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轻？舟轻！”

    舟轻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地回过神，浑沌的大脑让她面色显得怪异。

    小李见她看向自己，虽然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但还是不敢让顾太太多等，于是直奔主题道：“舟轻，顾太太的人在公司楼下等你。”

    这句话让原本就注意这边的其他几位同事炸开了锅。

    “顾太太！顾总的老婆吗？她找舟轻干嘛？”

    “我就说事情藏不住吧，顾太太都找来了，你们还说他俩没关系！”

    “我们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才进云壤的，就只有她是普通大学毕业生，平时又和顾总走得那么近，她靠什么进来的不是显而易见吗？”

    “哎呀，每年不都会有这种员工进来吗？她刚大学毕业还是小白，你们早就是老油条了还什么都不懂？”

    ……

    他们离得不远，而且根本没想避着舟轻，这些声音自然都进入了舟轻和小李的耳朵里。

    小李有些尴尬，但又不敢去和他们几个争论，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现实中的吵闹和大脑因刚刚进入新世界而产生的晕眩让舟轻整个人都像身处氧气稀缺的玻璃罐内一样难受，她用手扶着面前的桌子，皱起眉头强行让自己恢复理智，逼迫自己迅速理清现在的局面。

    舟轻不想理会看热闹的人，即便眼前的模糊让面前的人变成了彩色的怪物，她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向刚刚为她传达消息的小李说了声谢谢，而后起身去往小李说的地方。

    好在原身的部分记忆还保存着，舟轻才得以轻松地在公司内走动。

    舟轻一边让自己的身体适应这个世界，一边回忆系统给出的资料，并根据资料梳理出完整的剧情。

    这个世界的舟轻今年刚刚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还没出学校就顺利地通过秋招进入了云壤集团，成为现任总裁顾原，也就是大家口中“顾总”的秘书。

    其实众人说“普通大学”都算是好听的了，舟轻毕业的大学和其他同事毕业的学校简直是云泥之别。

    因此在一众新来的员工中，舟轻不仅仅是相貌最打眼的那个，背景也是最引人注意的。

    众人口中的顾太太也就是顾总的妻子，而顾太太今天找她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世界的舟轻会成为顾总的情人，之后还会成为白手起家的大男主与大反派之间争斗的炮灰，并最终死在反派的手上。

    值得注意的是顾总就是剧情中大反派顾永夜的父亲，顾太太则是顾永夜的亲生母亲。

    至于舟轻为什么会成为顾总的情人，别人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任谁想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舟轻攀龙附凤、心术不正，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她是被逼迫的。

    舟轻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就是原身被顾总塞房卡的当天，按照系统介绍，等过了今天，原剧情中的原身就会成为顾总的小情人，彻底站在了反派的对立面。

    其实舟轻倒没有觉得在反派对立面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但她现在刚刚到这儿，在什么朋友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树立起强大的敌人确实是不太明智的决定。

    就算非要选择一部分人做敌人，那也要选择相对弱小的敌人，否则就是给自己的未来挖陷阱。

    还没出公司大门，舟轻就看到了一位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见到她之后立刻目标明确地走到她面前，在她开口之前率先说出自己的目的：“舟小姐，夫人让我送你过去。”

    说完，男人给了舟轻几秒反应的时间。

    出乎意料地，舟轻并没有像资料里显示的那样哭哭啼啼，而是大方得体地点点头，甚至还礼貌地向他致谢。

    姜四觉得很奇怪，但他也不敢在这里耽误时间，怕让自家老板等太久，于是伸出手示意舟轻跟着他走。

    舟轻安静地跟上了男人，她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毕竟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向，她发挥“作用”的时间还没到呢，系统也不会让她死的。

    “别以为我会保护你，”024像是知道舟轻的想法，冷不丁地出声打击她：“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能活能死、能活多久都要看你自己！”

    舟轻正坐在车里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局面，毕竟在她的世界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此时听到024的话，她快速地判断出这个没有实体的智能机器想听的话，从善如流地表达感谢：“呵呵，谢谢您，您真伟大。”

    只是她毫无起伏的声调和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眼睛让这句夸赞的话显得极具杀伤力。

    024好不容易积攒起的气势瞬间消散，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它之前也服务过别的人类，每当它说自己能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时，对方就算没有感激涕零，至少也对它怀有感恩之心，怎么这一次就给它碰上个软硬不吃的“滑头”？

    自从它与舟轻绑定之后，无论面对它的威逼或是利诱、恐吓或是安慰，她都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和态度说出它最希望听到的回答。

