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祝九春还能睁开眼，只听朦朦胧胧听见天上边传来一道庄重的女音。
“咚——”
古钟敲响，余韵绵长。祝九春睁开眼，霎时风起，满树繁花，如雪似云。
“寂寂梨花雨……”祝九春回首瞧见天边的来人，“斜斜柳带风。”
她觉得鼻子又开始幻痒了，赶紧闭气，不敢用呼吸。别人的春和景明，她的氯雷他定。
“还有心情吟诗，快跟我来。”
那抹柳叶般大小的影子一闪就至祝九春眼前，柳生生果然人如其名，一身绿色的衣裳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他的曼妙身姿，偏脸上表情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啧啧啧，真是公子如玉端方。
祝九春被他从巨树下裹走，飞至半空中，她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柳医生？”
不是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自己这么爱的？
柳生生斜睨了她一眼又继续平视着前方，良久才矜持地开口嗯了一声。
“我在做梦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边，还这么高冷。”祝九春第一次做如此清明地梦，简直不可思议，松开搂着柳生生细腰的手，自己尝试着翱翔于天地之间。
现在问题都抛之脑后，人类对于飞天的执着太热烈了，祝九春显然深受影响，“这实在是太酷了！”
不过三秒，重力重新反应过来，拥抱住祝九春，她沉沉地往下掉。
“啊啊啊——”危机时刻，恐惧占据了理智令她忘记这是梦里，现实中的祝九春皱着眉头，腿抽抽着像是要醒过来的架势。
她们飞得太高了，眼见着眼前还清晰无比缠着金丝细线的绿袍子越来越远，又忽地放大，柳生生道，“聚气凝神，心中默念…”
“…是什么？”破风声快要割裂她的双耳，以为是自己没能听清，惊恐问道。
“…”
祝九春还是没有听清，但听字听音，依葫芦画瓢般念道，“…！…！…！”
“飞！”祝九春与往下的柳生生在空中交错而过，一下子腾跃而上，飞得比他更高。
“哇！”祝九春兴奋得在天上转圈圈，柳生生莫名其妙地又生气了，恶狠狠地道，“别玩了，跟我走。”
“行啊，行啊，柳医生想让我去哪里啊？”祝九春在心中暗想，柳生生带口罩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风情，这摘下口罩来脸蛋跟刚剥开的莲子似的，白嫩嫩又脆生生的。这人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但是架不住她脾气好啊，这般好看的人做梦她也愿意哄着。
“你什么语气！”
“我什么语气？”祝九春见他粉嫩的薄唇抿着竟真快生气了，才不逗他玩，赶紧摆正姿势耐着性子问道。
“祝九春，你烦得很，赶紧跟上来。”说完就跟被饿狼追着似的飞走了。
“唉唉唉。”祝九春没法，只得跟上去。
这山横看是青山远黛，只此青绿，附身近瞧是草木蔓发，桃红柳绿。
“来了，来了，柳大人和九春神回来了。”“小柳真的把九春神带回来了，真的带回来了。”远远地就有眼尖的小妖怪瞧见了祝九春，顿时嚷嚷开了一片。
“别吵别吵，都让开都让开，让她们过来这边。”年纪大些的精怪组织着秩序，硬是开辟出一条道来让二人经过。
祝九春瞧着这群小家伙有趣，这个豹纹尾巴露在外边，那个小小一只落在人肩膀上，高的廋的矮的胖的奇形怪状的家伙凑齐了，都眼巴巴地瞧着她呼吸都轻柔了，不像刚才那般吵闹。柳生生飞得快急了，她还没有找到时机问出口，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大黄，大黄，你别睡，春神回来了，九春春神回来了。”有妖轻声叫唤着中央木架子上躺着的大狗。
木架子上的妖怪也一一然开，就连柳生生都退至后面，留出空间让祝九春过去。祝九春还迷茫着，看了看柳生生又看了看眼前老得不像话的大黄狗。
“怎么了这是？”祝九春蹲下视线与它齐平，轻柔地摸着它干燥不再顺滑的毛毛问。
有妖解释，“她不是矫情，实在是活不了了，这才想见您最后一面。”
其余妖怪赶紧阻止她，“你别说，让她和大人说说话，让大人和她说说话…”后来她们实在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回身捂面低低啜泣着。
“嘤…”大黄狗强撑着睁开双眼，双爪试探着往祝九春的身边巴拉，续了好大一口气嘴吐人言道，“九春神啊…”
“！！！”这就比较离奇了，祝九春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晚餐吃菌子重度了。
“九春神啊，我终于见到你了。老黄不争气，修炼不到位，活不到您回来的时候了。我还以为死之前，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年我虽开了灵智，修炼一事情上却不得要领，流浪人间被人类强行拉去给公狗发情去火，肚子里面踹了七个崽走街串巷地乞食，要不是大人垂怜带我回了九春山，祝我开了灵智幻化得人性，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要浑浑噩噩成什么样子。”
