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横滨码头。
雨后天晴,太阳依旧高悬,暑气早已被那场大雨卷走,午后总是弥漫着令人莫名其妙昏昏沉沉的气息,脑袋有些木木的。
大城市还是不一样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三重县见不到的高楼,来往人群如织,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基数下,我们这两个小孩在人群中如此渺小,就像沙盘里两只茫茫然的蚂蚁一样。
这是未来,我们要立足的城市。
我紧紧拉着乱步的手,正值横滨下班通勤时。人潮汹涌,我们在繁忙的人潮里,逆流直行。
下午五点,横滨警校。
我拿着藤崎小春的录取通知书在警校报了名,警校内严肃得可怕、我终于明白小春为什么自己不想上警校了,和乱步铺好床褥后,我们还是从学校逃了出来。
下午六点,横滨港湾大桥下。
在横滨港湾大桥下,岸边藤椅上,我和乱步并肩坐着,我正啃着刚从罗森买的预制饭团、乱步则又吃着不常规的甜品晚饭。
“冰皮月亮蛋糕是挺好吃的,”我塞给他一个奥尔良饭团“但是嘛……晚饭要吃饱哦,不然晚上会饿得睡不着的。”其实是怕你这个小鬼没营养,怎么能一日三餐吃甜品。
“不要——”但他还是接着了“预制饭团一点儿也不好吃。”
“你平常在警校也这样吗?”我无奈地看着他“一日三餐吃这些。”
他“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嘴边又粘了巧克力内馅,我叹了口气,顺手轻轻抹掉,他的脸微红,我问他“感冒了嘛?”我想着这一路长途跋涉和之前的鼻音。
他摇了摇头,一口吞完剩下的冰皮月亮蛋糕后拆开来我的饭团,闷头吃着。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头发好长,该剪剪了喔。”
“不要,之前去店里剪的都好丑。”
“那下次我帮你剪吧。”我也畏惧不定的托尼,于是早早养出好手艺。
“那你也靠谱吗?”他啃了一口饭团“不靠谱小姐。”
可恶……又被质疑了。
“……剪不好给你倒退钱好吧。”
“不要钱,粗点心更实在。”
“不给不给,不给你剪了的。”
“唔……”乱步望向我“呐呐不试试怎么知道靠不靠谱呢,不靠谱小姐要相信自己哦。”
“太阳落水了”我触景生情道,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我的水平,于是岔开话题望向天边。
像一个火球,慢慢浸向冰冷的水里,以黄昏为燃料。
“呐,是很美呢。”
我们并排坐着,无声地看着这一切,我曾经想过,每一次落日是不是都是太阳在完成一天的发光发热后的自焚、可是太阳落下去了还有月亮升上来,任何事物都会以它独特的节奏,旋转着流转着,一刻不停。
就像失去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一样,得到的东西或许也会在无声中标上价码,我们也永远无法衡量某一瞬间的价值,比如说现在。
当苦涩的悲伤褪去,心里就会莫名其妙涌起一股宁静,连所有前路的迷茫与孤独都忘记了。我倒是觉得预制饭团挺好吃的,奥尔良味的甜咸甜咸的,肉香和饭香在嘴里溢开来,再观赏着西沉的落日,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挺幸福的,在理想的国度街头,在喜欢的作家(二次元版)旁吃着喜欢吃的东西。
正想着,不远处的讨厌海鸥突然俯冲过来,夺走了我手中大半个美味饭团,我欲哭无泪,忍不住道了声国粹问候了此鸟全家,报复似的,其它海鸥闻声,也哄抢似的一只只飞过来,我们就突然被海鸥围攻了,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太阳也差不多落下去了、于是无景可赏,我立马护住乱步手中仅剩的大半个饭团,然后拉着他的手,逃也似地跑了。
“该活的海鸥……”我真的好想念我那半个逝去的美味饭团啊啊啊。
——
九月初是有寒蝉的,躲在茂密的绿化带里,压低了声音奏起了秋天。
跑到柏油路边,我气喘吁吁地松开了乱步的手,我们的手都因剧烈奔跑流了很多汗,黏糊糊的,手心上是我的汗和乱步的汗,我低下头揉搓着手心“讨厌夏天、更讨厌海鸥。”
“我也好讨厌海鸥,烦人”乱步把手中我刚给他剩的大半个奥尔良饭团递给我“喏,没事的,给你,还有半个。”
我接过来,心里冒出几丝感动,这个小鬼真的没有白养啊,我啃了口他的饭团,还是温的,甜咸的味道在我口中溢开,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米粒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淡淡的甜香,混着奥尔良的酱料味——我联想起今早乱步喝上小豆汤的满足模样。
天气这么热,那几刻前他入口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温度,想起这个,我感到有些怪异,心里酥酥的,像是正在慢慢膨起的甜豆面包,长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枝桠。呃,应该是因为今早淋了点雨也感起冒来了吧。
可是越咀嚼我越感到奇怪,饭粒含在我的嘴里,然后我的嘴巴也酥酥的,我又想起来乱步刚刚在我肩边吃饭团的模样,我想起他因油濡湿的晶亮嘴唇和嘴角沾饭粒的模样……“浮想联翩”原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我强行止住了思绪。
怎么能这样啊,我不是bt。
不敢想我现在会是一个怎样奇怪又别扭的表情。
本尊就在旁边
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小鬼。
……
意识到这些后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活,怎么能这个样子。
我就这样祈祷他目前正在看边的地方或者发呆什么的,极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结果直接对上他那双绿宝石一样、蛇一样的眼睛。
捂脸,完了,被看到了,我立马移开目光。
手心里温度很高,我的脸应该已经红透了……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定要胡诌出一个什么借口出来,一定啊。
“那个……咳”我红着脸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
死脑子快想快想。
“呃……”我往他的方向一眼,对上他的眼神,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快速别开,望向前方“这个嘛……”
快想快想啊。
“我刚才在这个饭团里面吃到了花椒”我强装镇定“应该是工厂和椒麻味的混错了吧,我很怕辣,而且似乎花椒过敏。”
是的,是因为花椒过敏,所以才这样的。
“哼,”对面别过头去,不屑地开口,仿佛在说:就这点拙劣的把戏还想骗过我。
“见鬼小姐,”
“我刚才也见鬼了哦,”
“吃过我饭团的,胆小鬼哦——”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胆小鬼小姐要把它全都吃完哦,”他开口“不能浪费粮食呢,你今早教过我的。”
我竟然还试图骗过他。
我突然被饭团呛了一口。
余光间,我看他也红透了脸。
奇怪。
“我感冒了哦,”他捏捏我的手心“下次记得帮我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