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现在正值梅雨季,要下好久的雨了。”

    “我还挺喜欢下雨的,只可惜下雨外出不便,你站进来点,别被淋到了。”

    檐下疾风刮过,把雨都刮在了站在外侧的京禾身上,李辞无奈把他扯了进来。

    “我是江湖中人,不在乎男女大防的。”

    “是奴还守着可笑的公子礼仪,明明都沦落到这种地方了。”

    “不必妄自菲薄。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穷困而变节,一时境遇罢了。”

    “真的能不变吗......”

    雨声掩盖了京禾的喃喃自语,一辆马车停在佳人坊门口,孙霁让举着伞小跑了过来。

    “还以为我来迟了。”

    “不迟,先进去吧。”

    京禾的屋子倒是别具一格,屋内只有书桌书架桌椅和床,简朴雅致,一进来还以为进了哪个苦读书生的家。

    “我先去二位沏壶茶。”

    京禾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你查到了什么?”

    “那个画中女子应该是茗香,陈良房里找出来的衣服也能佐证。”

    “这个我倒是知道,和你分开之后我就去找人问了,这里的衙门说她曾经因为偷客人的钱,被客人发现后送进去牢狱呆了几天。”

    “缺钱杀人吗?不太像啊。”

    如果是因为缺钱,为什么不去找更有钱的男子,毕竟失踪的男子都是普通人,甚至说不上多有钱。不对,有钱的男子往往有背景有家世,人也会更凉薄和精明。

    “你说这个茗香会是那天的鸟妖吗?”

    “我的瓶子没什么反应,这里面有那只妖精的羽毛,只要她在我附近,瓶子就会发烫和抖动......我有一个办法。”

    门被人敲了三声,是端着茶壶和糕点的京禾。

    “京禾,你能帮我找一件男装吗?”

    “我有一件以前的旧衣服,你穿应该刚好合适。”

    “术业有专攻,但你千万小心。”

    李辞换好了衣服,天青袍,银绣线,竹叶纹,白玉簪扎起的黑发,妥妥的一副秀气书生样,但偏偏嘴角的黑痣破除了三分秀气,眼波流转,如同青蛇化人。

    茗香房内并没有旁人,她点了一盏烛火,伏在桌案上,像是在画些什么,一袭透粉色的纱罩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却不显分毫艳情。

    “站久了腿酸,小公子可愿进来坐坐?”

    她抬头,朝李辞笑了笑,温润又明艳,但李辞看到了,在她幻术之下隐藏着的,是一条贯穿整张脸的长疤。

    “姑娘在画些什么?”

    “青竹。”

    走到桌案前一瞧,两三枝瘦劲孤高的青竹正破开嶙峋山石,线条简洁流畅,墨色浓淡相宜,竹子的灵动与山石的坚硬形成对比,这画技完全不输那些所谓的京城名家。

    “任凭东西南北风,千磨万击仍坚劲。这青竹画的很好看。”

    “公子是第五个这么夸我的了。”

    “你很喜欢竹?我看旁边你还画了很多。”

    “世人都喜欢它的高洁君子气,但我只是喜欢它生命力的顽强罢了,高山、平原、严寒、酷暑,不惧风雨雷电,无论在多恶劣的环境都能生长......公子衣衫的纹样也是竹,那公子呢,也如这青竹一般吗?”

    茗香起身,伸出双手勾住了李辞的脖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明明是侵略性的动作却又一副纯真的表情。

    李辞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茗香,茗香面上的惊愕转瞬即逝,就在这时,李辞的琉璃瓶开始发热抖动起来,是那只鸟妖来了,但李辞目前没感受到杀气。

    “我只是觉得姑娘的画技卓群,内心欣赏,别无它意。”

    “你也觉得我脸上这道疤很丑吧。”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么问?她难道不知道幻术帮她掩盖了脸上的疤痕吗?

    “姑娘这脸上哪里有疤?再说这人看人的第一眼通常确实是看外表,但观姑娘的画之后,便觉得人真不可貌相,容颜终会老去,但画不会。”

    “公子倒是不一样。”

    “我只是个喜画爱画的凡人罢了,我曾在王铨的教导下有幸学过三年画,只可惜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

    “王铨?是那个画《风雪夜竹》的王铨?”

    “对。”

    她在心里默默对王铨先生说了句抱歉,她也是为了钓出凶手才说谎,还好以前爱看各种书,不然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个画师。

    “今天叨扰姑娘了,我得先离开了,这钱给姑娘吧,算是膜拜奇画的门槛。”

    “这......这钱到不用了,小公子明日可有空再来,我想与公子切磋一下画技。”

    “姑娘邀约,小生必然有空。”

    走到三楼之后,琉璃瓶恢复正常,不再发热和抖动,那只妖倒是没有跟着李辞。

    “你们两个这是?”

