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瞬间林疏雨感觉自己被看的一清二楚,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脑里拼命复盘了几千种可能。
他刚刚没看见吧,要怎么解释,死不承认还是....
最后稀里糊涂走出教室,林疏雨视线飘着扫过他唇,干巴巴只憋出一句:“怎么了。”
少年垂着眼,视线从她脸上划过,随意问道:“没考好?”
“嗯?”
超出林疏雨预料,突如其来的两句对话,成功又让谢屹周看到了那个兔子神情。
谢屹周以为她没听清,轻咳,声音放低重复一遍,还看着她换了个保险的说法:“没考伤心吧。”
两双眼一时相对,谁也没别开。
热浪被傍晚气温调的平和,教室里有人探头探脑凳子吱嘎摩擦。
他语调很自然,就像是来找朋友讨论晚上吃什么那样,越简单的话题越有某种亲密感,而这层关系在他们之间并不成立。
似乎不是答题卡的事情,心脏一边悸动,大脑竟然还有时间分辨这件事,林疏雨默默佩服自己。
“应该没有。”她缓缓眨了下,克制住血液的奔流,回答他上个问题。
小姑娘样子实在板正,说的一本正经,让谢屹周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从考场里喊出来的。
和刚才她在楼梯垂头丧气的模样稍有不同,眼神微动,倒也没继续问,毕竟小女生都有自己的心思。
“我记得你是化学课代表。”
化学课,课代表,考试。
几个词在脑海里串联,隐约闪烁出他过来的原因,过了几秒,她没否认,往下接:“怎么了。”
“你们班的化学和体育换个课,老孙会过来上。”
老孙是八班的化学老师,谢屹周班。
果不其然,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答题卡。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林疏雨听完哦了声,才给他纠正:“我不是化学课代表。”
“你记错了。”
“没事,你帮说一下。”他并不在意,少年勾唇,坦荡的刺眼。
无所谓林疏雨到底是不是,或者林疏雨为什么等他说完才纠正。
只有林疏雨,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计算清楚,因为想听完他全部的话,所以就算是不是她也要否认的很慢。
......
谢屹周身影再次消失在楼梯间。
教室里聚在林疏雨身上的好奇目光终于敢凑过来。
“谢屹周怎么找你啊。”
“你们很熟吗,他跟你说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
教室空调没开,只有一个老式电风扇缓慢的转着,走廊空荡荡,外面夏天浓烈的蓝和绿因为黄昏渐渐变淡,四周像被套了闷旧的滤镜,所以让鼻尖的薄荷味久久不散。
“疏雨,他到底跟你说什么啊。”
林疏雨扫过旁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把书桌里的梅子糖拿出来分,又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颗,略酸,刺激的她直皱眉。
“他说,我们班下一节体育课上化学,他们化学老师来,让我通知大家。”
“啊?”八卦的味道一下散了,“就这个啊。”
“嗯。”
安静一会儿,取而代之的愤怒:“凭什么体育课没了。”
林疏雨表示自己不知道原因,她旁边的人插话:“之前是有听说体育老师出去学习了。”
“那我们班的化学老师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
她们乱七八糟地讨论着,终于有人又问林疏雨:“那你和谢屹周什么时候认识的,能不能推个联系方式。”
林疏雨摇头:“没有联系方式,不是很熟。”
“真的假的。”
真的。
他把她记错人了,以为她是化学课代表。
这也是件无关紧要,告诉谁都可以的消息。
天空渐渐暗下来,林疏雨从窗边往下看,等了会儿,谢屹周的身影出现,校服盖不住少年抽条似的挺直身姿,前面两个男生的脚步慢下来,回头撞着他肩膀说了什么。
不熟,所以也不存在特意回来喊她。
可就算记错了不也是要先记住吗,况且他都说了记得,九班那么多人,他怎么就记得她。
也勉勉强强算有点特殊吧。
纠结的说服着自己,梅子糖尾调也没那么酸了。
林疏雨叹一口气,觉得今天想的真有点多。
其实高一开学后,两个人因为那只橘猫产生过三次短暂交集。第一次他问猫怎么样了,林疏雨问他要一起去看看吗。第二次橘猫找到了领养,林疏雨犹豫后还是告诉他了,他笑着说那就好。最后一次,橘猫被领养不久后,因病去世,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消化这个消息,而谢屹周再问时便成了分摊她难过的人。
他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沉默,所有情绪都消失,只有沉默。他们坐在操场,最后林疏雨生硬地安慰他,至少有人为它努力过。
至少不用后悔。
谢屹周垂头抿唇,掀眼看了她下,操场的声音嘈杂,濛濛的雨飘在脸上,林疏雨不得不拉他跑回教学楼。
第一节晚自习讲了英语卷,后面的自习林疏雨拿出了化学,这种心理是很奇怪的,和他有关的事情,总想做得更好。
**
高一九班那周的两节体育课因为体育老师的出差学习全部消失,下面人吐槽,体育老师究竟要学习什么,为什么总是出差啊。
在一群人的集体哀嚎下王承德无奈松口:“这两道题都做对下节数学课就出去活动。”
“耶!”
