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禹州一别,我尝试和你一样学武,可没学会,倒是喜欢的东西变得粗鲁了些。
——俞凌来信
送走了余阁老,俞凌这才知道俞家人嫌楚喻丢人,不允许她出门。
而楚喻呢,也没有闹,呆着屋子里,这反倒让俞凌愈发愧疚,他很难想象一个常年在山野中活着的人,困在院子里呆了半年该多么难受。
当下决定了一件事,“你先回去换衣裳,等我忙完了去找你。”
“真的?”楚喻眼睛一弯,高兴开心都写在脸上。
他终于肯出自己的院子了。
“真的。”
一旁的丫鬟相互瞧了一眼,跟着笑了起来,少爷终于肯踏入少夫人的院子里了。
今天办宴人多事杂,往来应付,俞凌本想早些去的,可是一忙就忘记时间,一直到了傍晚才结束,累的人也身子发虚。
“少爷,要不明儿再去吧。”小厮见他实在状态不好便劝了一句。
“不用,今天去。”答应了的事情不好拒绝。
只是等进了楚喻的院子才发现,院子里安静的很,“楚喻呢?”
绿茵,绿萝互瞧一眼,连忙道,“夫人睡觉了。”楚喻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便是嫁进俞家半年,白天一直喜欢睡觉。
俞凌的眼皮动了下,难免惊诧,瞧了一眼天色 ,“睡了?”
“也才睡没多久,兴许还没睡着,奴婢去喊少夫人。”难得的好机会,绿茵撒了一个谎。
“不用,我去喊吧。”俞凌想到自己要谈的事情,难免顾忌到旁人的眼光,干脆拒绝。
绿茵满口应下“是 ”,便是压不住的喜意。
第一次进楚喻的房间,倒是让人意外的简洁的干净,桌子上插了两个花骨朵。
只是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刻刀,停了下,又如常往里走。
“楚喻。”俞凌喊了一声。
人却没应。
俞凌觉得不妥,正想退出去,躺着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充斥着不同白日的疏离感,盯着自己。
俞凌呼吸也跟着停了一瞬。
“你打扰我睡觉了。”楚喻坐直了身子。
原是被扰了睡意,有了起床气。
俞凌往后一退,便先道歉,“对不住,是我的错。”
楚喻看了他一眼,嘴抿了下,垂下眼睛,“没事,我还没睡着。”
“是我来晚了些。”俞凌先道歉,想到自己所造成之果,便一心觉得愧疚,直接进了正题,“我找你是想和你谈一件事。”
“什么事?”缓过神,楚喻方才周遭的那股疏离感又淡去,好生好气问道。
俞凌便表明来意,躬身道,“原娶你不是我的本意,如今你也确实因我遭受许多非议,再者你也无处可去,我暂时也不想娶旁人,你可愿意与我往后做假夫妻?”
此话说的客气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公事。
“假夫妻?”楚喻抬眸看了他一眼,疑道“像现在这样?”他们好像成亲半年本来就没说过话。
俞凌反倒被她赤诚的反问问的脸色臊红,“是。”感觉这话实在无理,只好诚实道,“实不相瞒,在下有喜欢的姑娘,只是一时没娶到,但你在这也实在委屈,若是你愿意,可愿与我做假夫妻,你在后院也自在些。”提出这个要求,也是看出来,她似乎真的单纯,不通情事。
楚喻看见他那张有些白面似的脸,她对他也不感兴趣,“那我能去找你吗?”她只想进俞凌的院子书房找东西。
“可以。”俞凌有些摸不到头脑便先应下,演还是要演的。
“好,我答应你。”楚喻眼睛跟着弯了下,瞧着满脸的高兴。
听她答应,满脸喜意,俞凌悬着的心也落回原位,露出一个笑,还补了一句,“若是你有一天,喜欢了旁人,可以和我说,我可以与你和离,为你重新备一份嫁妆,离开也行。”
“好”楚喻的脸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爹让她留在俞家十年,可他爹死了没人能管她了,她找到原因后也不想留在俞家了。
至于去哪,她还没想好,倒是有些想回禹州。
楚喻的好说话,超过了俞凌的想象,眼神看她像看自家妹妹,“平日里表面上我们是夫妻,私下里可以当朋友。”
“朋友?”楚喻看了一眼俞凌,她好像没这么羸弱的朋友。
“是。”
“好吧”反正这里暂时也没有她的朋友,交一个也行。
这语调多了丝不情不愿的意味,好像求着人当朋友一样,俞凌如鲠在喉,偏又真的是他先说的。
楚喻坐在床上生的安静,俞凌找不到话来说,与她对视着,察觉她鼻息喷涌而来的热意,才生出几分不对劲。
抬手要去摸她的额头,却见楚喻往后一退躲开,俞凌经常生病,即便没摸到也感受到了她额头的热意,停在原地,屏息道,“楚喻,你发热了。”
“没关系的。”她身体好,嫁进来也就发热这一次,睡一觉就好了。
俞凌却想到她今儿穿了一身湿衣裳回来的,“来人,叫府医。”
俞凌第一次进楚喻的房间,就叫了府医,说来便是丫鬟的疏忽,以为他们也是不重视楚喻,站在房内手别在身后,多了威压 ,“夫人发热你们都没注意到?”
