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改顾沁月-3-
第8章
陆子越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心中自有衡量。
他并未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对侍卫首领吩咐道：“仔细搜查附近，看有无可疑痕迹或线索。仓房重地接连失窃，非同小可，需得查个水落石出。”
接着，他又对小厮低声交代：“去禀告母亲一声，请她示下。”
顾沁月对陆子越这么处置，一点都不意外。
镇远侯心中挚爱唯有亡妻（陆锦恒生母），当年娶继室林氏（陆子越生母）更多是出于家族考量。
林氏入门第二年怀孕时，镇远侯却为嫡长子陆锦恒请封了世子。
林家势弱，林氏心中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分毫。
后来林氏生下陆子越，镇远侯更是将陆锦恒严密的保护在前院，自己亲自教养，隔绝了林氏接触和加害的可能。
待到陆锦恒成亲，镇远侯更是将管家权交给了世子夫人王氏。
林氏这个正经的侯夫人反而被架空。
这会儿，林氏正在自己院中修剪花枝，听到儿子派人传来的消息，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厨房又失窃？王氏手下的人还当众厮打起来？”
她放下剪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心腹嬷嬷道：“走，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安。这般大事，总要让她老人家知道知道，她亲自为恒哥儿挑选的孙媳妇，是如何‘能干’的！”
当顾沁月和赵婆子被带到正院时，发现厅内气氛凝重。
老夫人端坐主位，面色不豫；侯夫人林氏坐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世子夫人王氏则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赵婆子一看到三堂会审，她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她万万没想到，厨房这点“小事”，竟会惊动侯府最高的三位主子。
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后的顾沁月，就显得相当淡定了。
毕竟，修仙界大宗门的掌门议事、甚至是面对天劫雷霆，她都经历过，这点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
此时，王氏正对着老夫人保证道：“祖母放心，孙媳已加派人手，定会尽快将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擒获，找回失物！”
，顾沁月却忽然开口：“夫人说的是，是得尽快。毕竟……”
她恰到好处地顿了顿，目光“纯良”地看向王氏，“连夫人您库房里那些……结实的嫁妆箱子，都没能拦住贼人呢。这贼人本事可真不小。”
“噗——”林氏连忙用帕子掩住嘴，硬生生把笑声憋成了几声咳嗽。
王氏的脸瞬间涨红，如同被当众扇了一记无形的耳光。
林氏顺了顺气，立刻换上慈祥继母的面具：“母亲，您也别太苛责清雪了。她年纪还轻，又是刚接手管家不久，难免有疏漏之处。”
她这话看似解围，实则句句戳心，“只是……这府里规矩松散，下人惫懒，竟连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敢顶撞厮打……长此以往，只怕家宅难宁啊。”
老夫人眉头微蹙，看向王氏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
她当初选中王氏，看中的就是其娘家势力，和她二品大员嫡女的身份，以为她有能力撑起侯府中馈。结果呢？
大厨房接连失窃管理混乱，连自己的嫁妆私库都能被搬空！
这能力……实在让人难以满意。
不过，终究是顾忌王氏那位二品大员的父亲，老夫人的语气依旧和缓：“清雪，此事你还需多用些心。”
王氏：“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向您保证，三日之内，必定抓住贼人，寻回失物！”
老夫人这才微微颔首，算是暂时揭过此事。
林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也知道凭借此事，不可能一下子扳倒王氏，还需从长计议。
随即，几道目光便落在了跪着的赵婆子，和站着的顾沁月身上。
王氏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立刻道：“顾沁月！你身为侯府奴婢，竟敢公然动手殴打管事嬷嬷，以下犯上，罪不可恕！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杖！立刻向赵嬷嬷磕头赔罪！”
顾沁月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点疑惑：“夫人，您这般处置，恐怕有失公允吧？明明是赵嬷嬷先污言秽语辱骂我在先，我不过是气愤之下略作反击。难道只许她骂我，不许我还手？”
王氏被她顶撞，更是恼怒：“如今厨房闹出这等事，府内人心惶惶，你既是侯府下人，更该互相体谅，顾全大局！”
“互相体谅？”顾沁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反问道，“那夫人您为何不能体谅我平白受辱，非要治我的罪呢？您口口声声大局为重，胸怀宽广，理应容得下我这点‘委屈’才对啊。”
王氏被她这番歪理气得脸色发青：“你、你简直是花言巧语，强词夺理！”
顾沁月步步紧逼，语气带着嘲讽：“夫人，您这就叫‘双标’了吧？”
