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渺思绪混乱之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下一秒,顾忱就开了门。
他一进来就看到祝渺以一种睡没睡姿的样子躺在床上……装睡。
看来,她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害怕和厌恶自己,尽管她并不友善,但已经比他预料的情况好了许多。
他已经想过了最坏的结果。
现在这样,她终于能“平静”地在自己身边了,反倒是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愉悦?
顾忱端进来一杯茶,递到祝渺身边。
“醒酒茶,喝一点。”
祝渺起身看着他,并没有接过茶杯。
“我可不敢喝,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她冷着脸看他,顾忱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固执,像是盯上猎物的眼神,执拗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自己的水。
祝渺:……
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古怪得很,祝渺有些捉摸不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隐隐觉得,他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多少还是有点母子情谊?- -
祝渺被自己恶寒到了。
过了许久,当她差点要放弃和他较真的时候,他却突然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那固执的眼神就忽然变了。
他风轻云淡地放下杯子,转身离开,只留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轻声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世界乍然安静下来。
祝渺一下子松弛下来。
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祝渺看着天花板,一直到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起床,顾忱就又“没收”了她的手机。
祝渺对此有些无语:“那你昨天还我干什么?”
“担心你睡觉闷。”
“……”
怎么,您还挺有人性哈?
可是没有信号没有网络,这手机和破铜烂铁有什么区别啊。
大概是感受到祝渺的无语,顾忱想了想又补充:“你的家人朋友已经放心,你也可以安心待在这里。”
“……”她不安心,安心不了一点。
想起昨天思考的几个问题,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都问出口。
关于他的身份、由来、目的,等等。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题有点多。
“我的问题多了点,你可以……慢慢回答。”祝渺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他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两眼,似乎在抗拒什么,然后慢吞吞回了一句:“你会知道的。”
祝渺:“……”
搞什么神秘啊?
然而接下来两天,祝渺都没有从他那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顾忱给她买齐了所有的日常用品,包括她换洗的新衣服,生活用品,甚至连内衣裤都……咳,居然还很合身。
如果不是被他强行关在这房子里,别说,还真是挺舒适的。
可惜,整间屋子没有什么其他娱乐设施。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拉她一起做些……日常宅家活动。
比如看看电视,做做饭,看看书,听听歌……
总之就是,非常无聊。
他的状态也非常平静。
祝渺不敢相信,她竟然连着过了整整两天没有网的生活了,还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共处一室同居了两日。
她心里烦,看到顾忱的身影更烦,但下一秒,看到顾忱的脸……忽然好像没那么烦了。
不对劲,她一定是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就算他看着一脸无害、做家务又勤快、每天体贴地为她端茶倒水……
可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祝渺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掉进蜜罐陷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这可是非法囚、禁!
于是,她一脸冷漠,继续秉持着不理睬他,把他当空气的原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坐在沙发的一头,而顾忱坐在另一头,二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系。
不同的是,祝渺紧盯屏幕,而顾忱……紧盯祝渺。
祝渺之前就觉得,他的眼睛生得很明亮很好看,可是总是习惯性地微眯,或是垂下眼帘。现在才察觉到,这可能是为了掩饰他眼底的阴沉和暗芒。
现在不需要掩饰了,他眼角的血丝就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眼底那些不太正常的狂热也时不时涌现出来。
她又汗毛竖起。
终于被盯得受不了了,祝渺忍不住开口:“你……不累么?”
“不累。”说完,继续看着她。
祝渺:“……”她心累。
就这么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她越是平静,他就越放肆。
她一直很想激他一把。
祝渺皱眉,做出忍耐到极点的样子,烦躁开口:“你把我关在这里,又什么都不说,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把我关在这一辈子?”
顾忱沉了沉眼眸,沉默不语。
“你说话!”
祝渺拿起桌上杯子,想砸一下桌子给自己壮胆,一个没拿稳摔到了地上,“砰”地一声炸开一声脆响,碎了一地玻璃渣。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但摔都摔了,不能白浪费了这个氛围。
她抬高音量:“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不出一礼拜,不,不出三天,我一定会疯。”
“你以为这么关住我有用吗?我会和你吵和你闹,还会找机会逃跑……这些就算了,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说完空气就静默了下来,祝渺正心虚自己是不是演技不够到位,情绪不够饱满……谁知,顾忱脸色一僵,脸上终于有了些波澜,假装的平静也皲裂了,冲上来直接捂住她的嘴。
他严肃认真地看着她,眼里的血丝看得更清晰了,温和的语调却充斥着警告的意味:“那我就把你手脚都绑起来,让你无处可逃,你最好别这么做。”
祝渺瞳孔颤了颤,顿时噤声。
顾忱威胁完,语气平缓,沉声道:“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祝渺见状赶紧认怂,也没推开他,就抬头略微倔强地看着他,细声说:“那你放了我……或者和我聊聊。”
一说到这,顾忱就放开手,撇开头不说话了。
就像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也无法让一个不愿开口的人开口。
既然如此,祝渺也不理他了。
顾忱起身走向那一地的玻璃渣,也不拿工具,直接徒手捡,甚至微微用了点力,鲜红的血染上了他的手指。
祝渺察觉到时,他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被他手上鲜艳的赤红吓了一跳。
“你的手……你用手捡的?”
