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初夏已是燥热，阳光透过树叶空隙洒进教室，广播里响起下课铃，江城二中高一2班的同学并未走出教室，每个人都在埋头做题，一个女孩抱着厚厚一沓试卷撞开教室门。

    女孩身穿浅蓝短衫，梳着马尾，几缕黑发散落其间，衬得肌肤莹润脖颈修长。

    两个同学赶忙起身上前去接，其中一个同学说：“辛苦学霸算分，星浅，这次又是你分数最高吧。”

    裴星浅笑得灿烂，抬起下巴说：“你们两个把这一摞发下去。”

    班上同学纷纷开始传递试卷，最后一排突然爆发一声大喊：“卧槽！谁他妈给我算错分啦？”

    裴星浅看过去，不知那人是几个意思。

    那个同学还在气鼓鼓地重复这句话，裴星浅偏着头冷冷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啊？裴学霸算的呀？”那人脑袋开始往下垂。

    裴星浅伸手抽走他的卷子，眼睛在卷子上来回扫视，仔仔细细算了一遍，确定没有算错，翻了个白眼扔回给他：“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

    “什么意思？”

    旁边同学见状抢过卷子算起来，头埋在卷子里从正面翻到反面，又从反面翻到正面，整整算了三次，“没错啊，你就是94分。”

    裴星浅提高分贝说道：“麻烦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算一下，你这个计算能力是怎么待在我们班的？”

    “我怎么了我，你不要人身攻击啊！”

    裴星浅正想继续输出，门口不知何时飘过来一个人影，用清爽干净的嗓音打断了她：“请问，这里是李老师的班吗？”

    顺着声音望去，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手拎书包的少年，一身黑T，身形挺拔瘦削，额前头发零碎不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到他的脸，裴星浅心中怒气消了一半，应了声是的。

    班上其他人闻声也望向教室门口，女生们纷纷凑上来问：“你是来我们班的吗？”“是新来的转校生吗？好帅啊！”

    少年被簇拥在门外，温柔地说：“哇，这么多小仙女来看我啊。”

    男生们也陆陆续续走到门口问他名字。

    “大家好，我叫许斯衍。”

    裴星浅指了一下说：“进来吧，你的座位在那。”

    许斯衍侧头挑眉看了下她手指的方向，把书包拎在身后留下一句：“谢啦。”径直走向第一组最后一排，一个空单座。

    刚坐下就有同学过来搭话，“你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你之前在哪个学校？”诸如此类的话。

    许斯衍简单回答：“在艾沙国际。”

    同学们听了都投去赞许的目光：“哟，江城顶尖的贵族学校，那你很有实力了。”

    前桌低头瞥见许斯衍的英语作业，一行行排列整齐的英文字，字迹飘逸灵动，潇洒不羁。前桌不禁又发出感叹：“我靠，你这字......我下辈子也写不出来。”

    许斯衍笑着委婉说：“没有，一般般吧。”

    上课铃声响起，一众同学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次日清晨，许斯衍抽屉里出现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

    又是送早餐，许斯衍感叹这些女生能不能有点新意。

    早自习的时候，孟柠和同桌小声议论，说看到许斯衍把自己送的早餐收了，心中一阵小雀跃，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同桌也为她感到兴奋。

    裴星浅这几天总是格外留意到许斯衍，不是因为他的颜值，而是他总在语文课趴桌上睡觉，某天数学课不在教室，某次午休她去上厕所，路过操场看到他一个人在篮球场投篮。

    上课不好好上，午休时间去打篮球？

    裴星浅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在心里想，这人是不学无术吗？

    每天如常，经常有两三个女生早晨会给许斯衍送早餐，男生们则总是一下课就凑到许斯衍身边跟他搭话，找他玩篮球。

    这天上午，月考完的英语试卷发下来，裴星浅的同桌用胳膊怼了怼她，“裴裴呀，你不该不会又是第一名吧。”说话的女生是柏雪，裴星浅的闺蜜兼同桌。

    裴星浅耸了耸肩，继续发卷子，发到手里还剩最后一张，裴星浅定睛一看，试卷没有姓名，且只填了几处完形填空。

    裴星浅站上讲台大声询问：“谁的卷子没写名字！”

    同学们纷纷拿到自己的卷子，东张西望，相互摇头，末了也没找到是谁。不知是哪个同学弱弱来了一句：“他是不是还没有卷子？”

    大家朝那个方向望去，单人座上某个人正在埋头睡觉。

    前桌转身开始摇晃他肩膀，他在众人目光中懒懒抬起头，伸出手臂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给我吧。”

    裴星浅嘴巴微张眨了好几下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班在年级名列前茅，普通人根本进不来，而这个男生居然在他们班呼呼大睡。

    什么德行，还真是不学无术啊。

    她走到他面前递出试卷，许斯衍刚要接，她手往回一抽，俯视着他：“这位新同学，你这种成绩只会拉低咱们班平均分，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但如果你不能认真对待考试这件事，趁早滚蛋。”最后四个字异常清晰。

    许斯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对上了裴星浅的视线，随即嘴角扬起一个温柔弧度，轻轻地说：“好的，小仙女。”