后面有人已经翻出了篮球。
林疏雨低头盯着题上的坐标系,记忆被唤起。
下节数学?那不就是和八班一起。
她没记错,大课间做完操有人也在说这件事。而聂思思神秘兮兮拉着林疏雨去小卖部买饮料重点说她今天查操时听见的情报。
“你知道柴蔓儿吗。”
这个时候小卖部人多,柜台旁边乌泱泱的都是人,两人要了汽水,老板忙东忙西没听见,林疏雨和聂思思被挤到边上,干脆等着。
见林疏雨茫然地望着自己,聂思思哎呀的着急提醒:“就是十二班特别漂亮的那个女生,头发自然卷,你见过。”
“军训时跳过舞?”
“对。”
聂思思这样说林疏雨想起来了,不过他们不在同一楼层,没有交际,所以印象不深。
“你猜我听见什么了。”聂思思神秘兮兮,林疏雨猜不出来,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捧场,她凑近小声地问:“她这次考了第一?”
聂思思:“。”
感觉到对面沉默,林疏雨缓慢眨眼,觉得自己大概是猜的不对。
聂思思气笑,她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捏林疏雨脸:“你是笨蛋吗,这有什么好八卦的。”
“那到底是什么呀。”林疏雨看人变少,一边问一边推着聂思思往中间走。
“是谢屹周。”聂思思语气扬扬,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对谢屹周的关注似乎有所上涨,反正总是会分享和他有关的事情,“听说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走得很近,可能有点情况。”
“情况?”
老板正好注意到她们两个,问要什么味道,聂思思扯着嗓子喊荔枝。然后转过头跟她继续说:“好像是竞赛组。”
所谓的竞赛组不过是选了一批数学物理成绩特别优秀的在晚自习进行额外培训,不明说也知道,这些人基本就是分班之后的理重点。林疏雨理科不算优势,再加上王承德知道她想学文,所以林疏雨不在其中。
“怪不得前几天柴蔓儿一直来我们楼层上厕所,可能为了看那位的。不过他们还挺配的,长得好看学习也好,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耳边拉环“啪”的清脆掰开,清新的荔枝味随着唰啦啦的气泡声飘进鼻子。汽水是夏天最好的解暑药,凉气沁入心脾,林疏雨嗯了声。
得到赞同的聂思思嘻嘻一笑说是吧,仰头喝下一口丝毫没发现身边人有什么不对。太阳晒的地面发烫,旁边一棵枝干粗大的樟树,她们站在阴影下听见谁的手机铃声响了。
“要猜着你的心/要再一次确定/混乱的思绪都是因为太想靠近你”
聂思思小声跟着哼唱着后面:“猜的没错想得太多不会有结果,我看穿了以后...”