“嗯。”他只应了一声,就回到沙发上继续坐下。
“有创可贴吗?”
“没有。”
“那碘酒呢?”
“也没有。”
“那你……”
祝渺没说完,顾忱扭头看着她,眼神危险:“你在关心我?”
祝渺瞬间不说话了。
关心什么?他要自己作,也不关她的事。
祝渺噤声了,继续看剧。
沉默持续蔓延。
一直到,电视上正好播放到一个熟悉的脸,正是他们一起采访过的演员张铭——也是本文男主角。
祝渺忽然在荧幕上见到熟人,不自觉地留了神。
哪知道,身边的人居然极为敏感地关注到了这一点。
他忽然神色凌然,还直接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用的是没受伤的那只手。
祝渺:“……”
一下捂嘴一下捂眼睛,还捂上瘾了是怎么着?
这次祝渺推开他的手:“干什么?”
顾忱:“不许看他。”
“为什么?”祝渺又好奇又迷惑。
半晌,他回答:“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祝渺:“……”搞什么?她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次是被肉麻起来的。
祝渺任性嘴欠人设贯彻到底:“不可能,我的眼里包罗万象,海纳百川……必须要有这花花世界。”
他听完彻底沉默了。
而且沉默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
半晌后,祝渺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困得打了个哈欠。
嘴还没合拢,他就开口了:
“一辈子,有多长?”
“什么?”祝渺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接着道:“一辈子和你在这里,这听起来很诱人。”
“……”慢着,这是在接她最开始说的要把她关在这一辈子那句话吗?
孩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祝渺不禁怀疑,这真是她教出来的小孩吗?是不是该好好做做思想教育了?
额,话说,他有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吗?
“那个,尘尘……”
这个名字叫出口,祝渺还真有些不习惯:“你这样是不对的,犯法的,知不知道?咱们这里是个法治社会。”
“而且,你应该换位思考一下,我并不是有意地要……招惹你,我真的只是在玩一个游戏,我没有上帝视角,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有牵扯。”
所以说,她很无辜的好吧?
顾忱眯了眯眼,“可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那是在游戏里啊。”
“不止是游戏。”
“什么?”
祝渺没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只是祝渺觉得,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中……失落?失望?
她说不上来。
他淡淡道:“你果然还是不记得。”
不知道第几次,他们又陷入无尽的沉默,这次还伴随着极其强烈的低气压。
这天夜晚,闲着没事干,祝渺又早早躺平。
没想到,顾忱走进房间,在祝渺床边的地毯上直接坐了下来。
祝渺躺着一侧身,就能正好与他的视线对齐。
祝渺:“……”怪吓人的。
祝渺:“什么事?”
“渺渺。”他低声喊她。
他这几天一直这么喊她,这让祝渺觉得很怪,可又不知道哪里怪——似乎有点太亲密了。
他继续道:“我不是尘尘,也不是陆尘。”
祝渺眼皮有点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静静听着。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来。
“我不叫陆尘,我姓顾,叫顾忱,热忱的忱——这是你想要的其中一个答案。”
祝渺一下子懵了。
这熟悉的名字,刻在她记忆深处的名字。
祝渺瞳孔放大,脚趾忍不住缩了缩。
顾……顾忱?
慢着,顾忱,是她认知中的那个顾忱?!
!!!
她很希望不是,但现在的状况好像没法不是。
祝渺一骨碌差点从床上掉下去,艰难稳住了身形。
他这马甲是剥洋葱吗?!剥了一层还有一层!一会儿游戏NPC,一会儿书中大反派!
顾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是她记忆里那个顾忱吗?
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呢?
已经九年了。
这一刻,她脑海里冒出的不是书中那个反派顾忱的形象,而是九年前那个深居豪宅眼神懵懂的小少年。
他此时眼神淡漠、面无表情的模样,和多年前的那个少年逐渐重叠。
她尝试说点什么话回应他,没想到脱口而出: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顾忱听到,愣了愣,轻笑一声,眼里总算有了些光彩:“原来,你还没有彻底忘了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祝渺:“……”废话,变态反派谁能忘啊?
你早说自己是谁,还用得着每天神神叨叨这么久?!
祝渺失语,大脑宕机,脑中似乎有一堆弹药轰隆隆爆炸。
最终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她躲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遇上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