    它去搜索了一下，大数据显示这种态度通常出现在人类与不想搭理但是又不得不应付的对象相处的场合。

    这让024在别人那里获得的骄傲逐渐消失，但是它并没有失去信心，因为它相信等到舟轻面临死亡时，一定会向它求救！

    它期待听到那时她扭曲痛苦的哭喊！

    ——

    下了车后，舟轻继续被男人引导着来到一家装潢奢华的餐厅，又接着乘坐电梯到达二楼，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门旁有两位身体健壮的保镖守着，见他们两个来了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回了头，像是早已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继续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

    男人沉默地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打开门恭敬地向里面的人请示，而后侧身转过头让舟轻进去，待她进去后立即轻轻关上门。

    舟轻走进去后稍微打量了一下坐在桌子后面的顾太太，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和她在车上想的差距有些大。

    在她的设想中，原剧情中的舟轻应该是被这位顾太太惊吓威胁了一番，否则怎么会愿意拿着房卡打开酒店的房门？要知道原身在此之前一直是努力和顾总保持距离的，虽然也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纵。

    但无论如何，既然有了这个节点，那么顾太太的形象应该和她在现实中看到的那群自恃高贵、盛气凌人的骄傲金孔雀一样。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位顾太太并不像其他豪门阔太一样衣着华丽，气势也不是咄咄逼人那一挂的，而是穿着一身专门定制的职业套装，整个人干练又沉稳，很符合标准的职场成功女性形象。

    在这个时候，舟轻的脑海里才又蹦出来一些有关顾太太的信息：顾太太本名姜亦歌，不仅仅是顾家的大儿媳，更是姜家的长女，环科集团的现任总裁以及最大的股东之一。

    可惜的是，这位姜女士比舟轻更惨，在原剧情中甚至都没出现过她原本的名字，也没交代她的结局。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舟轻当即决定改变原本的思路——既然都是剧情的边缘人物，与其自相残杀，不如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舟轻刚做好决定，就听到面前的姜小姐开口。

    “舟小姐，很抱歉临时找你，公司那边我会让姜四去处理的，不用担心旷工的事，先请坐吧。”

    姜亦歌带着笑意说，她的声音柔和又亲近，若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认为对方是一个好人，但是让职场老油条来看却能感觉到另一种形式的压力。

    然而舟轻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情况，因为她看到这位姜亦歌女士总幻视自己的大姑妈——一位美丽优雅、勤劳能干、笑里藏刀的杰出女性。

    真的很像！舟轻甚至觉得两者脸上笑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舟轻有些怀疑这一类优秀女性都有自己标准的微笑。

    压下心中的疑问，舟轻立即参照自己过去与大姑妈相处的经验点头微笑，像是没察觉到对方的试探之意。

    “没关系的……姜总。”她微微停顿，坐下后又与姜亦歌对上视线。

    虽然舟轻对姜亦歌所知甚少，但根据她过去的经验，像姜亦歌女士、她的大姑妈舟不染女士这类人大多数希望能在更多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姓氏，而非夫家的名头。

    果然如她所想，姜亦歌听到她的称呼后目光一闪，主动给她倒了杯水。

    舟轻轻声道谢，于心中感恩大姑妈的辛苦栽培。

    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姜亦歌才缓慢开口：“听说你是今年才毕业进入云壤的，这一个月的工作体验怎么样？”

    舟轻知道对方大概率也是改变了原来的想法，于是抿唇垂眸思量了片刻后才犹犹豫豫回答：“和学校的环境差别很大，我在努力适应。”

    “哦？”姜亦歌平稳轻缓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像关心晚辈一样诱导着别人向她倾诉：“听起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是一位很容易让对方放下戒备的女人，舟轻又在心中为她加上一个特征。

    “工作中有很多事情无法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在这个时候如何看清形势、做出正确选择对于一个刚刚进入职场的新人而言至关重要，所以我遇到事情总是会想着要不要再等等，等局势更加明朗了再做出决定。”

    舟轻的语气十分真诚，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对方这么个大人物叫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倾听夫家公司里新员工的心声这件事有多么荒唐。

    姜亦歌抿了口茶，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但眼中笑意更浓。

    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舟轻继续说下去。

    舟轻没有放过对方细微的变化，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房卡，用双手递向了对方，下定决心般抬眸看着姜亦歌的眼睛开口：“所以现在是要做决定了，姜总，我想成为您的下属。”

    姜亦歌依旧没说话。

    舟轻的投诚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意外收获，但同时也是一个隐藏炸弹。

    她不清楚这是舟轻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还是顾原知道什么之后安在她身边的卧底，毕竟资料上显示舟轻在进入公司的这一个月与顾原交往密切。

