宫明日想邀赵小姐一同上街游玩。”
她之前住在紫禁城中,一直没有机会出宫看看长安城的繁华景象,这下好不容易出了宫还不得好好地在长安城中逛上一逛。
张妈妈听见了,眼珠转了一转,急忙上前殷勤地说道:
“王妃若是想游街不如带上老奴,老奴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了,对长安很是了解,老奴可以为王妃引路。”
“真的吗?”沈云笙很是喜出望外:“本宫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对宫外的美食小吃颇为感兴趣,张妈妈也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吗?”
“这是自然,长安的吃食就没有老奴不知道的!”张妈妈笑得颇为自信。
“既然如此,那明日还要劳烦张妈妈陪本宫出府一趟了。”沈云笙很是开心,杏眼里全是对明日之行的期待。
“能陪王妃出游,是老奴的荣幸。”张妈妈一礼行到底,见沈云笙眼下也没有别的活儿吩咐给她了,就下去自己给自己寻了个活儿十分连利地做了起来。
半夏看着张妈妈干活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您不是已经知道张妈妈是驸马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了吗,怎么还要带着她啊?”
忍冬倒是看出来几分沈云笙的用意,她思忖着开口:“殿下明日应只是约赵小姐游街,没有别的打算,让张妈妈跟着一来无甚损失,二来还能降低驸马的疑心。”
沈云笙看向忍冬的眼神里含了几分赞许的神色:“我正是此意。在宫里就听白沅宁那丫头跟我念叨,说外面的点心小吃同宫中御膳房做的如何如何不同,我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嘴馋,并没其他别的用意。
打发完忍冬去太傅府送帖子后,沈云笙美滋滋地期待着明日品鉴美食之行,便是看这空荡荡的摄政王府都顺眼了不少。
哦对了,也该逛一逛,为这空荡荡的王府置办些东西了。
沈云笙这般想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中思索着明日究竟要置办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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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赵玉娩接了沈云笙的拜帖,得知明日邀她游街,心下有几分诧意,但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沈云笙此举的缘由。
她温婉恭谨地回道:“明日臣女定当准时赴约。”
送走了忍冬,赵玉娩看着手中的拜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她那个哥哥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来啊,明日之行要不然先不要让赵玉衡知道了,免得又生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