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皇宫,议事殿。
按理说,凌朝是战胜国,在战场上都讨不到的便宜和公道,在谈判桌上就能讨到了?
开什么玩笑?
可是许夏然还是低估安泰帝了,那可是亡了八次国的皇帝!
同时,她也低估了宿敌夏珏宸,那老登张口就是十万两黄金,六座城池,一万人质统统还回来。
合着打场仗,作为战败国,除了十万两黄金,他啥都没输是吧!
那安泰帝也是,就对那区区十万两黄金心动了,人家打赢了恨不得狮子大开口,他倒好狮子小开口,十万两黄金就打发了?
偏偏他金口玉言,上下嘴皮一碰,赔偿金这事儿就定了。
许夏然能同意吗?可是她再是位高权重,皇帝亲口当众定下的事情,怎好反驳?
赔偿金低于心里预期也就算了,城池是万万不能让的,要不然她费气吧啦的攻打夏朝干吗?玩吗?
“陛下,这一万俘虏和六座城池是万万不能让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那城池是我们打下来的,我们凭本事打下来的为何要还?不让他们再割地就不错了!”
此时夏珏宸开口了,“听起来许将军是在教凌朝皇帝做事啊,也不知这夏朝和凌朝有如此差异,反正我夏朝臣子可是不会如此谏言的。”
这狗东西,在挑拨离间!
许夏然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我凌朝向来是海纳百川,凌朝皇帝的心胸更是夏朝比不了的,所以微臣才可直抒胸臆,你个夏朝皇子,挑拨离间也隐晦一点好不好!”
有意思,这凌朝将军,嘴皮子也是挺溜的,可还是有点嫩了。
“许将军,这六座城池和俘虏你不归还,那打算如何处理呢?让我猜猜?我夏朝百姓忠义无双,你就是拿下了又如何?你管的好?还是又打算屠城?如此便是要与我夏朝不死不休了是吗?”
“请你们动脑子想想,别朝百姓,是好管的吗?屠城?予朝屠城你怕是已经被骂死了吧!这六座是重要关隘,我夏朝怎会不重视,那么必要再次抢夺,战争再起,那不是就失去了和谈的意义了吗?”
“有件事情望你们悉知,我夏朝并不畏战,如今只是心疼边关百姓,希望和平解决,但若是和平的方法解决不了,那我夏军也等着!”
夏珏宸撂下话来,又给她挖坑,上头顶着皇帝,许将军能怎么处理?
许夏然又岂会掉到他的陷阱中?
“我凌朝如何管就不劳大夏皇子操心了,圣上自有裁决!不过经皇子提醒,确实有些棘手啊,不如你将百姓带走,我凌朝只要城池也是可以的!”
“还有,这十万两黄金只是赔款,那一万俘虏想赎回去可不止这个数啊,你也就是欺我凌朝皇帝不知其中内情。”
“那一万俘虏中可是有您嫡亲的表弟呀,夏朝统帅的儿子,在边疆历练,光他一个人,就得这个数了,其他人,我给你算一个人十两黄金吧,总共得三十万两黄金了!”
这个许夏然,也太难缠了,比那凌朝皇帝难缠多了,这六座城池,看来她是志在必得呀!
可惜的是,他夏珏宸也是志在必得,如今就看是谁棋高一招,最终鹿死谁手了。
“我竟不知这凌朝做主的竟是许将军?你们的皇帝还没开口呢,你倒是越俎代庖了?”
许夏然直接反驳,“夏朝大皇子也太拙劣了来来回回也就这些招数,以为陛下会被你这么粗浅的挑拨迷了心吗?”
说的她口干舌燥,赶紧喝杯茶润润喉。
抬头望向上座的皇帝,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撇向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简陋的计谋也行?!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这狗皇帝早就对她不满了,才能这么容易被挑拨,都不用挑拨,他心中本就有芥蒂。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上一次这个时候还是很和睦的呀,因为她一直很有用,这次为什么提前了?这么早?
