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黄的光毫不避讳地打在两人身上，苏棠的视线跟随着那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强势而猛烈地灌注在蔺景知身上。
八年未见，他现在过得好吗？还记得她吗？
一连串的问题蜂拥而至。
很奇怪，就只是单单这一面，苏棠就能感觉到曾经的心动与仰慕就如雨后春笋般渐渐冒头。
完全控制不了心的跳动，她想……她又一次对他一见钟情了。
但苏棠并不是多情的人，她活了26年，除了亲人和挚友，她只对蔺景知产生过喜欢的感觉。
她将脚步放轻，似乎生怕惊扰到这场梦境中的人。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离开这！”
陷入重逢的喜悦，苏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觉得虽然他的声音变得疏离清冷，但还是如此悦耳。
他的样貌相较于从前，也变得更加凌厉清瘦。
他的眼睛——
原本还沉浸在幸福中的苏棠猛然一顿，因为她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刚跳上桌的方向，就像……
他看不见她。
她屏住呼吸，努力仰头细看，才发现对方根本毫无反应。
她又后退跳下桌，发出声响，他的视线才缓缓移动。
此刻苏棠终于确认自己的猜想，蔺景知他真的失明了！
自高中毕业后，她往南，他往北。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原本交集不多的他们就突然彻底断了联系。
她只能依稀从同学们的聊天中隐约窥探到一点消息。
他们说蔺景知考上B大数学专业，说他又辅修经济学，说他……
直至四年前，众人不再谈论，他就这么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八年时间，大约是人类平均寿命的九分之一。
可想而知，苏棠心中那份当初的情意早被埋藏。
可她依旧不明白，像蔺景知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失明呢！
就在苏棠跨步上前的那瞬间，身体各处轻微的撕扯感犹如潮水般涌上。
她觉得浑身的疼痛感让其失去了知觉与意识，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
看着房里熟悉的一切，苏棠赶忙将手抬至眼前，她的手指灵活摆动。
她变回来了？
他呢？她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苏棠起身，抱着玩偶端坐在床边。沉默许久，她将手放在心口。
恢复了人身，她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感受到心似乎胀胀的。
就像充满气的气球再次被灌了一点气，不会爆炸，但却能感受到它的紧绷。
此时黎明的微光透过轻薄的纱帘，大片大片倾洒在地板。
〔小棠，我升级好了。〕
〔就是……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我先说坏消息吧。〕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系统的声音，苏棠那一瞬被吓到。
很快，她有气无力地回复。
〔说。〕
〔你以后每晚都会化猫，并出现在别人家。〕
〔除非在一年时间内，你要完成系统也就是我给你的任务后，才能彻底恢复。〕
苏棠还没细想它口中的出现是随机出现还是…固定出现，略显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消息就是每当你完成一小阶段任务后，我就会给你一些外挂，作为奖励。〕
〔怎么样，我这次的升级高级吧？〕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化猫与任务上，只好敷衍应付后提出疑惑。
〔什么任务？〕
〔还有以后我化猫出现的地点跟今天一样吗？有什么触发机制？〕
〔或者能维持多久？〕
一连串的问题将系统打得措手不及，只听它绊绊磕磕地解答。
〔具体的化猫机制…我还不熟，等我回去问问上头。〕
〔额…任务就是关于你的成长任务和恋爱任务，主要是你要在半年内涨粉1000万……〕
什么恋爱任务？怎么会有恋爱任务？苏棠在内心暗自腹诽，同时也将不解说出。
〔这个就是在一年内你要谈一场酣畅淋漓的恋爱…哦对了，对象性别不限。〕
她还想进一步询问，就只听它留下一句有事要确认后匆匆离开。
苏棠盯着地板思忖，自从车祸发生后，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通通蜂拥而至，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晚遇到的蔺景知以及需要完成的任务对她而言还是过于荒谬。
就单单半年涨粉1000万，她就感到一坐大山压在肩侧，喘不过气来，而另一座…就是谈恋爱。
她这些年来只喜欢过一人。
良久，苏棠似乎下了个决心，眼眸中多了几丝破釜沉舟的坚定。
随后她便重新上床睡觉。
……
在同一片月光的倾斜下，已经躺在床上的男人却突然起身，拿起手机后根据语音提示拨打电话。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
许久后终于传来对面的声音。
“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四点！是凌晨四点！你有——”
“有一只猫不见了。”蔺景知突然打断对面，语气依旧平静，“抱歉，但它是突然不见的。”
对面的人还没晃过神，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看不……”像是反应过来，剩下的话被紧急咽回。
“嗯，但我感受到它的气息是突然消失。”蔺景知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找合适的措辞，“就像…凭空消失。”
“你一定是作息颠倒后太累，出现幻觉了，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凭空消失。”
“不会。”他冷静地回复，虽然看不见，但睁着的眼眸始终波澜不惊，仿佛是一口深邃的幽潭。
事后他去检查过书房窗户，甚至是家里所有的窗户，全都关着。
“所以帮我在书房装个监控。”
他有预感，那只猫还会来。
……
清晨，由军号吹奏的《起床号》如约响起，窗边的晨曦随着旋律跳跃至房间。
床上只剩下一人，睡得四仰八叉。
