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官道上的黄土被冲刷成泥泞的沼泽。秦慕言掀开车帘，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手背上，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父亲，这雨太大了，车轮陷在泥里了。”她转头对车内的秦易明说道。
秦易明皱眉望向窗外：“离驿站还有二十里，怕是赶不到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雨幕中，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男子浑身是血，身后七八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保护相爷！”护卫们立即拔刀戒备。
秦慕言瞳孔一缩——那人玄色锦袍上的四爪蟒纹在雨中若隐若现。
好像是皇室中人！
只见那人的马突然前蹄一软，将他重重摔在泥水中。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刀光在雨中泛着寒光。
“父亲！”秦慕言急声道。
秦易明当机立断：“救人！”
侍卫连忙拉弓射箭，拿着刀冲了上去。
最终黑衣人双拳难敌四腿，被击退了。
那人抬头，隔着雨幕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少女撑着青竹伞款款而来，绣鞋踏在泥水里竟不染纤尘。
“你还能走吗？”她俯身问道，声音比这夏雨还凉三分。
他咳出一口血，却笑了：“劳烦……秦小姐了。”
秦慕言一惊，这人居然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她也从血迹斑斑的脸上仔细端详，最后发出一声惊呼：“三皇子殿下！”
原来眼前之人正是三皇子赵珏。
赵珏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她连忙扶起赵珏到马车旁，对车上的秦易明说道：“父亲，是三皇子，你帮忙扶上车。”
秦易明刚要动作，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晴岚眼疾手快，袖中甩出一枚玉佩，“铛”地一声将箭矢击偏。
晴岚雨霁是秦慕言的贴身丫鬟，本领也各有千秋。晴岚武功高强，雨霁擅长用药和毒。
“走！”秦易明大喝一声，亲自驾车冲开包围。马车在泥泞中疾驰，溅起的泥水混着血水，在官道上拖出一道狰狞的痕迹。
众人逃至一座荒废的山神庙才停下。雨霁利落地撕开赵珏的衣衫，箭伤处的皮肉已经泛黑。
“箭上有毒。”雨霁蹙眉，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碧色药丸看着赵珏，“殿下信我吗？”
赵珏苍白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秦小姐若要害我...方才不必相救。”
药丸入口即化。雨霁又取出银针，在火上烤过后，精准地挑开伤口处的腐肉。赵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留下秦慕言在旁边斯哈叫个不停，好像被扎的是她一样。
夜深雨歇，庙内篝火噼啪作响。
“太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我的命。”赵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没想到会连累秦相。”
秦易明沉声道：“殿下言重。太子贪墨赈灾银两，天理难容。”
秦慕言有些发愣：“咱们不是去治理水患吗？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赵珏有些怀疑地看了秦易明一眼。
秦易明连连抱歉道：“小女一心想救水患，不了解背后的弯弯绕绕，殿下莫怪。”
赵珏点头：“不怪不怪。只不过我在户部查到账册有异，太子便迫不及待要灭口了。”他忽然看向秦慕言，“秦小姐丫鬟的暗器功夫...不像是闺阁女子该会的。”
秦慕言面不改色：“家学渊源。”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丫鬟怎么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本领。
赵珏低笑：“有意思。”
火光照耀下，二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秦易明轻咳一声：“既然同路，不如结伴而行。殿下以为如何？”
赵珏拱手：“求之不得。”
秦慕言望向庙外渐停的雨，轻声道：“天要亮了。”
雨后的山神庙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秦慕言已经指挥着众人收拾行装。
“殿下伤势如何？”秦易明关切地问道。
赵珏试着活动了下肩膀，伤口处传来隐隐刺痛：“多亏这位姑娘的医术，已无大碍。”
雨霁闻言，低头继续整理药箱，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父亲，我们该出发了。”秦慕言站在庙门口，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趁着雨后凉爽，今日多赶些路。”
车队重新上路后，赵珏的马车被安排在队伍中间。秦慕言特意让晴岚骑马跟在旁边照应。
“秦小姐。”赵珏掀开车帘，“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慕言示意马车停下，翻身下马走到窗前。
“殿下有何指教？”
赵珏从怀中取出一封染血的密信：“这是我从户部带出的证据，还请秦小姐代为保管。”
“我？”秦慕言指着自己，一脸的震惊，“殿下你找错人了吧？我自己东西都找不到放哪里了，居然还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
“昨日若非秦小姐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赵珏目光灼灼，“况且...”
