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灯熄灭的刹那，雨眠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个∞符号的灼烧感。
纪澍拽着她进宾馆房间时，一张字条从她口袋里飘落。
雨眠弯腰去捡，雨水已经把墨迹晕开，但依然能辨认出云墨工整的机械字体：
「他们回来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是云墨之前留下的字条。
纪澍准备凑过来看，雨眠已经揉碎了纸条，丢进垃圾桶，“是ATM机打印的小票，已经没用了。”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像是无声的眼泪，纪澍知道她在骗自己，纸条的质感不会有错，是云墨之前留给她的纸条。
但雨眠不说，他保持绅士礼节不再逼问。
“她到底站在哪一边？”纪澍安置好雨眠，自己走到桌边靠着，低声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屏幕上显示着刚收到的加密邮件，标题是《Seila档案：确认存活》。
“谁知道呢。”雨眠抹了把脸，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红光，“但地图上第六个点是小学，现在去还来得及阻止下一起——”
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雨幕。
小学的防空警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进雨中。
雨眠的高跟鞋踩进水坑，污浊的水花溅到小腿上，却感觉不到凉意。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回小王记忆中的无面人，那个额头上的符号……和云墨机械眼启动时闪烁的蓝光图案一模一样。
小学操场空无一人，但教学楼三楼亮着灯。纪澍刚要冲进去，雨眠猛地拉住他：“等等。”
她从墨发中拔出铅笔，在空气中迅速画了一只机械侦察蜂。
这是云墨在字条背面给她画的机械蜂分解图。
随着生命计时又减少两小时，机械蜂振翅飞向亮灯的窗口。
监控画面直接投射到雨眠视网膜上：教室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将某种发光液体注入小学生的太阳穴。
孩子悬浮在半空，头顶浮现出和小王记忆中相同的符号。
角落里，云墨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新的机械眼规律地闪烁着。
“意识移植……”技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真的在把高维生命体植入人类容器。”
虹桥尚未建成，移居同意书尚未全部签订，到底是谁这么着急在做高维生命体借居人体试验。
雨眠的侦察蜂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最后传回的画面是白大褂女人转头——那张脸，赫然是三天前银行系统里登记"已死亡"的镇医院副院长。
“第七个容器是你。”纪澍提醒道，声音干涩，“这里银行地下究竟有什么？”
雨眠想起银行老员工离职前开玩笑提起的传言，支行这块地皮下有一个旧社会老信用社从不允许员工进入的旧金库。
传言那里是战争时期日军留下的生物实验室？雨眠的记忆突然模糊起来。
"先解决眼前的。"雨眠避开问题，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地图。
雨水浸透了纸张，但七个红点依然清晰可见，第六个点正微微发亮，像是被激活了。
操场上的积水突然泛起波纹。
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从雨幕中缓缓出现，金属扶手反射着冷光。
那人举起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别紧张，我是来谈生意的。"
纪澍挡在雨眠身前，警惕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是裴绛，前海军陆战队爆破专家、退役军人。”云墨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教学楼门口，“现在全身68%的器官依赖纳米机器人维持。”
纪澍一手护住雨眠，一手掏枪指向云墨，“是吗？”
云墨机械眼珠翻转360度，身形未动，眼珠又转回来，笑着悠哉悠哉平移两步，“自便。”
转动表盘，纪澍投射隔绝圈层，平底起雾气，将几人包围。
纪澍朝天开枪示警，“跟屁虫先生，你确定要试试你可以跑得过我的激光枪?”
“如果你一枪打不死他。”云墨一边看热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他活过来了，还会跟你做生意。”
从雾气举手投降的男人哈哈大笑，笑声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我是无国界且无信仰者，只有交易，也许交易就是我的信仰？”
纪澍皱眉，“古溯洄?”
“地下金库，我也想分一杯羹，条件你们开。”古溯洄是一个出色的商人，除了利益至上，其他无可挑剔。
“如果你们想探查地底金库，我想或许我可以帮上忙。”云墨着急加码，裴绛开膝上的防水布，露出一个精密的金属箱，“比如这个，能暂时屏蔽意识移植信号的干扰器……换雨小姐一个小忙?”
纪澍撑着伞下意识继续挡在雨眠前面：“什么忙？”
“画一双能看见的眼睛呗。”古溯上前两步抢先回答，他的视线越过纪澍，直勾勾盯着雨眠，“即便不是真正的生意人，只要是利益共同体，都得先确认商品质量……”
商品，雨眠冷笑。
云墨不希望古溯洄插入她与雨眠的交易，急忙转移话题，“雨眠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古溯洄是一个商人，虽然义薄云天，但重利的他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会叛变。
这样的人，他们招惹不起。
而且她们之间总隔着两个男人，对话过于艰难，云墨根本“看”不到被纪澍挡在身后的雨眠。
古溯洄识趣闭嘴。
雨眠不咸不淡，冷冷回答:“我有纪澍。”
纪澍挑眉，有点意外。
云墨:这是什么鬼答案，“什么叫你有纪澍，难道他属于你?”
雨眠:“不，但他需要我。”
云墨笑道:“我们都需要你。”
雨眠没有半点玩笑，从纪澍身后走出，“对，你们都需要我。”
你们都需要雨眠，但雨眠不需要你们。
这是警告，也是事实。
没有谁属于她，所以万物皆可抛。
所以都别威胁她，更别逼她。
教学楼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雨眠抬头，看见那个被注入液体的孩子正趴在窗口，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银白色。
他的嘴巴开合着，发出的却是成年男性的声音：“虹桥即将贯通，第七容器必须就位——”
纪澍用雾气中分子波动轨迹终于定位到对方隐藏的设备，直接一枪崩掉对方的控制器，孩子从空中缓慢落下，“稍后会有医疗队治疗他们，我们先离开这里。”
纪澍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最高级别警报。
全息投影展开，显示着太空中的实时画面：虹桥计划的轨道站断口正在试图自行重组，形成一个巨大的∞符号。
而地球这端的对应点坐标……精确指向这座小镇的经纬度。
“这根本就不是不是移民计划……”雨眠听见裴绛嘶哑的声音，“是入侵计划。”
纪澍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低头调出另一份加密文件，指纹解锁后，屏幕上赫然是Seila的档案照，标注着「Seila：虹桥原生体」。
照片里十五岁的女孩站在银行地下的金库前，手中拿着画笔，而金库门上刻满了与小王额头相同的符号。
时间是旧社会银行还是信用社时期，那时，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她本身就掌握裂缝异能?
甚至能穿梭到更早的过去?
照片中的人是Seila，那具备穿梭时空能力的雨眠，就一定不是她吗？
就像雨眠自己说的那样，谁都不知道Seila是谁，谁也证明不了她不是Seila，那她为什么就不会是Seila呢？
雨越下越大。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云墨的机械眼悄悄记录着一切，数据流汇向某个深空中的坐标。云墨的嘴唇无声翕动，雨眠转头看向她。
她说: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