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林,我会陪公主去西戎。”
骆西楼轻抚上顾东林好看的桃花眼:“如果我不幸死在西戎,你会不会后悔今天拒绝了我?”
“不要说这样的话!”
顾东林急了,用手指堵住骆西楼的唇,不让她再继续往下说:
“你和公主都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你说你爱我,我便不说这样的话了。”
可顾东林还是沉默。
骆西楼突然觉得心里好苦好苦。
她一次次地把心剖开放到他的面前,可他只会视若无睹地将她的心塞回胸膛缝上。
“顾东林,我只有一个请求。”
骆西楼擦掉眼角的泪水,握住了顾东林的手,用视死如归的语气道:
“如果我真的死在西戎,能找的骨灰的话,请把我带回故土。”
“如果找不到的话,带一捧沙回来也行。”
“不管是骨灰还是沙……请允许我,埋在你的身边……生不能同衾的话,那就死同……”
骆西楼的话没有说完,她的尾音被顾东林全部吞入腹中。
顾东林倾身上前,一把搂住骆西楼的腰,狠狠地吻住了骆西楼,吞掉了她后面所有要说的话。
顾东林的吻狠烈凶猛,如疾风骤雨一般,侵入骆西楼的唇舌。骆西楼的瞳孔骤然放大,一时竟忘了呼吸。
顾东林狠狠地咬住了骆西楼的唇,声音喑哑,双目猩红:“杳杳,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西楼雁杳,杳杳是骆西楼的表字,骆西楼已经很多年没听过顾东林这么唤她了。
“昀生……”骆西楼望着顾东林的眼,她一时半会儿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顾东林吻上骆西楼的脖颈,用力地又咬了一口。
“杳杳,我也只有一个请求。”
“既然要了我,便不能丢下我……”
顾东林将脸埋在骆西楼的颈间,双臂用力地圈着骆西楼的腰,害怕只是一晌贪欢的镜花水月。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我一定活着回来,为了你——”
骆西楼捧住顾东林的脸,用力地回吻回去,释放着自年少以来便积攒的贪念。
好像听到年少时候沙州的雪簌簌地落下,洗涤着这世间一切的污浊与罪恶,最后才能捧出两颗剔透澄净,只为彼此跳动的心脏。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恨不得将对方都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就在骆西楼准备解开自己腰带的时候,厢房的门被人暴力推开。
沈不寒冲进厢房,将压在骆西楼身上的顾东林一把拎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滚开——”
怒不可遏的沈不寒准备去拉地上的女子,却在看清地上之人的面容时,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不是李琅月,而是骆西楼。
沈不寒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天他派人日夜不停地查顾东林,顾东林的身份不知道被谁做得特别干净,查了很久,沈不寒才查出一些眉目。
这个顾东林根本不是清倌,在进入万国春之前,他做过皮肉生意。
并且,顾东林还可能还和很多年前的变法案有关。
元德帝之所以对变法一党深恶痛绝,将主导变法的主要官员全部处死,其家人全部没入贱籍,是有一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前西川节度使,叛臣谢延。
谢延已经伏诛,但有些恨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弭的。
沈不寒对李琅月周围的男人没什么要求。
只有两个条件。
其一得是个男人,其二得清白。
家世清白,为人清白。
沈不寒送去河西的美男,李琅月没一个看上,但至少符合这两个条件。
顾东林显然不符合第二个条件。
他是没资格的人,但顾东林这样的,也没资格。
愤怒和不解啃噬着沈不寒的理智,驱使着一向冷静自持的沈不寒杀入万国春。
沈不寒怀抱着就算李琅月恨他,他也要把顾东林千刀万剐的心,踏进了这间厢房的房门。
在他看见顾东林趴在一个女人身上,意乱情迷地吻着身下人的时候,沈不寒拼尽全力才遏制住杀人的冲动。
好在,与顾东林欢好的,不是李琅月。
沈不寒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可救药,既疯狂,又混账。
可当沈不寒血液里叫嚣着的杀人冲动褪去时,沈不寒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眸中逐渐覆上另一重阴翳。
“骆司马。”
沈不寒边开口边摩挲着洗雪刀的刀柄,眸色暗沉如墨:
“公主身患重疾的时候,遍寻不到骆娘子的踪迹,原来是在这里偷香窃玉。”
沈不寒用阴恻恻的语调说话时,比他怒发冲冠更可怕,骆西楼曾经亲眼见过,沈不寒便是用这样的语气神态,将京中一家权贵满门抄斩。
但如果不是考虑到沈不寒是李琅月的人,现在的骆西楼,会直接一巴掌扇在沈不寒脸上。
骆西楼咬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裳,焦急地询问顾东林有没有受伤,见顾东林摇头后才松了一口气,将顾东林护在身后。
“沈不寒,你没资格审问我!我的主子就在隔壁的屋子,你有本事就把我主子叫来,让我主子罚我!”