“噗通”跪了一地,绿萝,绿茵互看一眼,“是奴婢的错。”
楚喻不愿牵连他们,便主动说,“是我回来要睡的,我睡觉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们知道,没注意也是正常的。”
俞凌却当时她单纯,没听。下人欺负主子的事情不是没有,此事自己有错,可丫鬟欺主就是罪,发了一通火,正当一屋子人战战兢兢不敢出声时,府医提着药箱来了。
跟着众人目光落到了楚喻身上。
而楚喻垂目任由府医为自己把脉,她自己懂医,她身体好着呢,她能不清楚?带了稍许随意而敷衍的味道。
须臾间,府医收了手,出声道“夫人,是不是长时间不睡觉?”
一时间,集齐了所有人的目光。
绿茵绿萝满脸诧异,不说旁的他们瞧着一整个白天有大半的时间夫人都是躺在床上的啊,整个院子谁不知道少夫人最喜欢睡觉的,还不许人打扰。
俞凌也奇怪,他来是楚喻便在睡觉,就连昨日余阁老问她喜欢什么,俞凌记得,她也是说睡觉的。
“这和发热有什么关系?”楚喻觉得他是个庸医。
“夫人久未不睡,将身子熬虚了,这才受寒一次便发热了。”收了手枕便下来定论,“在下给夫人开两贴药,喝了热就退了,只是睡眠乃养精之本,夫人要注意,如若不然恐猝死。”说着将方子递给小厮去抓药。
室内顿时鸦鹊无声,这下真是他们失责了。
“楚喻?”俞凌好半响有动了唇,“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楚喻睡不着,是从嫁进俞家那天开始便有的。
因晚上她就要去俞家各处的院子寻找一切的原因,便总在白天大半的时间久躺在床上睡觉,起初睡的短还会做梦,她就还想睡,一再培养自己的睡意,却愈发难以入睡。
一日复一日的熬着。
连她自个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可这些,她不能也不想对任何人说,一味否认,“没有。”
俞凌听过许多人将自己熬死的,以为她是因为俞家而忧愁有了烦心事,又不敢说,便主动替她伸张,“是家里谁惹了你不快吗?”
跪了一地的众人便满脸了惊恐,他们这些丫鬟是有小动作,可没想到会影响了夫人的睡觉啊!
楚喻看见众人的害怕,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很,掩下来厌烦,从他们身上转到俞凌身上,就在俞凌以为她要开口告诉自己是谁时 。
便听楚喻道:“你”。
满室便静的连落针都听得见,屏紧了呼吸。
“我?”俞凌忽的握紧了手,面脸诧异。
楚喻盖在辈子下的手,握紧了又松,面不改色的撒谎,“我嫁进来与你许久未见。”
“府里人都说你是为了读书才没来找我。”
“听闻你中了探花,便想着送一份你喜欢的贺礼。”
“想和你处好关系。”
“可送出去许久,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便整夜整夜睡不着,怕你怪罪责罚。”
俞凌的唇瓣翕动,没想到这个原因,一瞬间唇色变的惨白。
“对不住。”
楚喻没说话,只是问他,“所以你对我送的礼物是喜欢还是不是。”
她第一次送人礼物,想知道送的人喜欢不喜欢。
俞凌缓了半天,想起那根兽骨雕,勾起嘴角,应下“是。”
世人都以为他是个羸弱书生,只喜欢诗词歌赋与文章,其实不知他喜欢粗犷的东西。
他喜荧荧,而荧荧擅武,定当不喜欢柔弱的东西,他耳濡目染理所应当的也喜欢上了。
楚喻露出一个笑,她就知道天底下没人不喜欢她雕的东西。
而正当俞凌要开口说话时,却见,楚喻直直倒了下去,“楚喻”,高喊一声,慌乱之中,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楚喻昏过去了。
烧的糊涂了,又或者说熬的太久,身体受不了了。
事情穿到后罩房时,满院皆惊,半夜一进门便瞧见,俞凌趴在楚喻的床沿小憩,惹得俞夫人心疼,“凌儿,你怎么睡这儿了?”
俞凌昏沉间抬头看清自家母亲回神,伸手默不作声的压了下辈子,“陪她一下。”
俞夫人便是心疼的不得了,“你这身子这么弱,怎么好在这里陪她一个下贱东西。”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唯独心软不好。
“母亲。”俞凌的脸色冷了一瞬,“不该如此形容她。”
若是有错,便是他的错,不然楚喻不会昏过去。
见儿子冷了脸,俞夫人也不好说话,只是一心道,“那你自己身子要紧,万一生了病可怎么办?不去任职了?”
便一把扯着他往外走,俞凌被扯的一动露出了被子下面楚喻紧握住俞凌腕骨的手。
眼神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