祝九春不由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一颗晶莹地泪珠浸没在大黄的毛里。
“九春神啊，我等不到你了，我这些年在山中白吃白喝，就用流浪人间的故事给小妖怪们讲讲外面的世界。山中岁月依旧，我却不似当年，老了老了，等我死后，请让我的灵魂守护九春山，我与九春山共存亡。”
“还有…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我还想听你再叫我一遍，又春……”
“又春……”
——
“多谢仙人祝我，多谢仙人。”大黄毕恭毕敬地五体投地拜服祝九春。
“你已开灵智，又有修炼之缘，我不过是点拨了你一下，这都是你自己勤加修炼的结果。”
祝九春穿着百花上镶嵌着贝母的华服，站在破落的神庙里面也熠熠生辉。大黄见她就要离开，摇尾乞怜戚戚然道，“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请大人收我做个奴仆也好什么也罢，我在偌大一个人间没有容身处，只愿生生世世追随大人，赴汤蹈火，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起身吧，你的肚子…”
“我的肚子不打紧，生了就好，用不了多久，真的用不了多久。”她泪眼盈盈，带上哀告央求的神色，叫人不忍心拒绝。
“起来吧。”祝九春走下神台蹲在大黄面前道，“只是我山中条件艰苦，你们这些小妖精进去了这辈子可出不来了，这你可能接受？”
“我愿意，我愿意。”
“好，你就随我回去吧。”祝九春带大黄隐身腾空而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人，我没有名字。人们大多叫我狗，少数和善地人会叫我大黄，大人叫我大黄好了。”
祝九春看了一眼大黄凸出来的肚子，“等过些时日你就能正式修得人形了，我是秦岭中的九春山化形而成得名九春，山中多精怪，有正经的名字方便来往，你也取一个吧，就当迎接新生了。”
“请仙人赐名。”
“别总是这样，”祝九春沉吟片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村又村取个谐音又春如何，又春代表新生，用来庆祝你的新生，以后不用受这般苦了，好孩子。”
“这会不会犯了仙人的名讳？”大黄一听就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有些担忧。
“哈哈哈，我有九春，分你一春又如何？”
“嗯…又春，我叫又春，代表新生。”
“嗯，又春。”
“又春，我叫又春。”
——
“又春啊……”“大狗妖……”“黄奶奶……”
又春闭上眼，肉身消散，三魂离体，一魂归天地，一魂往轮回，一魂驻九春。
如同当年承诺的那般，跟随九春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又春啊……”
众妖哀鸣，却只能见几百年的老伙伴灵魂消散。
“妈妈，以后再也没有奶奶为我们讲故事了吗？”小山雀精问。
“呜呜呜，可是妈妈也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啊，以后这山中再也没有人为我们讲故事了……”
“那我以后替黄奶奶讲故事吧，我把她的故事讲给以后的小妖听。”
“好…好孩子。”
黄又春是山神大人从外带来的妖精，以前是受了山神的庇护不受因果的干扰，如今她的消散就意味九春山结界快不行了，柳生生支撑不住了。
祝九春哀伤地迷茫着，柳生生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久，很久，众妖收拾起心情，又将热切地目光投掷在祝九春身上。
“山神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柳生生想你想得叶子都掉光了。”柳生生一个眼神过去，那个插嘴的妖精赶紧缩进妖群里面。
“这是传说中的那位山神大人吗？”“对啊，这就是我们当年的山神大人，我们一家一定会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九春山的。”“那为什么她不在山中，要让柳哥哥当山神呢？”“哎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们再告诉你。”“可是，妈妈……”“没有可是。”“哦，好吧。”
“你，跟我来。”柳生生拉着祝九春飞出重围。
祝九春还沉浸在那场离别中，难以重拾情绪，她好像真的跟她相处了很久，遗忘地记忆更加沉重，她迫切想要知道些什么，“柳医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生生一把将她送进梨花树中的裂缝中，急急急说道，“来不及了，你先从这里出去，到海棠街23路来找我，一定要来啊。”
“祝九春，你一定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