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太师府的时候,家门口父亲母亲大姐姐还有一众家仆都在门口迎接我们。
「岳父,岳母」稷泽率先开口,给二老作辑。
「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大家先进府吧」父亲忙扶起稷泽。回到家里,感觉一切都活过来了。
父亲和太子谈论起了朝廷里的事
「我让人亲自去了一趟,江南的盐铁使与盐商蛇鼠一窝。
官盐任由盐商码价,盐价较往年已经是非常之高,如今,盐价随水灾爆发水涨船高。
陛下要派赈灾使前往江南,赈灾使是都护府谢千户,但想要查清江南,光派赈灾使是万万不够的」霓父开口
「天下资粮半出江淮。
江淮官吏与富商串通一气,欺上瞒下,关系复杂程度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必不能都动,岳父觉得呢」
「朝廷的祸患始于权利的分配不均,我朝陛下就殿下一个皇子。
殿下的婚配对于朝廷稳定至关重要,殿下的背后是霓家,连带着整个祊西文官。
祊西武官陛下势必是要削弱的,老臣倒是觉得,陛下调谁去都有自己的用意。」
不剃去腐肉,迟早溃烂全身。
被陛下选去江南抽丝剥茧,釜底抽薪的人可能是让人想不到的人。
母亲看我状态不错,匆匆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到后厨忙活着一会的家宴。
话梅见到我嗷呜嗷呜的叫,蹭蹭我手,蹭蹭我的腿。
吃完家宴我和稷泽就回宫了,我挥手跟他们道别,临走时把话梅打包也带进宫。
霓裳回到东宫,先安置了话梅。
话梅好像胖了不少,可能是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它在东宫里闻闻这,闻闻那儿,逛累了话梅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睡着了。
我让清荣一一清点了太后送来的东西,晚间,太子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早早坐在饭桌前。
「祖母今天难为你了」稷泽上下打量我,仔细盯着我。
「哪来的事,太后娘娘只是怕我一个人管着偌大的东宫太累,跟咱们安排了一个嬷嬷来帮衬我。」我支支吾吾说道。
稷泽又想开口说什么,我实在是不想应付这些,看着桌子上爱吃的菜,我打断他「用膳吧,菜要凉了。」
宫人端上来一碗药,太子端起来面无表情的喝完。我实在好奇就问他「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需要每天都喝这么多药。」
「我小时候身体非常差,到现在身体也不好,这药是舅舅寻来补身体的。」我若懂似懂地点点头
我抱着话梅在院子里四处逛逛,清荣跟在后面。
「清荣,去请太子殿下到主卧等我,告诉他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回房时,稷泽还没来。
闻嬷嬷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老奴按摩的手法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今日您累了,我伺候您沐浴顺便给您按摩按摩,有助于睡眠。」说完稷泽就到了。
我不情愿的开口道「好,那我就先来试试闻嬷嬷的手法」
太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都给本宫出去,本宫和太子妃要沐浴就寝了,都退下。」
说罢,稷泽就拉着我大步走向屏风后,闻嬷嬷还想说什么也被清荣拉出去了。
「嬷嬷,这边走,给您安置了上好的房间。」我跟稷泽两人大眼瞪小眼,我尴尬的摸摸鼻子,「你沐浴吧,今日太累了,我想早点休息。」我抱起话梅坐在书桌前看书。稷泽沐浴出来看着我还在看书,拿开话梅,把我抱起来走向床榻。
我惊讶的大叫了一声,他把我放在床榻上,随后,吹灭了蜡烛。黑暗中,稷泽说外面有人还在看着,我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稷泽试着吻我,黑暗中我偏头躲开。
缩着身子,沉默了几秒。
稷泽问我「你厌恶我吗」又是一阵沉默。我摇摇头。
「那为何我靠近你....,你总要躲开呢」我久久不搭话
「再给我点时间吧,等我可以接受你了,好吗」
「睡吧」随后稷泽翻身而下,睡在小榻上。
稷泽这夜睡的不踏实没睡着,整晚间断的咳嗽。
春日爱下雨,天空中一阵闷雷。本来天空烈日高挂,突然就倾盆大雨。
屋檐上的水瀑布般滚下,亭子里的帷幔被吹乱,在空中起舞,不一会被打湿落在地上。
稷泽的侍卫匆匆回到东宫,拿了些东西又匆匆离开。
晚上,稷泽回来后告诉我皇帝突然病重,来势汹汹。
宫里一时之间就凝重严肃起来,稷泽每天都会去伺候皇帝喝药,代皇帝处理政务。
稷泽让我在宫里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不要乱跑,不要出宫。
我父母不知怎么生病了,大姐姐写信让我回府,我以为是父亲怕宫里生变,让我回家暂避,就跟稷泽说要回太师府一趟。
稷泽考虑到宫内一片肃穆,同意我回府,并让人护送我。
