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送药

    皇贵妃唇角笑意略凝,转瞬又舒展如初,鬓边累丝金凤步摇在烛火下轻颤。她斜睨沈鸢时,眼尾描金的凤眸微眯,端的是凤仪万千。

    “齐王殿下所言差矣,“齐王怕是错怪衍儿了,那雪雀儿原是衍儿课业所用,不慎飞出院墙。郡主拾得时,本宫与三皇子恰在场,见郡主爱不释手,原想成全这桩善缘,谁料……"

    皇贵妃一番话,既表明了立场,又给了三皇子台阶下,言语间尽显傲气风范。

    此时春秋笔法倒是用得顺畅,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展岁晚心里冷哼一声,刚准备站起来,便被身边的女孩抢先一步。

    沈鸢跑到亭子中间,站到沈昱珩身边,先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便慌忙开口。

    “贵妃娘娘记错了!”稚音清亮,惊起檐下铜铃叮当,“三皇兄将雀儿摔在青石板上,翎羽都折了三根!女儿捡起来时,他还推了我。”

    粉雕玉琢的娃娃突然踮脚,指着三皇子腰间玉佩,“那穗子上的珊瑚珠,就是那时磕掉的”

    沈鸢此话一出,宫内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沈鸢竟会直接反驳皇贵妃的话,还拿出了证据,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微妙。

    展岁晚连忙起身站到沈鸢身边,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以示安抚。

    满殿寂静中,皇贵妃保养得宜的面庞浮起青白。她手中翡翠佛珠咯吱作响,正要开口,皇后已执起白玉壶,将鎏金盏中桂花酿缓缓注入冰裂纹瓷碗。

    “贵妃有孕在身,切莫动气。烨儿,你同我说你当时也在,且说说今日情形。”

    大皇子走上前,先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才缓缓开口,“回禀父皇,儿臣当时确实在场,事实和鸢儿妹妹说的一样,三弟确将雀儿摔在地上,又推搡鸢儿妹妹。若非儿臣与长公主及时扶住,怕是要酿成大祸。”他抬头直视皇贵妃,目光清正。

    皇贵妃脸色有些发白,却仍强作镇定,“烨儿,你可是大皇子,说话要负责任的。”

    大皇子不慌不忙,“儿臣明白,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父皇母亲。”

    皇上眉头微皱,看向皇贵妃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悦。

    皇贵妃踉跄起身时,鬓间步摇已歪斜欲坠。“

    皇上,衍儿年幼……”

    她扯着三皇子要跪,那孩子却倔强仰头,“母妃教我,不要的物件宁可毁去……”

    皇贵妃心中一紧,“皇上,衍儿年幼无知,一时冲动才做出这等事来,求皇上开恩。”

    “皇帝,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太后闭目转动着佛珠,紫檀木鱼儿在掌心敲出沉闷节拍。

    “哀家今日乏了,先回去了。”

    展岁晚轻抚沈鸢发间珠花,忽觉袖角微动——却是沈昱珩无声站到身侧,玄色蟒纹袍角扫过她绣鞋上的珍珠。

    皇上点了点头,又看向皇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贵妃,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今日过节,不宜见血。你回去后,好好反思,抄写《女诫》百遍,以作惩戒。日后若有再犯,这孩子你便不要养了,连着你肚子的孩子一起全放到皇后那里养着。”

    皇贵妃心中一松,忙谢恩,“臣妾遵旨。”

    皇上又看向沈昭衍,“衍儿,你今日之举,实在不妥。禁足三月,国子监先不要去了,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皇贵妃拉着沈昭衍匆匆离开,生怕再在这里多待一刻便会多生事端。

    “朕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都散了吧。”

    展岁晚牵着沈鸢退至廊下时,看见太后身边的崔嬷嬷候在朱漆柱子旁。

    老宫女屈膝行礼,“太后请王妃带小郡主到慈宁宫用些甜汤,皇后带着大皇子和长公主都在。”

    “你们去吧,我去看看皇兄,你们若是想回家,让小厮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们。”沈昱珩蹲下来摸了摸沈鸢的头,“鸢儿,母妃身体不好,你记得照顾好她,千万别让你母妃的手凉下来。”

    沈昱珩俯身系紧展岁晚斗篷缎带,动作间露出腰间羊脂玉佩,与沈鸢颈间璎珞穗子上的明珠相映成辉。

    “牵好你娘。”他捏了捏女儿手心,沈鸢立刻将小胖手塞进展岁晚掌心,软声道:“我会把娘亲的手捂热热的!”

    “我手凉了抱着汤婆子就好,哪里用得上鸢儿,你就逗她吧。”

    “好了,快去吧,母后该等着急了,她也许久未见你了。”

    沈昱珩催促着她们,直到两人跟着崔嬷嬷走出回廊,再也看不见身影之后,才往主殿走去。

    慈宁宫东暖阁里飘着桂花蜜的甜香。皇后正帮大皇子脱下披风,见她们进来,笑着招手:“鸢儿快来,外面很冷吧,过来喝碗汤暖暖身子。”

    二人欲行礼,却被皇后扶住,拉着胳膊走到太后面前。

    “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这么久不见,反倒和我摆礼仪了是吧。”皇后轻拍了下展岁晚的胳膊。

    皇后是展岁晚姨母家的女儿,两人自小玩在一起,同亲姐妹没什么两样。

    沈鸢跑到太后身边抱了抱她,“祖母腊八节安康,福寿绵长。”

    “好孩子。”太后将沈鸢揽到跟前,褪下腕上缠丝金镯戴在她腕间,“祖母现在没什么新鲜的东西给你,这个手镯能打开,里面能放东西,你拿去玩。”

    展岁晚走到沈鸢身旁,拍了拍她的头,“还不快谢谢祖母?”