“您怎么做都是为了大局，我反过来要求您公正宽容，就成了巧言令色？”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维持不住仪态。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和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放肆！顾沁月，你竟敢一再顶撞夫人！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顾沁月根本不理会春和，目光直直看向王氏：“夫人，您当真要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维护赵嬷嬷吗？”
春和抢白道：“什么维护！夫人是为了侯府的规矩和体面考虑！”
“为了侯府？”顾沁月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那为何只处置我，不处置率先挑衅、管理不善、更有重大贪污嫌疑的赵嬷嬷？！”
一直端坐的老夫人眉头皱起，她本就因失窃之事心烦，见顾沁月如此“刁滑”顶撞，已生不悦，觉得王氏办事拖沓，这种不安分的奴婢就该立刻重罚以儆效尤。
然而，顾沁月接下来的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转而面向老夫人，声音清晰而有力：“老夫人明鉴！奴婢要举报管事嬷嬷赵氏，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外人，贪污公中银钱，克扣下人份例。据奴婢所知，近三年来，其贪污数额，累计将近三万两！”
起初，老夫人对一个小丫鬟的举报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她是在胡搅蛮缠。
可当“三万两”这个数字，传入耳中时，她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氏也适时地露出了震惊之色，她虽然也暗中收集了一些证据，但远没有如此具体和庞大的数额。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王氏又惊又怒，尖声否认，“祖母，您千万别听这刁奴信口雌黄！她是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快把她拖下去！”
“且慢。”林氏却在此刻开口了，“顾姑娘，举报需有实证。你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迎着众人审视、怀疑、震惊的目光，顾沁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笃定：
“当然有了。我现在就可以去取来。”
王氏心头一紧，立刻尖锐反对：“祖母！不可！谁知道她是真去取证据，还是想借机逃跑或伪造证据！”
老夫人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让她去。李嬷嬷，你带几个得力的人，跟着顾丫头一起去取。盯紧了。”
她点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婆子和四个健壮家丁。
顾沁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李嬷嬷等人离开。
王氏心中惊疑，但更笃定顾沁月在诬陷！
她悄悄给心腹大丫鬟春和使了个眼色。
春和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正厅，带着几个心腹抄近路疾步赶往听竹轩！
冲进听竹轩后，几人如同土匪过境，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她们气急败坏地出来，恰好在院门口，遇上带着家丁回来的顾沁月。
春和双手环胸，冷笑嘲讽：“装模作样！屋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没有证据，诬陷掌事嬷嬷，搅得侯府不安宁，最轻也得五十大板，我看你这次怎么死！”
顾沁月连眼皮都懒得抬：“怎么死不用你操心，好狗不挡道。”
春和被噎了一下，愤愤让开。
顾沁月进屋片刻，便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包裹走了出来。
春和因为提前搜过，知道那包裹里不过是些寻常旧物，根本不是什么账本证据，脸上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她懒得再理会顾沁月，带着人趾高气扬地先一步回去复命了。
回到正堂，春和立刻凑到王氏耳边，压低声音快速禀报：“夫人放心，她那破屋里什么都没有，那包裹里塞的也都是些破烂，她死定了！”
王氏闻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她没注意到，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状似无意地扫了她和春和一眼，那眼神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冷意。
王氏转向老夫人，试探问：“祖母，若那顾沁月当真拿不出证据，该当如何。”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侯府，确实容不得贪污之人，也……同样容不下蓄意诬陷、兴风作浪之徒。”
王氏心头大定，只以为老夫人是完全站在她这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即将得逞的快意。
唯独林氏，垂眸敛目，心中却如明镜。
她想起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