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熙，玩得开心吗？”何如转过身，两人遥遥对立。
郁熙没回答，何如一步一步走到郁熙身边，郁熙定定地看着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哥，你不要牵扯周茉，她……”
何如伸手整理了下郁熙翻起的领口，“我很开心，阿熙，作为哥哥，看到你现在这么开心，我有种终于落定了的感觉。”
“哥。”郁熙没想到何如会这么说，他跟何如认识了很多年，从一个屁都不懂的小孩在何如不靠谱的引导下，成长成现在的样子，何如知道他固执有自己的逻辑，所以从来不会强加给他什么，上次在工厂外的争吵，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冲突。
郁熙明白为什么，何如已经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交换周茉，何如是真的很喜欢周茉，可他不愿意，不愿意让周茉捆绑给谁，除了他自己。
这么想，他比何如还要自私。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受何如那一拳，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何如接下来的所有审判。
“想什么呢？”何如给了郁熙一脑瓜崩，“以为我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吗？阿熙啊，我真的只是想再见她一面而已。”何如挪开视线，动物园里的植物生长得张牙舞爪，带着肆意奔放的生命力，植物好像只要落了地，能生根，就能不计任何代价地活下去。
一开始何如觉得自己也像是一株植物，落地生根，拼命生长，只为活下去。
后来，何如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人。
植物只要无意识地活下去就好了，人是七情六欲地活下去。
“我只是想告个别。”
何如拍了拍郁熙的肩膀，“去吧，好好玩，高三生。”
两人相视一笑，郁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掩盖住了他歉意悲伤的表情，何如抬起手揉了揉郁熙的后脑勺，“傻小子。”
何如来得如风一样，走时如阳光一般。
带走了郁熙心中的冷。
周茉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郁熙没有买水而是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眼睛都亮了，“是熊猫诶。”
“动物园限定。”
“拍个照。”
郁熙下意识地侧过身子，躲避镜头，周茉也不勉强他，“露个手总可以吧。”
这个可以。
周茉偷笑，郁熙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好说话。
周茉只要想让郁熙完成的事情，过程虽然有所波折，但最后她都能达成自己的所想。
成为家人是这样，敞开心扉是这样，就连让郁熙上学也是这样。
周茉小口吃着冰淇淋，郁熙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他真的很需要自己呢。
从动物园回家，周茉没选择打车，而是拉着郁熙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周茉在靠窗的位置，郁熙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
双臂环胸，眼睛慢慢地合成一条缝，脑袋左倒右歪，周茉见此情景，立马掏出手机准备录一段。
刚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就被拢住，手机屏幕里一片漆黑，周茉抬起头正好对上郁熙带着困倦的眼神。
郁熙没收了周茉的手机，周茉没说什么，转头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肩膀上突然一重，大巴正好行驶进隧道，车窗上映照出他们的模样，郁熙闭上眼睡觉的时候乖乖的，一点看不出他嘴毒。
周茉看了一会儿，大巴即将驶出隧道，周茉抬手覆盖住郁熙的双眼，避免突如其来的白光刺激到郁熙。
她自己则是在光来临之前闭上了眼睛。
睡一觉吧。
周茉与郁熙的隔壁是一对小情侣，女生看见了周茉抬手盖眼的全过程，用手肘怼了怼自己的男朋友，小声说道：“好甜啊，刚刚那个女生给她男朋友盖眼睛诶。”
“你很吃这一套诶，下次我也试试。”
女生苦恼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上车睡觉。”
“笨蛋啊，你装一下啊，就跟那个男生一样。”男朋友牵起女生的手指向郁熙。
女生这时候才看见，郁熙的嘴角是翘起来的。
“腹黑男配小太阳，天啊，恋爱还是要看别人谈才是最甜的。”
女生说完喜提男朋友的掐脸杀，“等回去的，我们好好探讨探讨，恋爱怎么谈才是最甜的。”
女生露出求饶的神情，男朋友傲娇地别开脸。
接下来的话题逐渐跑偏。