他忽然压低声音：“太子在南方安插了不少眼线，接下来的路恐怕不太平。”
秦慕言只得将密信藏入袖中，心中想着等一会儿就把信交给父亲。于是她唇角微扬：“正好，听说雨霁最近新配了几味药，正愁没人试呢。”
正说话间，前方探路的护卫突然发出警报。
“有埋伏！”
话音未落，数十支箭矢从两侧山林中激射而出。秦慕言眼疾手快，一把将赵珏推回车内，自己也跟着进了车。
“晴岚！”秦慕言大喊。
晴岚闻声而动，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光，精准地挑落三支飞箭。
“保护相爷和殿下！”护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晴岚站在车顶，目光如电地扫过山林。忽然，她手腕一翻，三枚银针破空而出。
“啊！”一声惨叫从树丛中传来。
“西北角还有埋伏！”她高声示警。
赵珏从车窗缝隙中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位贴身丫鬟，远比他想象的要深不可测。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刺客见讨不到便宜，终于撤退了。
“清点伤亡。”秦易明沉声吩咐，“继续赶路，不要停留。”
重新上路后，赵珏发现秦慕言骑马走在了自己车旁。
“我现在相信了，”她目视前方，“这一路确实不太平。”
赵珏苦笑：“是我连累了你们。”
“无妨。”秦慕言转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的光，“反正我们也要去南方，正好借殿下的东风。”
赵珏怔了怔，随即失笑：“秦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彼此彼此。”秦慕言一夹马腹，向前驰去，“殿下好好养伤，后面的戏还长着呢。”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赵珏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伤口。这位救命恩人，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连赶了三日路程，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青州城。城门处，守城士兵正在严格盘查过往行人。
“父亲，情况不对。”秦慕言压低声音，“城门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
秦易明捋须沉吟：“看来太子已经料到我们和三殿下会经过这里。”
赵珏的马车内传来轻叩声，秦慕言靠过去，只听他低声道：“我这里有通关文牒，但恐怕不能用。”
秦慕言眼珠一转，忽然笑道：“我有个主意。”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套粗布衣裳，递给赵珏：“委屈殿下扮作我的随从。“又转向雨霁，”把你的易容膏借我用用。”
半个时辰后，车队缓缓驶向城门。守城士兵拦下马车：“奉知府大人命，严查过往车辆！”
秦易明掀开车帘，不怒自威：“本相奉旨南下治水，尔等也要查？”
士兵一惊，连忙行礼：“原来是秦相爷！只是...”他狐疑地看向队伍中那个面色蜡黄的随从，“这位是？”
“我家小姐的贴身仆役。”晴岚上前一步，塞过去一锭银子，“路上染了风寒，怕传染给贵人。”
士兵掂了掂银子，正要放行，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慢着！”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正是青州知府刘墉。他眯着眼睛打量车队，最后目光落在那“病弱随从”身上。
“这位看着有些面熟啊。”刘墉阴笑道，“不如摘下面巾让本官瞧瞧？”
气氛骤然紧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官兵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走来，为首的官兵高喊：“抓到煽动民变的乱党了！”
刘墉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趁着这阵混乱，车队迅速通过城门。直到驶入城中主街，秦慕言才长舒一口气。
“那些百姓...”赵珏已经擦去易容，眉头紧锁。
“听说是百姓民变。”秦易明沉声道，“青州百姓深受水患之苦，听说朝廷也不管不顾，引得许多百姓愤慨，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就要发起动乱。”
秦慕言心头一热：“我们得尽快查明灾情。”
当晚，众人在驿馆安顿下来。秦慕言正在灯下研究赵珏给的密信，忽然窗棂轻响。
“殿下深夜造访，恐怕不妥吧？”她头也不抬。
赵珏从窗外翻进来，衣袂带风：“秦小姐好耳力。”他在桌前坐下，指着密信上一处，“这里有问题。”
秦慕言凑近细看，发现是一笔五万两的修堤款项，落款却是“青州同知周勉”。
“这个周勉...”
“是我的人。”赵珏眼中寒光闪烁，“半月前突然暴毙，账册也被篡改。”
两人正说着，屋顶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珏一把揽住秦慕言的腰，带着她滚到床榻内侧。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方才他们坐的位置上。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查下去。”秦慕言冷笑，从枕下摸出一个瓷瓶，轻轻拔开塞子，同时捂上了自己和赵珏的口鼻。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顺着窗缝飘了出去。片刻后，屋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赵珏挑眉：“这是什么？”
“雨霁改良版的'醉清风'。”秦慕言得意道，“加了点辣椒粉，保证让他涕泪横流。”
赵珏忍俊不禁，忽然正色道：“明日我去暗访周勉的府邸，秦小姐……”
“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秦慕言打断他，“毕竟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罢了。”
“那可否借你的丫鬟晴岚姑娘一用？”赵珏这才展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晴岚定是不愿意，我不会阻拦，总要她自己做决定。”秦慕言自是不愿意，她只是来治理水患的，也不想让自己的人陷入漩涡之中。
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影子。赵珏凝视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忽然觉得胸口的伤处隐隐发烫。
“好。”他轻声道，“你也要小心。”
秦慕言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晴岚的惊呼：“小姐！雨霁不见了！”
两人脸色骤变。秦慕言冲到门口：“怎么回事？”
晴岚急得眼圈发红：“她说去药铺买药材，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珏迅速披上外袍：“我去找知府要人。”
“不行！”秦慕言拦住他，“打草惊蛇更危险。”
“那看来你只能借晴岚姑娘给我一用了。”赵珏笑着，桃花眼勾着人，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秦慕言无奈，只得答应。
晴岚听说要去救雨霁，有些担心地看着秦慕言说道：“我走了，那小姐怎么办？”
“没事，这里护卫这么多，只要我不出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秦慕言安慰着晴岚，她第一次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累赘。
“那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啊。”晴岚无奈，留下一句话后就跟着赵珏离开了。
看着两人飞檐走壁“歘”一下就消失不见了，秦慕言满脸的羡慕。
“喂，系统，要是你当初早告诉我任务是救民济世，我是不是也就变成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了？”秦慕言再次质问系统。
“宿主大大，现在也不晚啊，等你完成任务，要什么得不到？”系统似乎也有些愧疚，安慰着秦慕言。
“唉！”秦慕言叹了口气，合上窗户开始看系统给的有关治水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