听到起床铃声后，苏棠下意识把头埋进枕边，拉高被子，企图阻隔扰人的声响。
号角不断吹响，不到片刻，白皙的手臂便从被子底下伸出，一路来到旁边的床柜上。
灵活的手指四处寻探，摸索许久，苏棠依旧没找到手机，可扰人的铃声片刻不停。
最终，她妥协般地掀开被子，在触及阳光的那刻伸手抓头，然后又气愤地呼出一口气，“啧，烦死了！”
等她从地上捞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得未接来电与消息，心中的恼意顿时被无限放大。
毕竟没人会喜欢在假期收到领导的未接来电与姑妈的催婚信息。
她先是点开消息框，满屏大差不差的话扑面而来，无非是告诉她要早点找男朋友，早点结婚……
苏棠无奈叹气，像往常一样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至于电话，看着上方显示的方扒皮，她眼眸微眯，随后把手机扔回床上，重新躺下时嘴上还念念有词道：“等着吧。”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苏棠等洗漱完，吃过早饭后才不紧不慢地回拨，“滴——喂……”
“嗯。”
苏棠敷衍地回复完，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话语一顿，像是对她无话可说，最后只留下一句别迟到。
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她不由得冷嗤一声，“还以为公司破产了呢？周末大清早紧急通知开会，没事吧他？”
……
偌大的办公室里，方垚握拳抵着太阳穴，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不久前与股东的那通电话
“我不同意三个月后开除苏棠，她……况且美食板块一直是公司的招牌。”
“但缩小美食板块与苏棠有必然联系吗？”
……
“咚咚咚——”
“进。”
回忆被中断，正在休息的方垚立即调整坐姿。
等抬眸看清人后，他眉头轻挑，侧眸瞟了表一眼，故作轻松说：“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老都亲自打电话，怎么敢不来，我可怕被你辞退。”苏棠放下包后调侃说。
按往常，方垚一定也会以玩笑话接过这句话，可当她瞧见他逐渐严肃的神色后，不安感袭来。
方垚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起上面的人给出的两条选择，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
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朋友，他都不愿意看到苏棠离开公司。
“公司打算缩小美食板块。”
苏棠听到后，放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公司打算辞退我？”
“是也不是。”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互联网时代，不露脸，视频内容不创新。
这些对主播来说相当于慢性自杀，这个道理苏棠懂。
可懂并不意味着愿意，她以为实力可以代替颜值，时间也可以弥补创新力的不足。
近两年，苏棠虽然仍然是公司头部主播之一，可新起之秀源源不断涌上来。
本来美食领域就难做，再加上她的视频播出形式一成不变，造就了新粉丝吸引不来，老粉丝难免疲倦的局面。
方垚看着眼前逐渐成长的学妹，心有不忍但还是说出无情的决定，“上面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一个月后自动离职，要么露脸，创新播出形式，吸引流量。”
“你…做个选择。”
他在说出这段话时，苏棠始终面无表情，最后淡淡开口，直白地撕开话里的面具，“嫌我没商业价值了。”
“小棠，你不要这么想，这是——”
苏棠直接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事实就是如此，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裁到我？”
年纪大了？可她才26。
实力不行？不说她师从名师，就连国内大奖也拿过许多。
仅仅因为不露脸，粉丝粘性差？
“方垚，你也不用说了，露脸不可能，这是底线也是原则。”
对面的方垚看着满脸写着不愿意的人，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小棠，我已经争取过，你可以不露脸，只要能在三个月后排到总榜第一，你就可以……”
苏棠听到后立即打断，她讨厌别人命令的语气，也不喜欢别人擅自为她做决定。
“不用了，你们想我留下，我还偏偏不留。”
闻言，方垚眉心一紧，声音被他刻意压下，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她离开的想法。
“小棠，你现在还没有独自打拼的能力，况且和公司闹开，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我认为我说得很清楚，现在不是你们要开我，而是我想自己离职。”
苏棠失去了耐心，也懒得就一个问题反复掰扯，直接表明立场，“希望到时候我的赔偿一分不少。”
说完，她直接拎起桌面的包，起身离开，独留下方垚在原地气得跳脚。
……
回到租的房子，苏棠一进门就把自己摊在沙发上，胸腔里的郁气随着她的喊叫排出大部分。
白天早上的拍摄计划被打乱，下午又得知工作不保。
苏棠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再来点事打击她好了！
反正已经不会比这还坏了。
事实上，还真有。
彼时，苏棠正在重新准备食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闯进她的耳朵。
“喂，姑妈，怎么了呀？”
“棠棠，你姑父出事了。”
那一刻，苏棠的脑袋像是被这番话重重地敲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不断重复着出事了这几个字。
对面的人许久没听到回应，立即着急地喊：“棠棠，棠棠，还在听吗？”
苏棠渐渐缓过神，但开口却是不太顺畅，“姑妈，姑父他……严重吗？”
她下意识认为姑父是像自己的爸爸一样，被送进医院。
对面像是反应过来，随即解释道：“哎呦，怪我没说清楚，你姑父他没进医院。”
“就是，他被人催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