    推开门进去,就是阿菱和京禾倒在地上,像是在打架的样子,两人衣衫凌乱,脸上挂彩,京禾占了上风。

    “他打我。”

    阿菱瞬间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提着衣服跑了过来,抱住了李辞的胳膊,满脸无辜又可怜的告着状。

    “你放......你胡扯!明明是你先冲进来抓住我衣领就一顿质问!”

    京禾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怒指阿菱,全然没有之前的翩翩公子样,李辞没理两人,她环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孙霁让。

    “京禾,孙公子去哪里了?”

    “好像是来人把他喊出去了。”

    京禾又变成温润如玉的样子,轻柔沉稳的嗓音和刚才的粗嗓完全不像一个人,看着京禾这个样子,阿菱在心里暗啐一口,对着他就翻了个白眼。

    “好了,你也别抱着我了,你们有伤就去处理伤,多大了还像小孩儿一样打架。”

    “你回来了?这位是?”

    “阿菱,是我前几天认识的,我们先离开这里。”

    二人来到湖心亭,雨已停,风鞭笞着杨柳,发出簌簌声。

    “你这边怎么样,那姑娘是妖怪吗?”

    “不是,她身上唯一有妖气的地方就是脸颊,为了掩饰一道长疤。”

    “这就对上了,我自己派人去查,这姑娘当初其实不是因为偷吴巡检的钱,吴巡检看上她的画,就买下她的画装作是自己画的,结果名声大噪,中间再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最后巡检派人割了她的脸,巡检家有点儿势力,和衙门勾结在一起,她捂着脸跑去报官反而被打了一顿,最后衙门说她偷钱,把她拉进去关了几天。”

    “啧,人渣。”

    “还有,就在你进去不久后,又有男子失踪了。”

    “我进去不久后,琉璃瓶就开始发烫,是那只鸟妖来了,我没看见它,但它肯定在附近,这姑娘看着也不像知道有妖怪的样子,那这妖为什么要杀茗香的客人?”

    “我猜,因情而起。”

    “情吗......她约我明日切磋画技,那只鸟妖先前追杀我们两个,刚在房内估计认出我来了,得想办法让它现身,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跑了。”

    “我带人守住茗香,你一个人应对鸟妖可以吗?”

    “可以的,相信我,明日亥时,不见不散。”

    回到客栈,李辞召唤出了李秋水,李秋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打着哈欠。

    “怎么办,明天要正面交锋,会不会打不过。”

    “不要瞎担忧啦,小徒弟,我教你的那些术法和武功,足以应对了,这柄剑给你。”

    “我不是有剑了吗?”

    “这柄剑不一样,是注入我妖力的剑,拿着它你就会所向披靡!”

    “这么厉害啊?”

    “当然啊,所以睡个好觉吧,徒弟。”

    在狐狸的注视中,她慢慢阖上双眼,身体像浮在了水上。

    “哥!哥!你在哪儿?”

    不知是哪儿起的火,火越烧越烈,一盏茶时间不到,整座山庄都燃了起来。李辞想找到李珏,但她嗓子都叫破了,热浪灼的皮肤生疼,却看不见李珏的身影,她不信李珏就这么死了。

    她跨过坍塌下来的木桩,无视周围像被抽了魂一般倒在地上的下人,满脑子只有李珏。

    “哥!”

    她撕心裂肺的喊声被燃烧房屋的声音盖住。往日人满为患的炼丹房已成炼狱,烟姨最珍爱的画像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她突然被什么绊倒,手心按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她送哥哥的小布偶,布偶已经被烧毁,只能勉强认出个大概。

    浓烟钻进她的喉咙,她挣扎着想起身,但烈火和浓烟已经熏的她全身无力,她想着能和哥哥死在一起也挺好,意识涣散之间,她看见了一只黑黢黢的大狐狸朝她跑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轻抚着她,冰冰凉凉的,像哥哥的双手。

    眼前一道白光炸开,她再次睁眼,是在一艘小船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疯长的芦苇和看不见边际的河流,天空死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你醒啦?”

    船头渐渐出现了一只散发着黑气的狐狸。

    “这是哪里?”

    “你的灵识幻化出来的虚境。”

    “是你救了我?我哥呢?”

    “我在山外游历,看见山庄起火,进来发现就你一个活人。”

    “......”

    再后来,李辞在山里和狐狸一起生活了两年,狐狸很虚弱,大多时候召唤了也不能出来,为了救狐狸和查出真相,她最终和狐狸签订妖契,他的一切她都能随意驱使和使用,但前提是李辞要去帮他下山杀妖取妖丹,而他则能在她的灵识里修养。

    “臭狐狸,你快醒醒啊!快出来快出来!”

    “怎么了?小徒弟?”

    “不是徒弟!这一招怎么练啊?还有这个诀是怎么掐的?你给我这书上画的也太奇怪了吧,你可别怪我问题多啊,庄里其他人都学过武,就我没学过。”

    “提气凝神,找准破绽,至于那个诀......你把书转一下就能看懂了,还有我可没怪过你啊,你之前用符把我灵体崩出一个洞我都没说过你。”

    “哈哈,那个......意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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