为什么?因为她这次比上次更能干,早早便稳定局面了,让这老东西有空闲东想西想,能力也太强了,都能攻打夏朝了。
安泰帝语气不善,“许将军,朕这几日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流言,趁此机会,你给朕解释解释吧,把人带上来!”
不是吧,这个时候发难,夏朝人还在呢,就要内讧?什么流言?
宫中的大太监带上了以为身穿铠甲的士兵,身量不高,尖嘴猴腮,面相不佳。
就是他?这个人?有些印象,官职不低,在军中任职。
他向夏朝大皇子和安泰帝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隐蔽,但还是让许夏然发现了,好呀,这两个狗东西都有份!
手伸的够长的呀,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再喝一口,一会儿喝不喝得上还不知道呢!
那人很快就开口了,“启禀陛下,下官要揭露辅国大将军许夏然的欺君之罪!”
这是?欺君?何来欺君之罪?难道是,女儿身要在这个时候暴露?
那人继续,“辅国大将军许夏然得封官职,却根本不是男儿身,乃是阉人!”
许夏然一口茶喷出去了!
我请问呢?!阉人?!
这个锅许夏然可不背,“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是阉人?空口白牙,便要污蔑于我,我可是辅国大将军,你若没有真凭实据,便是欺君之罪!”
那人振振有词,“下官不敢欺君,古往今来,似辅国大将军这般胆大包天之人不过了了,律法规定阉人不可在军队和文官体系中任职,可大将军还敢。”
“在军中,大将军从不与人同浴,更无人瞧见过你换衣服,你下面更是平平无奇,不是阉人是什么?你可敢让人验身?”
许夏然慷慨陈词,“我堂堂辅国大将军,让人当众验身,可是丢不起那个人,我若不是阉人又当如何?这奇耻大辱,以后同朝为官,我又如何服众?”
这相当于社会性死亡了!
那人继续追击,“未免有人同大将军沆瀣一气,也免于大将军尴尬,请陛下亲自验身。”
安泰帝更是连装都不想装,“许将军,请吧?入内室”
许夏然定定的望向安泰帝,心中满是失望,这个狗皇帝,尸位素餐,是非不分。
她平山川,定四海,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老毕登吗?!
八世的悲愤一齐涌上心头,但凡这个皇帝争气一点,海晏河清,她至于吗!
“不必了,这个人说的是错的,我并不是阉人!”
安泰帝语带质问,“那为何将军不与人同浴,不同室换衣?”
许夏然固然有千万种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维持现有的平静,甚至她的假喉结,男士假零件一应俱全。
可是愚蠢的安泰帝的面前,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好像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阻止那个既定的结局!
现在,许夏然只想发颠,创飞所有人。
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一一划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与人同浴,不同室换衣,是因为我是女的?”
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有些面部表情管理不到位的,如同便秘。
女人?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许将军,许夏然,说她实是阉人已经够离谱了?女人?则怎么可能?那可是战场!
夏珏宸心下唏嘘,这一个个都是狠人那,这个军官,本来以为他有什么许夏然的把柄,才暗中运作,阉人,即使被她破局,也能羞辱他一番,在他和安泰帝之间埋下钉子,怎么都不亏!
可是他为了破局居然自污?他夏朝输给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在场的人都没人信,可架不住安泰帝这个想摁死许夏然的心,这个把柄他等的太久了,等不下去了。
既然他自爆,那就没办法了,没人能救他!
安泰帝迫不及待的下旨,“既然如此,许将军,你女扮男装从军,祸乱军队,犯下欺君之罪,择日问斩!”
好家伙上来就砍头,一个手握军权的人,他说砍就砍了?
安泰帝在做什么梦?
许夏然的厌蠢症要犯了,哼,他说斩就斩?既然都不要脸了,那便不给他留了吧!
她当场反问,“可是陛下,就算我是女的,祸乱军队?欺君之罪?又从何说起呢?”
这些罪名她逐一分析。
“祸乱军队,我入伍前军队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大家有眼都看得到,我未从军时,予朝被压着打,那叫一个惨烈,我从军后,先后破夏朝予朝,若这是祸乱,怕是夏朝予朝都想多来点这种‘祸乱’!”
