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管家不敢违逆，连声应下，立刻带人去操办了。
等到张氏幽幽转醒，已是傍晚。
她刚恢复意识，便从心腹刘嬷嬷口中得知，芳华园不仅已经腾空，连顾沁月都已然搬了进去，一切已成定局。
“她……她怎么敢！”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差点又背过气去。
刘嬷嬷连忙替她顺气，低声劝慰：“夫人，夫人您消消气，千万保重身子啊！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到了关键处，“夫人，您往好处想，家中出了一位娘娘，这是天大的荣耀。二小姐……不，沁妃娘娘将来在宫中，总归是咱们顾家的姑娘。”
“大小姐是成王妃，与宫中多有牵连，将来若有什么事儿，有娘娘在宫里帮衬着说和，岂不是对大小姐更有利？”
她凑得更近些，声音几不可闻：“再说了，当今圣上那身子骨……您也是知道的。将来这皇位承继，若是……若是陛下子嗣不丰，有咱们娘娘在旁周旋，成王殿下的事儿，岂不是能更顺遂几分？”
这话如同一点冰水，稍稍浇熄了张氏心头的怒火，让她冷静了些许。
她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难看，心底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是憋闷又不得不权衡利弊。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甘：“嬷嬷，你是没看见……她这才刚当上娘娘，就抢了清雪的院子。以后翅膀硬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刘嬷嬷继续宽慰：“老奴瞧着，二小姐性子还是温和的，不像是那等跋扈之人。今日换院子，想必也是底下宫人为了娘娘体面主张的，并非二小姐本意。再说了，这确实也是为了顾家的脸面不是？”
张氏知道这是自我安慰，但也只能暂且如此想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丫头……娘娘那边，可还安分？”
刘嬷嬷回道：“娘娘已经住进芳华园了，看着倒是挺喜欢那园子里的花草，没再多说什么。”
张氏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肉疼。
她猛地坐直身体，对刘嬷嬷道：“既然老爷为了体面，连清雪的院子都舍出去了，那我这个做嫡母的，也不能‘亏待’了娘娘！走，去开府里的库房！”
她要让那死老头，好好处出血！
入住芳华园，顾沁月心情颇佳。这院子不仅宽敞雅致，更重要的是草木繁盛，生机盎然，正合她意。她坐在园中一架精致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目光扫过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十名新宫人。
“都报上名字，还有各自擅长些什么，我也好心中有数。” 她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随意。
为首的宫女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清晰沉稳：“回娘娘，奴婢名唤素月，原在尚仪局当差，略通规矩礼仪，蒙陛下恩典，今后便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一切听凭娘娘差遣。”
顾沁月微微颔首，敏锐地感觉到这素月不仅行事干练，眼神清明，而且方才在府门前对顾明珠母女发难时，那股子对外强势的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个聪明且懂得借势的。
她浅笑道：“素月，名字不错，以后还这么叫着吧。大宫女一职，你便担着。”
“是，谢娘娘。” 素月恭敬应下，退至一旁。
其余宫人便依次上前禀报：
“奴婢春华，擅长厨艺，尤其精通点心汤羹。”
“奴婢秋实，擅长梳头理妆，知晓些时新样式。”
“奴婢冬雪，略通医理，擅长推拿按摩，可为娘娘舒缓筋骨。”
“奴才小德子/小顺子……”
四个太监报了名字，分别擅长打理衣物、跑腿传话、庭院洒扫等
最让顾沁月留意的是最后一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小太监：“奴才小福子，入宫前家里是花农，略懂些莳花弄草的皮毛。”
顾沁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厨子、梳头宫女、懂按摩调理的、甚至还有专业花农……这配置，可谓相当齐全且贴心了。
看来，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皇帝陛下，对她这位“空降”的妃嫔，倒是颇为重视。
行吧，她在心底暗道，看在这份用心和未来“资源”的份上，我就先去你那皇宫里转上一圈。
思绪不由得飘远。
原身想要过得比顾清雪好，那自然是要方方面面都碾压。
首先便是爱情，顾清雪与成王那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病魔面前显得脆弱，她要的，是真正稳固独一份的眷宠。
其次是身份地位，顾清雪是亲王正妃，她如今是宫妃，看似品级更高，但终究是妾？
不，若得专宠，位同副后也未可知。
还有孩子……
刚想到“孩子”二字，一股强烈到几乎刺痛骨髓的渴望，猛地从心底最深处涌起——那是属于原身残魂的执念！