穿透力极强的哨声从操场冒出来打断聂思思,她唱到一半停住。
“糟了,快上课了,我们快点跑。”
回到教室后还发生了个小插曲,课结束,班长傅景明穿过张牙舞爪的一群人拍拍林疏雨肩膀,她回头。
“林疏雨。”少年温和地笑。
被喊的林疏雨停下手中收拾卷子的动作,问:“怎么了班长。”
女孩皮肤白,标准的鹅蛋脸,杏眼像葡萄,水汪汪凭添灵动。她今天扎的低马尾有点温柔,一缕黑发从耳后掉出来,落在清瘦的下颌角旁。
她每次和他说话都会喊班长,傅景明抿抿唇回神:“章主任晚自习想开个会,应该是想强调这段时间的纪律和卫生考核,我今天有点事,能不能请你替我去一下。”
“在哪个教室。”
“□□2。”
林疏雨拿出便利贴记好,前面聂思思把他们的对话都听进耳里,转过头来盯着傅景明挤眉弄眼调侃。
“章鱼哥怎么又开会。”
“还有班长,你怎么每次都来找我家疏雨,仗着我们疏雨脾气好就天天给你干苦力。”
“当然不是。”傅景明否得很快,他看了林疏雨一眼,又朝着聂思思无奈地笑了下。
“那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他停顿,“晚上请你们吃黄氏行不行。”
黄氏小炒在一中旁边,是这条街最好吃的一家,一中学子亲切的称呼其为皇家炒肉,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真的吗!”聂思思眼睛亮了:“班长好大方,我也能蹭吗。”
傅景明点头开玩笑:“当然了,是请你们,占了你的人也该补偿。”
聂思思拿卷子挡着脸笑得不行,被后面林疏雨用笔戳着警告。
“不用不用,不麻烦。”
“你确实帮了我好几次。”傅景明还想说什么,被林疏雨摆着手拒绝。
“班长你再说我可不去啦。”她开玩笑地起身拉着聂思思出去接水,再三和傅景明强调,真的不需要。
出了教室聂思思还回头看,她手掩着唇小声:“班长喜欢你。”
“你说什么呢。”
“真的。”聂思思确定,“他每次都拿这个当幌子找你说话,他怎么不找学委,找你一个英语课代表干嘛。”
“连皇家炒肉都舍得,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
林疏雨听完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思思转头,就看见林疏雨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很想吃吗,我也可以请你。”
聂思思:“?”
这是重点吗,好像不对吧。
不过还是好感动...
她大手一挥,黏黏糊糊抱着林疏雨胳膊撒娇:“我知道你喜欢我。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疏雨无辜眨眼。
“班长其实挺帅的,人也好,你真不考虑?”聂思思觉得傅景明人还可以,性格也好,班上人都爱找他,做什么事都很体贴可靠。
林疏雨深吸一口气:“思思,少看肥皂剧。”
聂思思撇嘴轻哼。
庄主任在晚自习开会,林疏雨今天没胃口,便打算直接去会议室做卷子。
一中的教学楼通过顶楼相连,所以五楼的教室有点乱,林疏雨本子上贴着记教室的便利贴,她走到楼中央拐角处停了停,又重新回去看门牌。
她第一次来b区,转了一圈没看见502,走廊静悄悄的,这个时间点没人,按照顺序数了一个阶梯教室,林疏雨猜着应该是,她推开门随便找了个靠墙位置坐下,拿出一张数学卷开始做。
这张卷题目难度不小,最后一道选择和填空林疏雨算了好一会儿也不太确定。
刚准备跳过,墙外有人低语。
她抬头发现已经六点三十。
外面人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林疏雨低头继续写填空。
一道题没算完前门被人推开,后面落座两个人。
林疏雨其实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教室,他们六点五十开会,刚好问一下。
“这是503,502在对面。”两个女生很热心的给她解释,“b区就是这样啦有点乱,教室门牌号是交叉的。”
林疏雨弯弯唇说谢谢,她收拾东西准备过去,女生又问:“你们哪个教室什么活动,也是竞赛培训?”
竞赛培训?
这个耳熟的词上午刚出现过。
也就是这个时间,门再次被推开,声比人先到,同时飘过一阵发香。
“佳佳!我的笔,今天我就跟谢屹周赌上了,这道题肯定是他错。”
被喊的女生就是刚刚和林疏雨聊的那位,她从包里拿出卷发女孩的笔,有点无语:“你就不能用他的。”
“他没带!”
柴蔓儿简直不敢想,怎么会有人上课不带笔啊。
仿佛要印证她的话,教室前门开了,少年捏着一张卷再无其他,随便坐在第一排压着手臂想睡觉。
叫佳佳的女孩看见,跟身后的人提醒:“他来了。”
柴蔓儿抬头看见谢屹周那个没骨头的样子,直接拿笔冲了过去:“谢屹周,你现在睡什么啊。”
偌大的阶梯教室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五个人,凸显的这声格外刺耳。
林疏雨怔怔地看着女孩站在他桌旁,少年被喊起来表情有点不耐,但又不是生气,压着的眼尾没波澜,接过笔写了什么。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林疏雨还是清楚的看见少年瘦削的侧脸漂亮,阴影落在高眉骨下,他解题的架势和人一样,游刃有余中带有志得意满的肆意。
更奇怪的是柴蔓儿落在少年面庞的眼神都被她捕捉的清清楚楚。
林疏雨忽然后悔答应傅景明。
这种画面她一点也不想看见。
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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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 and Xia’s emails --2017.6. 19 23:55pm
-暗恋,就是一团塞满窃喜与难过的毛线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