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怀孕,阖宫同庆。
如若不是江明若这个中宫皇后还未怀孕,恐怕陈靖还想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不过他开心的太早了。
后宫之中现有一个妃子,两个贵人。
怀孕的丽妃原名顾梨儿,是陈靖母妃族人,论辈分算是陈靖的表妹。
顾家送她进后宫就是为了能分一分皇后的宠爱,不成想陈靖对顾梨儿一直不冷不热,反倒爱上了顾梨儿的陪嫁侍女高行芷,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封一个侍女为贵人。
上一世江明若一直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两人明争暗斗,最后江明若输的惨不忍睹,高行芷却被封为贵妃荣宠不断。
丽妃流产之事,就是她买通徐坤动的手脚,包括后来宫妃频频流产失子,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没有徐坤又将如何应对。
这天,江明若正在库房清点回家省亲要带的宝物珍品,小生子突然急急忙忙闯进来,“娘娘,翊坤宫来人通信,说是丽妃娘娘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朝着奉安殿去了,怕是要闹起来。”
“才一天就坐不住了,”江明若合上手中账簿,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可惜本宫身子不适,怕是不能立刻前往了,等会奉安殿来人,你知道怎么说。”
小生子笑着点头,“奴才明白!”
“本宫清点账目也是累了,要先去梳洗梳洗。”
话落,江明若搭着素春的手转身离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有奉安殿的宫女来求见皇后。
小生子又拦了约莫半炷香左右,江明若才慢悠悠的走出永宁宫。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江明若垂眸看向她,想起来这是后期跟在高行芷身边掌事宫女茯苓。
也是一个坏胚子。
上一世不知有多少后妃幼子死于她之手。
江明若侧眸给了素春一个眼神,素春了然点头,上前一巴掌狠狠甩在茯苓脸上。
“下贱胚子,皇后娘娘面前大吵大嚷是何居心!来人呐,将这贱婢押入慎刑司!”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永宁宫距离奉安殿不近,江明若乘坐轿撵赶过去时,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哭喊声,看来今儿丽妃这火气不小。
殿内乱成了一团。
江明若算准了时机,她刚走进殿内,身后便传来了掌事太监的声音。
刚下朝的陈靖连衣服都没换,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地上伤痕累累的高行芷后,立刻心疼的走过去将她扶起。
他眼里没有皇后没有丽妃,只有那个高行芷。
素春悄悄看了江明若一样。
江明若毫无波澜,若是上一世她或许会心痛会嫉妒,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这对狗男女。
“皇后!”
陈靖起身怒瞪着江明若,“朕知你不喜芷儿,嫌她出身低微,嫌她讨朕喜欢,可她到底是朕的妃子,你如此心狠手辣,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难道在皇上心中,臣妾就是那么不堪吗?”
江明若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臣妾听闻丽妃对高贵人动用私刑,不顾自身安危顶着炎炎烈日赶过来,您却说臣妾心狠手辣。”
陈靖愣了愣,他确实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接到飞鸽传书说奉安殿出了事便立刻跑了过来。
“皇上……”高行芷捉住陈靖衣袍扯了扯,“是丽妃……丽妃冤枉我陷害龙子,便想趁你不在要了我的命。”
“丽妃?”
陈靖这时才注意到后面还站着一个丽妃。
他的好表妹,顾梨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呜……”丽妃哭着扑到陈靖怀中,“高贵妃命人给我送过去的绢帕里藏有麝香……她想杀了我们的孩子啊。”
“皇上!我没有!我没有!”
一个是心爱女子,一个是怀着自己骨肉的表妹。
陈靖左右为难,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江明若,不成想江明若扶了扶额,身形一晃倒在了素春怀里。
“皇后!”
陈靖惊呼一声,刚想上前,脚边的高行芷也晕了。
“表哥……”
丽妃见状索性也晕了过去。
这下后宫彻底乱了。
江明若被送回永宁宫后很快就醒了,只是她没想到陈靖竟然陪在她身边。
“皇上?”
江明若皱眉起身,“您怎么在这?高贵人和丽妃呢?”
“她们二人无碍,”陈靖虚情假意的握住江明若的手,“倒是你,身子本就不好,折腾这么一趟辛苦了。”
“臣妾是皇后,自然要费心些,”江明若一巴掌抽陈靖脸上的冲动,“不知皇上可否查清,两人之间到底有何嫌隙?”
“查清了,麝香不是芷儿放的,送绢帕的那个宫女是刚焚完龙涎香才去送的,这不过是个误会。”
“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丽妃?”
陈靖沉吟,“她虽骄纵,但到底怀了朕的孩子,朕准备禁足她一月,也好让她坐稳胎。”
“如此甚好。”
江明若抽出手掌,“皇上,臣妾明日便要回家省亲了,许久不见父亲母亲,可能要多些时日,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人掌管,臣妾想着让秦贵人协理六宫,你看如何?”