    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裴星浅冰块般的脸上升起一丝异样温度，她没有料到他会如此乖顺，不免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过刻薄，只能悻悻地递上试卷留下一句“别乱叫”就走开。

    这时英语老师端着一杯咖啡推门而进，走到讲台放下咖啡就问：“这次月考谁垫底？下课去操场跑十圈！”英语老师今天一袭红裙，美艳轻盈。

    同学们三三两两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少年，英语老师顺着众人目光看去，“这位同学面生啊，新来的？”

    裴星浅站起身来向英语老师说：“金老师，他是新转来的，叫许斯衍。”

    金老师说：“那也要跑，一视同仁。”摆摆手示意裴星浅来讲台这边，把她拉到一边很小声地说：“老师有点事想问你。”

    老师该不会是要我帮忙辅导那个转校生吧，我可不要。

    金老师左顾右盼，神色紧张地问：“新来的同学是不是......是不是智力方面有些欠缺？”

    裴星浅呆若木鸡，这倒是她没有想过的。

    金老师为难的说：“他那个分数，正常学生恐怕是考不出来哦。”

    裴星浅回答：“班主任李老师只跟我说他情况特殊，倒是没说他智力居然有缺陷诶。”

    金老师若有所思，裴星浅回到座位。

    广播里响起下课铃声，金老师向大家宣布：“Everybody！下次谁考第一老师就奖励一杯拿铁咖啡，谁考垫底就照旧去操场罚跑十圈，这次垫底的是许斯衍同学，那么恭喜你，现在下去罚跑！”然后又望向裴星浅，补了一句：“裴星浅下去给他数圈，少一圈都不行！”

    ？？？许斯衍，我谢谢你。

    临近晌午，日头毒辣，裴星浅在站在操场上一圈圈地数着，两鬓额头都冒出细细一层汗珠。

    真不知道金老师是在惩罚他还是惩罚我。

    许斯衍跑得还算快，最后一圈跑完，在裴星浅面前停下弯腰喘气，身上黑色T恤汗得透湿，贴在他身体上显得他更加瘦削。

    裴星浅很合时宜地问了句：“你还好吧？”许斯衍呼吸还未调整好，只能略微点一点头。

    两人一起上楼，她在脑瓜子里搜寻了半天，找到一句：“你下次考高一点，就不用这么累了。”

    身旁少年沉默片刻，温柔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班上同学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些什么，见他们进来立刻安静下去。

    裴星浅的同桌柏雪举起书小声问她：“是真的吗？班上都传开了。”

    裴星浅问什么事，柏雪压低音量说：“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许斯衍，好像是个弱智。”

    “什么！”裴星浅感到难以置信，“哪有这种事你们别乱讲。”

    柏雪提溜着她那双大眼睛，“有人听到金老师和你谈话隐隐约约说的就是这个。”

    裴星浅觉得脑袋像被人敲了一棍般离谱。

    次日清晨阴雨连绵，泥土的气息涌进教室，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教室里大家都在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孟柠的同桌问她今天送早餐没，孟柠神色鄙夷回道：“他是个弱智，我送他干嘛。”裴星浅远远地听到了这些话，对她有些无语，明明前几天还上赶着送早餐，现在听些闲话就换副嘴脸。

    不知何时嘈杂的人声渐渐淡了下去，裴星浅抬起头看到许斯衍走进教室。大家看到他进来，都噤声不再讲话，整整一天都没人搭理他。

    雨幕逐渐稀疏，最终悄然停止，天空露出淡淡的浅蓝，他们的体育课也终于有了着落，未等上课铃打响，高一2班的同学们就蜂拥而至操场上。

    今天体育课练习篮球，男生女生分开练。男生们涌至球场，尽情奔跑在球场上，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配合默契，但没有一人将球运给那个少年。

    每一次，少年即将触碰到篮球边缘时都会被其他人阻挡，他开始呼吸起伏，身体蓄力，在游移的局势中等待时机。

    他的目光深邃如墨，只一瞬间，就找到突破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巧妙接球，蓄势待发犹如一只破风雄鹰冲出重围，动作敏捷而迅速地躲避障碍抵达篮板，一个轻松起跳上篮，颤动的篮网发出清脆回响，落地弹跳不止的篮球仿佛在为他喝彩。

    场上没有人喝彩，甚至没有人说话，紧接着就是下一次运球，少年被防了更严了，无数次身体卡位和防守让他无从下手，突然一个抢断和卡位，他被撞出去一米远，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路过的裴星浅，场上有几个男生小声说：“看，他要倒霉了哈哈哈。”

    刚下过雨，地面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积水，少年倒在积水里有些狼狈。

    裴星浅被溅出的水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环抱起双臂盛气凌人的说：“许斯衍，你知不知道长眼睛是用来看路的？撞出个好歹你赔。”

    许斯衍用手强撑几次地面才站得起来，他跛着脚说：“对不起。”没等裴星浅开口再说话，他一瘸一拐地朝医务室走去。他转身之后她才看到，在他腿上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划痕伤，表皮已全然被擦破，血正顺着小腿往下流，胳膊和裤管上还滴着脏水。

    裴星浅有些后悔刚才骂他，上前想搀扶他，被他侧身避开。望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裴星浅小声嘟囔：“不仅傻还瘸了，还真是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