    “谢谢祖母。”沈鸢朝展岁晚吐了个舌头,便跑到了大皇子和长公主身边。

    “鸢儿快来,姨母给你拿了糕点,你挨着烨哥哥坐好不好呀。”

    “不要,我要和珂姐姐坐一起……”

    “鸢儿,哥哥方才在大殿上可是还帮你说过话呢,现在就不和哥哥好了……”

    展岁晚坐在太后身边,看着另一边三个孩子打闹玩耍着。

    “今日这么晚了,姑母该早点休息才好。”

    “不知怎的,最近夜里总做梦,总梦见你又或是鸢儿出什么事情。你先前总精神不好,我又不好出宫看你。今日听皇帝说你醒了,我便让珩儿带你来。我能见到你们,心里也就安心多了。”

    太后原是皇帝和齐王的生母,也是展家女,虽然和展岁晚亲缘关系不近,但因而和展母关系好,展岁晚便也称她一声姑母。

    展岁晚拍了拍太后的手劝慰让她安心,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奇怪。

    只有她重生了,并且掌握了原文剧情,为何太后会做噩梦,这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

    现在的故事发展,已经有些偏离原先的轨道了,这事情是好是坏,现在还做不了决断。

    “今日的事……”太后用银匙搅着瓷碗里的燕窝,突然看向正在喝汤的沈鸢,“你觉得你三皇兄错在何处?”

    “他撒谎了,他撒谎骗皇伯父!”沈鸢放下瓷碗,玉勺碰出清脆声响,“爹爹说撒谎的人舌头会长疮,就像上次我偷喝凉茶……”她突然捂住嘴,乌溜溜的眼睛转向展岁晚。

    皇后扑哧笑出声:“珩儿倒是会教孩子。”

    太后指尖在炕几上叩了两下:“那若是说实话要挨罚呢?”

    “那就...那...”小姑娘突然扑进展岁晚怀里,声音闷在衣服里,“那阿娘会给我呼呼!”

    满屋人都笑起来,皇后笑着将沈鸢从展岁晚怀里拉出来,“好了,鸢儿,祖母逗你玩呢。你实话实说便好。”

    沈鸢怯生生地从展岁晚怀里探出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太后。

    “三皇兄今天很坏,不该摔小雀儿,更不该说谎。”她仰起头时发间红绸带扫过展岁晚手背,“爹爹说,君子当...当...”

    “当持心守正。”大皇子小声提醒。

    “对!持心守正!”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夫子说过,就像皇伯父书房的青松图!”

    太后闻言神色微动,指尖抚过青玉念珠,“青松图...皇帝那幅还是先帝在时赐的,说是要学松柏风骨。可这宫墙里,哪棵松树没被雪压折过枝丫?”

    皇后递茶盏的手顿了顿,桂花蜜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光晕。大皇子突然起身作揖:“孙儿愿做不断的那棵。”

    暖阁里炭火噼啪作响。展岁晚看见太后眼尾细纹舒展开来,她朝沈鸢招了招手,待她走到身边,将沈鸢抱到膝头,金镯暗扣弹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哀家年轻时也用这镯子藏过杏仁糖,鸢儿要不要?”

    小姑娘惊喜地睁圆眼睛,沾着糖渍的手指刚要伸进去,又被展岁晚握住,“姑母莫惯着她,方才宫宴已经偷吃两块枣泥酥了。”

    “哀家就爱看孩子贪嘴的样子,”太后捏了捏沈鸢的脸颊,转头从炕柜里取出个金丝匣子,“这是南边新贡的椰丝糖,你们几个孩子分着吃。”

    三个小脑袋立刻凑到一处。长公主沈珂仔细数着糖块:“鸢儿三颗,我三颗,烨哥哥四颗,方才他说要做松柏,自然要多吃一个!”

    “那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做松鼠...”沈鸢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着,糖渣沾在睫毛上颤巍巍的。

    “傻孩子,是松树,什么松鼠啊,一天天地学东西囫囵吞枣的没个正形,就惦记着吃。”展岁晚笑着替她擦拭完,点了点她的额头。

    几人聊着天,看着三个孩子抢着分糖吃,气氛无不美好。

    忽听太后轻叹,“哀家最近总梦见先帝养的那对白孔雀,开屏时落了满地绒羽。”

    皇后正给孩子们添完甜汤,闻言指尖顿了顿:“母后怕是惦记着万寿山的温泉了,寿宴后咱们去住几日可好?”

    太后微微颔首,目光里带着几分怀念,“也好,去泡泡温泉,散散心。”

    展岁晚静默地坐在一旁,听着太后与皇后的对话,心中暗自思量。

    太后所言梦境,或许并非表面那般简单,那对白孔雀,或许寓意着某些往事,又或许,是对未来的某种预示。

    正思量间,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昱珩携着风雪气息进来,玄色大氅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

    他目光先落在展岁晚捧着暖炉的手上,见她指尖透出些血色,眉眼才舒展开来。

    “我来接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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