周茉实在隔得远没有听见，郁熙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在心里想，情侣吗？情侣有家人陪伴得更长吗？当然不会了，家人可是可以去上坟磕头的存在，情侣可以吗？那也太奇怪了吧。
周茉在车上睡了一觉，神清气爽，郁熙倒是没那么有精神，脑子胡思乱想了一路能有精神就怪了。
“走吧，菜市场，给你再做一顿核桃仁炖梨，补补你的脑子。”
“高三生。”
周茉笑眯眯地摸着郁熙的脑袋。
郁熙移开视线，正好看见了车上的那一对情侣，他与女生对视上一眼，那女生也不认生，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旁边的男朋友搂住女生，也朝着郁熙竖起了大拇指。
周茉见郁熙看着某一处呆住了，于是也看过去，“什么？这么好看啊？”
然后她也呆住了。
郁熙见她呆住，连忙找补，“不是，什么都没有，走吧，我们去菜市场买菜……”
郁熙去抓周茉的手，落了个空，周茉朝前面走过去，郁熙皱了下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姑……”
“你别这么叫我？！”
下车的地方人来人往，周芸的爆呵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钱志伟拉了拉周芸的袖子，“别在这儿，人太多了，回家再说。”
“家？”周芸看着周茉，冷笑道：“她还有家吗？”
周芸的话刺痛了周茉，她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自己的侄女，也没想到会看见周茉跟一个男生如此亲密，一想到她不在的这一年里，周茉可能被什么不三不四的男生给骗了，她就怒火中烧。
周芸攥紧了手中的手机，手机屏幕暗下去前的画面停留在张行的通话记录上。
“你们来旅游吗？”
周茉没了刚刚见到周芸的那一丁点的雀跃。
是的，雀跃，这份雀跃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她不喜欢周芸，因为她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的母亲，还有有意无意地在责怪自己的父亲。
这份恶意后来慢慢转接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理应厌恶周芸。
但无可否认的是，周芸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仅存的血缘亲人了。
所以刚刚那点雀跃是血缘在作怪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周芸还是这样，她也还是这样，所以她们也没什么好聊的，客套一下算了。
“我们来找你。”
“找我？”周茉觉得奇怪，“没必要，当初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想找早就找了，等到现在是为什么？”
钱志伟看着周茉，这个记忆里的乖巧女孩已经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独立了，也没瘦，看来是过得还不错。
“茉茉，你姑妈真的是来看你的，这不是你要上大学了？我们想着有没有能来帮忙的，都是一家人，之前的事情宜解不宜结。”
周芸瞪了眼钱志伟，“有你的事情吗？没看到这小白眼狼不领情吗？”
“白眼狼？”周茉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我用过一分钱吗？哦，你给我买过东西，我老爹我妈妈没给你们买过吗？人情往来，早就能算得清楚了吧。”
“别拿你长辈的那一套来教训我，一年前，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不需要你。”
周芸气得气血翻涌，半天说不出来话。
周茉也无意跟周芸继续僵持下去，给了郁熙一个离开的眼神，郁熙跟在周茉身后，他临走前看了眼周芸身后，那儿有个偷窥的男孩，鬼鬼祟祟的。
周芸到底没有追上来，毕竟是大人还要脸面。
周茉一天的好心情被这场毫无准备的会面给毁了，回家后，她将自己抛到沙发上，毛巾被一盖，谁都不理。
核桃仁跟梨没有买成，郁熙打开冰箱看了眼，能做得吃的也不多，但好在都是合周茉胃口的食物。
突然，客厅传来清脆的动静，郁熙走出厨房就看到毛巾被下伸出一只手敲打着茶几。
“说话，周茉。”
“我想吃苹果。”声音闷闷地，听不真切，好像还带着几分哭腔。
郁熙不满地皱起眉，说话的语气却很是温和，“大的，中的，小的。”
“混的。”
“混的苹果可不常见啊，那我得先找个特别好的苹果，然后带它去巷子里打架，估计还得给它纹个身，穿个环儿，才能变成混的苹果。”
郁熙的胡说八道成功让周茉从毛巾被里出来了，周茉一把掀开毛巾被，马尾因为摩擦缘故炸了毛，额前的碎发也跟着炸了起来，“郁熙，你是故意的。”
“故意逗你开心。”
周茉盘腿坐在沙发上，“好烦，好烦，好烦。”
这时候周茉才像是个因为青春期烦恼的少女，往常的她太冷静了。
郁熙突然想到，周茉好像从来不会因为他这样。
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没事的。”
“郁熙，你是不是在不开心啊。”
“没有。”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