“秦贵人是个安分的,交给她也好。”
江明若淡笑,她只是想把后宫的水搅得更混一点。
高行芷不是想登高位,掌六宫吗?那就先让她尝尝自己看不起的人压一头的滋味。
-
次日早。
江明若坐上出宫的轿撵。
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家人了。
上一世她一心扑在后宫争斗上,母亲多次递信进宫说想她问她能否回家小聚都被她拒绝了,理由是贵为一国皇后,她不能被私情束缚住。
其实当时她已经和高行芷斗疯了。
她爱陈靖吗?或许爱过,但后来更多的是她的好胜心。
她的好胜心逼死了自己,也逼死了爱自己的家人。
马车平缓走到官道上,江明若的心却是紧张的快要跳出来。
她在脑子里一遍遍描绘再见家人的画面,一直到马车停在相府门口,她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家人得知她今日回家,一早便挂了大红灯笼等着。
见她下车又齐齐跪下,“参加皇后娘娘。”
“爹,娘……”
江明若眼泪盈满眼眶,她急切的上前扶起父母,嗓音哽咽,“女儿不孝,离家许久不曾回家,让您二老担忧了。”
相爷夫人曾氏见女儿如此心疼的不行,“皇后娘娘近来可安好?”
“行了,别站在门口说话了,”相爷江哲偷偷抹了抹眼角,“屋里备下了京中时兴的冷扇,快进去瞧瞧。”
江明若泪眼婆娑的侧头,“爹,女儿想你了。”
“哎!”
这一声叫的,直接让七尺宰辅红了眼眶,“爹也想你。”
当天江明若一直熬到戌时才上床休息。
许是上一世死的过于凄惨,所以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素春。”
“娘娘怎么了?”素春起身走到床边,“可是睡不习惯?”
江明若摇了摇头,“你也去睡吧。”
素春拿着扇子为她扇风,“奴婢陪着您。”
江明若依言闭上眼,而后做起了可怖的噩梦。
梦里画面混乱模糊,她撒手人寰后,永宁宫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熊熊烈焰中皇宫被穿着银色铠甲的军队包围。
战旗猎猎作响,铁骑踏破皇城。
站在最高处的男人面孔隐在黑暗之中,他身上穿着金色铠甲,手持一把红缨长枪,身姿傲然。
此时陈靖已成丧家之犬,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在皇宫东躲西藏。
高处那人追踪到陈靖身影,缓慢放下手中长枪,拉开一把玄铁长弓。
嗖——
箭隼破空而来。
刺入陈靖胸膛。
身后欢呼声一片。
可是突然间,男人转身看向江明若,那张俊逸非凡的脸被火光映亮,沾满热血的脸庞犹如来自地狱的撒旦,锐利的眼眸紧紧锁定她。
是孟承锦。
江明若瞪大眼,可孟承锦已经拉开了长弓。
不——
江明若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单薄的纱裙被汗水阴湿,额际更是覆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安安!”
门外等待的曾氏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来,紧紧抱抱江明若安慰,“娘在,别怕。”
江明若喘息着回过神。
太可怕了。
孟承锦太可怕了。
孟承锦……三日前她约了孟承锦在盼月居见面!
“娘,现在是几时了?!”
“快未时了,”曾氏掏出绢帕为她擦汗,满眼都是心疼,“娘知道你在皇宫不得安眠,特意吩咐了谁都不许喊你,还给你点了两支安神香。”
怪不得她怎么也睡不醒,还噩梦连连。
江明若愣怔的眨了眨眼,“娘……您先去忙吧,我还想再休息休息。”
说话的时候江明若朝素春使了个颜色,素春立马接茬,“是啊夫人,您去休息吧,娘娘有我照顾。”
哄走曾氏后,江明若坐在床上缓了半天,乔装打扮过后悄悄从偏门遛出去。
日头已然西沉,也不知孟承锦是否还在盼月居。
怀着忐忑的心情,江明若缓步走进盼月居,循着楼梯爬上二楼走到天字一号包厢门口站定。
犹豫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交代素春守好,而后推门而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
盛夏傍晚,清风顺着半开的支摘窗徐徐涌入。
“孟大人?”
江明若试探的喊了声,正当她以为孟承锦压根没来赴约时,身后嗖的一声射来一支飞镖,飞镖勾着她头上的轻纱帷帽重重刺进门框。
江明若惊呼一声,晃悠着倒在地上,纤白手掌登时红了一片。
“皇后娘娘行此大礼,臣实在承受不起。”
孟承锦冷冽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江明若心有余悸,嗓音微怒,“孟大人当真耍了一手好镖。”
“娘娘过奖了。”
孟承锦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玩味,“不知娘娘冒着清名被诬的风险来与臣相会于此,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两人距离靠的太近。
面前人眉眼俊逸冷漠,和梦里那张犹如鬼面罗刹般的脸混在一起,直让江明若心里打怵。
“孟大人,”
江明若捏紧拳,抬眸直视他,“本宫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罢了。”
昨晚那个梦,是她死后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也不会得知,原来孟承锦的身份竟然藏得那么深。
他根本不是什么侯府流落在外的庶子。
而是先皇早年遗落在民间的皇子,蛰伏十数年,只为一朝夺权。
“交易?”孟承锦嘴里嚼着这两个字,眼底漆黑一片,“娘娘如此大胆,不怕臣状告陛下吗?”
“本宫若怕,便不会出现,”江明若强装神色平静,“你若是会状告,便不会来,孟大人,你就不想听听我想与你做什么交易吗?”
孟承锦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起身退回到交椅上坐好,“既如此,娘娘但说无妨。”
江明若抿了抿唇,手撑在地上费力站起来走到孟承锦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人对皇位感兴趣吗?”
“臣若说感兴趣,娘娘会不会立刻通知陛下?”
“不会。”
江明若缓慢摇头,“我要与你做的交易是我助你登基,你助我复仇。而眼下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我需要借你之手,假死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