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谢蛮儿回去就发起了高热。
睡前谢蛮儿想起那院子里的情形就害怕,便叫了明溪一起睡。明溪不敢睡着,只是合衣假寐,暗自时刻盯着谢蛮儿的状况。谢蛮儿一起高热,明溪就发现了。
当机立断穿鞋开门,准备去敲秦家的门。结果明溪一打开门,就见秦家的马车停在门口,砚台坐在车外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砚台就十分机警的惊醒过来。见到明溪便着急的问,“可是谢姑娘出了什么事?”
明溪疯狂点头,拿出小册子写了两个快速写下大夫两个字。砚台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含糊,立马起身跳下车。进了秦家大门儿,不一会儿,一位大夫就叫砚台从府里拽了出来,那大夫骂骂咧咧,边走边骂,扰人清梦。
见了明溪没好气的说道,“走吧,带路。”
说吧,跟着明溪,健步如飞就进了谢家的院子,砚台作为一个外男深夜实在不便。无法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忽然砚台猛的一拍脑袋,“我这记性。”麻溜的上车,推开车门,看自家公子。
只见秦端双手紧握胸口,呆坐在车里。见砚台上车,秦端抬眼扫了一眼过来。砚台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神情,像是被油煎了一样,况且烟台可疑的看到自家公子眼睛里的水光一晃而过。
一定是错觉。
……
谢蛮儿赤脚走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四周洁白。世界寂静的好似只有她一个人。谢蛮儿,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忽然,谢蛮儿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大吐苦水的身影。脸色苍白,身前污秽满地。
画面一转,谢蛮儿看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四周传来呜咽的哭声。吵的谢蛮儿心里面又烦又累。
谢蛮儿一路往前走,看到了被架在火上烤的自己。看到变成乞丐的自己。看到叫人打断了腿,无家可归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谢蛮儿看着画面中的形容枯槁,面容憔悴的女子,心中不断否认,这不是自己。可每一张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都无一不告诉谢蛮儿,这就是她。
谢蛮儿无法接受,拼命大喊,赤着脚在雪地里。不断奔跑,企图回到过去的时光,可是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终于谢蛮儿,累极了,瘫倒在地。一张大手从天而降。狠狠的捏碎了谢蛮儿。谢蛮儿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锥心痛苦和无限的委屈。明明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她应该拥有一个有权有势富贵美满的一生。
这才是她该有的结局。
……
这边那怪大夫被明溪拽着一路带进去,只是在见到床榻上谢蛮儿的第一眼,这大夫就面色大变。
他快速上前为谢蛮儿把脉,面色凝重。他扭头叫明溪去拿高度酒。又起身去门口找了砚台,要一根老参。又急匆匆的回屋里去了。
秦端只一听那大夫说要人生,就知道情况危急。立刻叫砚台拿着他的私库钥匙。叫砚台需要什么拿什么,一切按照大夫的意思。
夜愈发深了。黑暗掩盖了不少,无人知道坐在车厢的秦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冷汗频出。
谢家晚上的动静实在太大。巷子里的邻居们很快都知道了,谢蛮儿病重。
大家不由得唏嘘感叹。“这谢蛮儿真是命苦。”
一边邻居家的大娘们。勤奋的揽下了夜间守夜的活儿,毕竟就明溪一个人实在照不顾不过来。
两日过去了,谢蛮儿高烧不停反复,不停的说梦话,做噩梦,时冷时热。
谢蛮儿病了多久,秦端就不吃不喝,坐在马车内陪谢蛮儿陪了多久。
秦家的马车停到谢家门口。这叫邻居家的大娘们觉得惊诧不已,只是他们并未深想,每次路过只悄悄议论几句罢了,没人知道秦端就坐在车厢里。
终于等到第二天夜里,明溪去烧给谢蛮儿擦身的热水。谢蛮儿的房中暂时无人。秦端借机潜入谢蛮儿闺房,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姑娘,短短几日谢蛮儿就瘦了不少。
秦端握着手中,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抚摸着谢蛮儿的额头,留恋的在谢蛮儿的额头上亲吻一下,“蛮儿,我错了。等你醒来。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
“以后我再也不管着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只要你醒过来,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话音几乎带着泣音。秦端眼角泛红,只求谢蛮儿能醒来看他一眼。
忽然,秦端感觉到自己握在手里的小手似乎动了一下。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谢蛮儿看着床前的秦端,只觉得自己又到了梦境里,但是她一看到秦端的那张脸,谢蛮儿胸中的委屈就像一个饱满的气球,波儿的一下破了。
谢蛮儿憋了很久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肆无忌惮的流泪,哽咽着问他,“你怎么才来?我在这里受了好多委屈,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秦端从未见过谢蛮儿这么哭,平日里谢蛮儿只在他面前撒娇卖乖地哭,但那只打雷不下雨,可是今日秦端见谢蛮儿泪如雨下,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泪流干。秦端抱起谢蛮儿放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有低头一颗一颗的吻去谢蛮儿的眼泪,温柔道,“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让你哭,好不好?”