“你要是再有本事一点,你就亲口告诉她,你今天为什么来!”
骆西楼的话直直地刺到了沈不寒的最痛处。
沈不寒不敢。
他不敢告诉李琅月,他刚刚快疯了。
“抱歉,是我莽撞了。”
沈不寒垂眸,竟然非常诚恳地向骆西楼和顾东林道歉:“你们若是需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妈的!
骆西楼心中飘过一连串脏话,如刀的眼神恨不能在沈不寒身上戳出窟窿来。
虽然有李琅月那尊大佛的面子在,但骆西楼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在顾东林对她终于敞开心扉,在顾东林终于愿意接纳曾经过往,在她终于要如愿以偿的时候——
竟然被沈不寒吃醋坏了好事!
骆西楼越想越气,抄起手边的砚台就朝沈不寒砸去。
坏了别人的好事,理应承受别人的怒火,这件事多少是沈不寒理亏,沈不寒没打算躲。
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将沈不寒往后拉了半步。
砚台擦过沈不寒的衣角,墨水倾洒而出,却没有一滴落在沈不寒的身上。
“怀风。”李琅月在沈不寒身后唤他,“我在这里。”
声音清清徐徐,如朝阳透过沉沉深夜的雾霭,如碎金般一点点落在肩头。
李琅月既然来了,骆西楼也不好意思再对着沈不寒疾言厉色,拉着顾东林背过身去:
“赶紧把你家这个带走,真碍眼!”
“抱歉,我代他赔罪,我们马上走。”
李琅月赶紧拉着沈不寒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望向骆西楼,还有她身后的顾东林,眉眼微弯,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你成功了吗?”
“当然。”
骆西楼非常得意洋洋地对李琅月扬起了下巴,随即又有些愠怒:“如果你家这个要是不闯进来,我和昀生已经欢度良宵了!”
骆西楼一番话,让顾东林满面羞红。
“杳杳……”
顾东林在骆西楼身后,悄悄拉她的衣袖。
察觉到顾东林的小动作,骆西楼笑得越发得意了。
“那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李琅月诚挚地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那祝你再接再厉,早日得偿夙愿。”
“我努力。”
李琅月拉着沈不寒离开,再次贴心地为骆西楼带上房门,将沈不寒推入隔壁的屋子。
李琅月将自己的房门关上,转身面向沈不寒。
“说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李琅月的眸子亮如繁星,照进沈不寒深湛的眼睛。
用的是逼问的语气,却带着将做坏事的小猫抓包现行的隐隐喜悦。
骆西楼的成功增加了她的底气。
今天,她一定要得到她想听的答案。
沈不寒微微侧目,躲开李琅月炽热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李琅月的桌案上,上面散落着几份书卷。
他走到桌案前,将书卷拿起翻阅,发现上面誊录着近年来稷下学宫学子的策问,其间还有李琅月用朱笔批阅的痕迹。
沈不寒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不只是顾东林,可能整个万国春,都是李琅月的势力。
寻欢作乐,不过是李琅月的障眼法。从一开始,他就被她骗了。
她只要按兵不动,就能引他自乱阵脚。
“顾东林是你的人?”
沈不寒没有直接回答李琅月的问题,却是反问李琅月。
“是。他和西楼都是我在圣都的暗桩。”
李琅月倒也没有对沈不寒步步紧逼,非常大方地回答了沈不寒的疑问。
沈不寒的眉头慢慢皱起。
骆西楼的身份是商人,不只是中原腹地,藩镇和四夷都遍布着骆西楼的生意。而顾东林是万国春的清倌,青楼烟花之地,向来是情报荟萃之所。
李琅月知道的和想要的,远比他以为的更多。
“顾东林的身份是你做的?”
“是。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没做得特别干净,竟然被你查出来了。”
“他的真实身份你都知道?”
“知道,顾学士的孙子嘛。”
李琅月对答如流,沈不寒却被气笑了,不自觉地握住了手边的瓷瓶,控制着将瓷瓶捏碎的冲动。
“那你还敢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