安泰帝口不择言,“那你还犯欺君之罪呢,你一个女子,去从什么军?”
许夏然义正辞严,“欺君之罪?更是无稽之谈,首先,律法并没有规定女子不可从军,其次,我上位后,早就开放了女子军队的组建,再其次,我当初是自己主动从军的吗?”
她开始提醒朝中大臣和那瞎了眼的安泰帝。
“大家怕是忘了,我是在街上被抓的壮丁,被抓时我便坦言自己的女子身份,军中口口声声说便是女子也要上战场!”
几个军中老人面色赫然,当初好多人扮成女子混淆视听,许夏然可能被当成这种人以正视听。
皇帝还未停止发难,“即便如此,你为何要日日穿着男装!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许夏然语气恳切,“陛下!那是军中,所有人都穿男装,我怎会特立独行,何况,一个女子,若被俘虏,要经历什么你知道吗?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穿男装!”
安泰帝不依不饶,“即使这样,你也应禀明上官,不上战场的!你为什么要上战场。”
许夏然努力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陛下!你忘了当初凌朝处于什么状态了,别说我不是自愿的,便是主动投军又如何呢?”
想起过往,她语带悲切,“凌朝失了半壁江山啊,我军苦苦抵抗,家家户户都有男丁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照着那个趋势,别说女人,打到最后,便是八九岁的孩子也要上战场了!”
看着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她心中备悲愤。
“为什么上战场?你们心里是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辅国大将军,我能做到这个位置是因为我多优秀,多有能力吗?不是,说白了,是凌朝没人了,有能的无能的都死了!”
一席话振聋发聩。
许夏然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但凡换个皇帝,她这几次都不会如此坎坷,百姓的日子不会如此难过,这件事上,安泰帝全责!
安泰帝心里是一丁点百姓的影子都没啊!满脑子只有权谋,他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半点格局都没有。
夏珏宸这回是真的看走眼了,他是真的震惊了,夏朝竟然真的输给了一个女人!
凌朝的定国神将,坑杀予朝十万将士,俘虏夏朝一万将士,拿下六座城池,重要关隘的,竟是一个女的。
女子从军殊为不易,夏珏宸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他明白她的不易,若不是走投无路,那个女子愿意抛弃安稳舒坦的生活,选择这样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
这样浅显的道理,夏珏宸明白,安泰帝却并不明白。
听到许夏然的内心独白,安泰帝并没有感动于她的忠君爱国,和女子从军的不易。
他只有深深的愤怒,愤怒于许夏然对于皇帝权威的挑战,这种愤怒让他并不满足于砍许夏然的头,他要她接受这世上最深重的折辱!
“辅国大将军许夏然,挑衅天威,犯上欺君,然立下不世功绩,女子之身立于官场多有不便,今着令其交还兵权,大将军之位让于身边副将王彦之。”
“夏朝与凌朝互为邻里,应和睦共处,今退还其一万俘虏,六座城池,为表和睦,令许夏然和亲夏朝大皇子,其奉送的十万两黄金作为许夏然的嫁妆,带至夏朝,夏朝大皇子,你意下如何?”
询问了夏朝大皇子的意见,却没有问过她许夏然的意见,一国将军,和亲敌国?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若有,一定是安泰帝干的下一件事。
夏珏宸大喜,啥都回来了,还带回去个,把许夏然带走,这凌朝便不足为虑了!
自然是满口答应,万一一会儿长脑子反悔咋办?
“陛下,这样自然是极好,何时过礼啊?”
安泰帝也十分急切,“明日,在此举行婚礼!许夏然,还不领命?”
这老癫公,还是输了,连发颠都比不过他!
作为敌国主将,却又和亲敌国,一个女子,会遭受什么这老毕登是真的不知道吗?
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在哪过不是过,怎么活不是活,去哪都比这癫公手底下强吧!
暗自递给身边人一个眼神,莫妄动,止住了身边副将亲兵的蠢蠢欲动!
八次,整整八次,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