谢蛮儿看着梦境中温柔的不行的秦端,感觉自己就像冬日里被泡进了暖洋洋的温泉,再来一杯热乎乎的热可可,那样熨帖。
而且她从来没见过秦端的眼泪,可是梦境里的秦端流着泪,对她许下一个又一个诺言,一时之间谢蛮儿都顾不得哭了,只想牢牢的盯住秦端。
谢蛮儿大病一场。累极了,被秦端温柔的抱着,哄着,渐渐地,沉沉睡去。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谢蛮儿醒来后,又陆陆续续发了几次热,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全。
期间谢蛮儿拖着病体又去了府衙一趟,这次过去,衙役十分客气,全程对话轻松愉快。
变化之明显,谢蛮儿毫不意外,自古以来,权势永远迷人,仅仅是谷大人的一句话,事情就变的截然不同了。谢蛮儿感到恐慌,或许说自从半个月前,这种恐惧就如影随形。谢蛮儿终于认清这个时代祥和面纱下的残忍真相,事实就是谢蛮儿就像一只小蚂蚁,庞然大物随手碾死就碾死了,太悲哀了。
如果没有秦端,那天会是什么结果?谢蛮儿看着送她出门,殷勤备至的衙役,目光沉寂悠远。
至少得脱一层皮。
谢蛮儿肯定,封建社会,权势为上。
……
回去后,明溪感受到谢蛮儿的变化,担心不已。要说谢蛮儿之前是快活自在,颜色鲜活的花儿,现在,这花儿短暂地失去鲜活的颜色,萎靡蜷缩起来。
明溪不明白怎么去了一趟府衙,小姐的病情似乎更加严重了,只当是又受了风寒。她快速地去秦府请了大夫。
谢蛮儿喝了快半个月的药,口里泛苦,整个人都被药味浸透,见了大夫,十分抗拒。
可是看向明溪那担忧快要满溢出来的眸子,谢蛮儿却很难拒绝。她向来一身反骨,最见不得真正关心她的人的请求。于是,谢蛮儿,被明溪的眼神捆绑着,老实坐在了椅子上。
那古怪老大夫,干瘦的手搭在谢蛮儿的胳膊上,像硬铁,揪着胡子沉吟一会儿,开口:“姑娘,这心里的情绪可不是光喝药就能治好的,还要你自己看开啊。”
谢蛮儿听此话,微顿,这医生看的还挺准,果然,中医面前没有秘密。
不过,谢蛮儿心想,她可不是郁结于心,而是焦虑。自从谢蛮儿认识到封建社会的残酷后,谢蛮儿就狠狠地焦虑了。她光明的生意之路,富贵迷人的未来富婆生活,不能只看钱财,还要有权势,唯有自己有个强势的靠山,她才能保住自己现有的以及未来即将拥有的生活。
可谢蛮儿思索一圈,她似乎并没有结交过什么关系牢靠的权贵,前期找她做脸的那些个富贵夫人,时间太短,关系还不亲近,而郑云墨家,虽然是第一商户,但谢蛮儿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用郑家的人脉,毕竟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谢蛮儿早就把郑云墨当成好朋友了,她不愿意让两人纯洁的友谊变质。因此不到迫不得已,谢蛮儿不会叫郑家帮忙的。
同时,谢蛮儿是个颜控,因此对于这金大腿的外在形象也有一定标准。划拉了一圈下来,数次帮助谢蛮儿于危难且长相英俊,只有秦端了。这秦端不但长得像谢蛮儿的前金大腿,名字一样且家中有不错势力。非常符合谢蛮儿的苛刻要求。
……
定好了人选,谢蛮儿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地思考,制定了精密的计划。
但谢蛮儿并不急着开始实施,她先找了城里有名的包打听。这包打听是一种职业,只要到位,上到家中亲眷关系,是否婚嫁,人格品行,下到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钱到位,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出来的。因此包打听深受城中百姓喜爱,尤其是婚丧嫁娶大事,就没有不找的。
谢蛮儿找的这位包打听,在业界口碑很好,只要他接手的单子,消息全面且少有失误。就是价格也很可观,谢蛮儿十分肉痛的付了定金,那包打听似乎是看出了谢蛮儿的肉痛,一边笑眯眯地把银子往怀里揽,破破烂烂的帽子上的红色毛球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包打听安慰道:“这位主顾,事情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的价格虽然是城中其他人的两倍,但一分价钱一分货,咱们值这个价儿!”
最后一声,慷锵有力,说服力满满。谢蛮儿只能看着这位高贵的“货”揣着银子志得意满地走了,两人相约五日后,老地方碰头。
那边,包打听行动着,谢蛮儿这边也要行动起来。此时她不能勾搭,那还不允许她试探试探啦?毕竟这秦端救了她多次,谢蛮儿上门道谢,这总不过分吧!
谢蛮儿一边想,一边麻利地给自己画了一个“白开水”斩男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