    若是前者，那么只能说明舟轻过去一直在扮演一个贪婪怯弱的角色；若是后者，那么顾原与舟轻就实在太蠢。

    顾原的蠢是真的，不过自见面以来舟轻的表现倒指明她不是个笨人。

    知道姜亦歌在权衡利弊，舟轻心中并不着急。

    她知道自己这一个月以来与顾原的紧密往来会惹人怀疑，但这也是她目前最能拿得出手的诱饵，若是姜亦歌真的想要干倒顾原，那她是最方便且最容易舍弃的工具。

    舟轻相信如果是自己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员工，所以她希望姜亦歌也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舟轻的神情表现得越发忐忑不安的时候，姜亦歌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伸手轻轻接过那张写着888的金色房卡，垂眸看了许久后才掀起眼睫，勾唇轻笑出声：“你能做些什么呢？”

    舟轻确定自己表现得够聪明又不太聪明，毫无保留地拿出自己此时最吸引对方的优势：“云壤集团半个月后的新品发布会在形式上会做出创新，特邀嘉宾也不只有本行业的合作方。”

    若只是一场新品发布会当然不会引起姜亦歌的关注，但只要能在其中做出一些改变，从中可以获得的东西就不容小觑了。

    舟轻默默计算着等会儿要向姜亦歌索要的“帮助”，在算清后也如愿以偿地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需要什么帮助？”

    ————

    从餐厅出来，舟轻坐上送她来的那辆车。

    驾驶位置上的姜四热情地向舟轻进行自我介绍，刚刚姜亦歌让他送这位舟小姐回去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姜亦歌的意思了。

    又策反一个！云壤迟早要倒在他们环科的脚下！

    正说得起兴，姜四突然想到父母曾经告诉他要多听多做少说，又联想到被同事说过话痨，而此时后座又非常安静。

    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什么之后他逐渐降低自己的声音，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往后看，却看到一个明媚的笑容，并在下一秒对上了后座上舟轻的视线。

    “姜似海前辈，非常高兴认识您，也很感谢您能送我回去，不知道前辈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环科呢？我对环科的了解还不多，想多做做功课。”

    姜四听到对方带着好奇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他感觉到自己脸上逐渐升起的热意，表现出了与他严肃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青涩：“不用叫我前辈，大家都叫我姜四，你也这么叫我就行。”

    说完，不等舟轻再开口说些什么，姜四立即开始滔滔不绝地为舟轻介绍起环科集团。

    舟轻听了不到一分钟就根据姜四话中的内容判断出他刚进入公司不久，所以才可以同时表现出对公司异常的热爱与浅显的了解。但她仍旧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适时地点头提问，引导着对方说出更多内容。

    024看着舟轻朝着与原剧情相反的方向走，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控诉舟轻对别人与对它完全不同的态度，还是要问她怎么知道云壤的新品发布会要创新，或者是要先问对方这种做法的用意。

    计算了一下三个问题的优先级，它还是决定先问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你怎么……跟她扯上关系了？”一直到舟轻从餐厅出来，坐上送她来的那个男人的车， 024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舟轻会主动和一个连炮灰都称不上的角色建立关系，明明它说的是和主角或者反派打好关系！

    舟轻内心并不想搭理024，但它身上确实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加上她现在心情好，所以并不吝啬花一些时间敷衍它。

    “你不是说她是反派的妈妈吗？我跟反派的妈妈混熟一点，以后最起码能被反派罩着多活一会儿吧。”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舟轻听到原剧情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为什么原身成为反派父亲的情人后会死在反派的手里？原剧情中可没有说反派还有为母亲出气这一美好品质！

    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间进入了这个世界？难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为什么在她见到姜亦歌后又出现新的人物介绍？这是原剧情的bug还是新拓展的“地图板块”？

    为什么原身作为一个毕业于普通学校且没什么能力的人会进入云壤？若是被人安排的，那她最终的死又到底是成为了被谁抛弃的棋子？以及为什么原身记忆中没有这部分内容？

    最后，既然故事剧情和人物角色已经定好，为什么系统又给她提供通过帮助反派干掉主角来存活的建议？干掉反派她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怂恿她干掉主角？难道所谓的主角和反派也另有深意？

    不过024显然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给出的资料产生什么质疑，它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舟轻为了应对被反派杀死而做出的选择。

    “那倒也是，”024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了，又恢复原本趾高气昂的德性：“那你现在选择的路就是帮助反派打倒主角咯？”

    024继续问，虽然是机械音却也能听得出心情很好。

    “嗯，对啊。”

    舟轻一边听姜四的介绍环科的现任总裁姜亦歌，一边在记忆中挖寻更多信息，但除了一些原身家庭的基本信息、原身近一个月与顾总以及周围同事的相处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面对这个与现实相似却又未知的世界，舟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到新地图开荒的玩家，区别是她知道自己这个角色原本的结局，现在她能为自己选择另一条路。

    帮助反派？对啊，按照024的说法，她自己不就是反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