那个孤独一生、连养子都不认她的女人，对拥有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孩子，有着近乎疯狂的向往。
顾沁月抚了抚心口，在心中默默回应：好吧，我知道了。既然承了你的因果，你的愿望，我自会尽力达成。那就……生一个吧。
不过，至于这孩子的生父……顾沁月眸光流转，带着一丝冷静的审视。
暂且先看看那位皇帝陛下表现如何。
若他后宫仅我一人，真心待我，那为他生儿育女，共享江山，倒也不是不可。
若他将来移情别恋，广纳妃嫔……
一个冰冷而大胆的念头悄然浮现：那便想办法让他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或者，直接让我的孩子早早登基，我自己当太后垂帘听政。
底下新来的宫人们，见新主子容貌娇美，语气温和，问话条理清晰，并无刁难之意，都觉得这位沁妃娘娘性子似乎极好，容易伺候，各自心下稍安。
她们却不知，这位看似温和无害的新主子，此刻秋千轻晃，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心底盘算的，却是弑君？
顾明珠回到陈姨娘的院子，越想越气，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她顾沁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贱胚子生的庶女，也配当娘娘？！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她胸口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
陈姨娘虽然也心疼女儿，又挨了打心中愤恨，但到底多了几分理智，强忍着脸上的疼，劝道：“明珠，我的儿，快别说了！隔墙有耳！她如今是妃嫔，身份不同了，咱们……咱们暂且忍一忍……”
“忍？我怎么忍！” 顾明珠尖叫起来，她指着自己的脸，语气带着不甘和荒谬的自信，“娘，你看我，我哪里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若是陛下见到的是我，定然会喜欢我，封我做娘娘！哪里轮得到她那个木头疙瘩！”
陈姨娘看着女儿艳丽的脸庞，心底那份不甘也被勾了起来，不由得认同了几分，母女俩凑在一起，又是妒忌又是怨恨地低声骂骂咧咧起来。
就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顾沁月扶着素月的手，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委屈，目光落在顾明珠身上，轻声问道：“妹妹，我方才在门外，好像听到你在骂我？”
顾明珠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吓了一跳，“刷”地站起身，语气因为惊怒而显得有些冲：“你……你来做什么？！”
她习惯性地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瞪着顾沁月。
顾沁月神色更加委屈，像是被妹妹的态度伤到了，微微蹙眉：“妹妹，你……你真的在骂我吗？”
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顾明珠心底的鄙夷，和往日欺凌的习惯瞬间占了上风，脱口而出：“收起你那副可怜样子！你以为……”
“放肆！”
她话未说完，素月已上前一步，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沁妃娘娘纡尊降贵来看你，乃是天大的恩典！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顾家的规矩吗？！”
顾明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神色一僵，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以往她和顾沁月争执、甚至动手，下人们多是观望，或者偏帮她们母女，何曾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呵斥她？
她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和残留的骄横：“你……你一个宫女，也敢……”
素月冷笑一声，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带着宫里头浸染出的威仪：“奴婢虽是宫女，也是正经的五品女官！而你，顾小姐，不过一个白身的庶女，无品无级！见到娘娘，非但不行礼问安，还敢出言不逊！按宫规，掌嘴都是轻的！现在，立刻，跪下给娘娘请安！”
“你！” 顾明珠涨红了脸，又羞又怒，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让她给顾沁月下跪？绝不可能！
素月眼神一厉，不再废话，对身后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按住顾明珠的肩膀，用力往下一压！
“啊！你们敢！放开我！”
顾明珠挣扎着，却挣脱不开两个太监的钳制，被迫“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屈辱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抬头死死瞪着顾沁月，咬牙切齿道：“顾沁月！你别以为你成了妃子，就能压我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