我回家时,母亲确实生病了,我看着母亲的脸庞,才终于感觉到自己长大了,母亲摸摸我的脸。
「阿裳怎么回来了,宫里同意吗」母亲一脸担忧地看我。
「大姐姐说您病了,我回家来看看您,宫里太严肃了,太子让我回家散散心,母亲别担心了。」母亲拍拍我的手,点了点头。
还好母亲病的不重,只是身体有点发虚。我喂完药,就悄悄推门出去了。陛下病重后,父亲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父亲怕朝堂横生变故,让我一直安心在家里住着,不让我们出门。
最近好像记忆力有些下降,明明记得我把东西放在墙边柜子的匣子里,却在另一个柜子里找到。关于褚容我好像也在慢慢淡忘。
在柜子里翻到褚容送给我的之前碎了的盏竟然完好无缺出现在柜子里。我诧异了一下,我明明记得之前这盏碎了,我按着脑袋仔细的回想,得到的只有一阵眩晕。
夜深了,我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想到这冰酿的后劲这么大,我竟坐在亭子里睡着了。
我实在困得很,拉过大姐姐临走时留给我的斗篷盖上。
褚容从房檐上飞下来,抱起我放在榻上。给我盖好了被子,坐在床头上看着我。撩开散落在我脸上的碎发,低头吻了吻我。
酒酿喝的太多,胃里热的很,我想喝水,睁开眼看到背靠床头的褚容,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我怕伸手一抓,就会破碎,我小心翼翼的触碰他,全身细胞都凝结在手指尖。终究是本能打破理智,声音比动作先快一步
「褚容,是你吗」
沉默之后是熟悉的拥抱,亲吻,褚容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青色的胡茬。
褚容紧紧抱着我,带着侵略的吻,褚容想抽身好好看看我,我死死缠住他,怕他下一秒又会消失不见。
所有礼教全部崩塌,疲惫感把我拉回现实,褚容抵着我的额头,呼吸喷涌,我对上褚容动情的眼,不再是快意潇洒的小将军了。
「我好想你,阿裳,你瘦了。」褚容把我散落的发丝往耳后挽,捧着我的脸,仔细看。
我上下打量着他,看他身上没少一块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颤抖的开口
大概是我抱的太紧,褚容身上的伤裂开了口子。
黏腻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
「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没事」褚容不在意的摇摇头。
我着急褚容的伤势,一下就撕烂了他的上衣。
后背密密麻麻的疤痕。
我边给他上药边哭,泪水滴在褚容背上。
褚容却反过来安慰我。
我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竟然会以麻木无错口吻的方式出现。褚容沉默了下来,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不断喷涌,我的少年将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擦拭着我的眼泪,好像把眼泪擦干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可是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好想睡醒起来是一场梦啊。
我没有过问褚容是如何回来的,又要往何去,我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份对于褚容来说是好是坏,我只需要一直坚定支持他就好。
温柔缱绻的怀抱总是让人瞬间放下一切防备,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深海里,朝海底奋力游去,只为抓住投射进缝隙里带来的狭少的光点。
「睡吧,做个好梦」褚容合衣躺在我身边,摸摸我的头。
褚容眼里永远是那么温柔不惊,那么赤诚纯粹,那么好的人,我绝不能拉他进泥潭,绝不会让他身上有一个泥点!
褚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所以需要赶在明日城门关闭之前利用过所的短暂开放进入江南。天还没亮,褚容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我爬起床,褚容拉着我的手「阿裳,最近不要乱出门走动,我怕这京城会变天。」我点点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路顺风」「嗯,一路顺风」
褚容背着包袱跳进浓浓黑夜里。
霓裳坐在小塌上,写了许多关于褚容的事,放进抽屉里。
她怕自己记不清了,如今她对关于褚容的事情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空白。
褚容的模样她有时都已经记不清,她怕有一天真正把褚容忘了,便用笔在纸上写「等褚容回来,去找褚容」,然后把它放进盒子里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