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选的是一个极近的良辰吉日。
姐姐们都劝她不要被季微的美色所迷惑了，他虽然长得好看，但不近女色，等她长大了定会后悔的。
她不信。
季微那样好看的人，又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会后悔？
她根本无法拒绝季微。
姐姐们只笑着说她不懂，等到某个月圆之夜，她就会明白了。
成婚前，姐姐们还给她恶补了一番狐族媚术，可她像根木头似的杵那一动不动，教不会一点。
喜服是季微带她去挑选的，用的是天坊阁的云织缎，她以前从未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不过穿在身上意外好看。
直到坐上喜轿的那一刻，桑璃还是懵的。
她只是妄想当季微的徒弟，怎么突然还升了辈分，直接成师娘了？
婚宴在云阙宫举行，宫殿坐落在东位，几乎掩在云雾之中，天光云影共徘徊。
云层染着金光和红霞，凤凰齐飞，一片喜庆祥和之色，桑璃心想，看来老天爷也赞成这门亲事呢。
他和季微会很幸福的。
桑璃被喜娘扶着走向云阙宫门，桑璃透过红盖头的缝隙偷偷看季微，他穿白衣好看，穿红衣更觉惊艳。
喜服裁剪合身，正好衬出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这是平日里宽大的衣袍所看不到的。
想到这里桑璃的心有些慌乱，或许今夜以后还能看到更多别的。
季微递出手来，“阿璃，把手给我。”
桑璃触及他的掌心，仿若一块冷玉，不像她已经紧张得发烫了。
她不怕冷，她会一点点捂热这块冷玉的。
踩着红绸上往里走去时，桑璃在一片嘈杂声中听见了某些不太好的声音。
“我看这狐狸精就是借着拜师的由头来勾引仙尊的！”
“狐狸精就是贱，改不了勾引人的毛病！”
这些话桑璃早就听倦了。
骂就骂吧，她就是天生的狐狸精，不服来咬一架。
她咬架可没输过。
她安慰自己，别人就是嫉妒她而已，嫉妒她嫁给了修真界的梦中情人。
季微略微握紧她的手，一道灵力顺着掌心流入她体内，那些声音莫名消失了。
礼成，桑璃被几个仙侍扶进寝殿，烛火不太幽亮，烛光随风晃动，让她有些困倦。
再加上她从出嫁时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又困又饿，极力抬起眼皮撑了片刻，还是在季微回房前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了？”
季微换上了平日穿的白衣，坐在床榻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桑璃猛地翻身爬起，看见自己整齐的衣服，欲哭无泪。
她就这样把洞房花烛夜睡过头了？
季微也不喊她起来，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所以才不碰她？
她明明为今夜准备了很久，特意买来冰肌玉骨水，泡了很久。
还在头发上抹了香膏。
全都白费了。
季微还在看着她，眼里莫名荡起笑意，“你睡觉和起床的样子，都和小白特别像。”
也没听说季微仙尊有过白月光啊？
桑璃好奇问道：“小白是谁呀？”
季微不语，提起霜岚剑出去了。
桑璃急忙穿起鞋子追上去，“夫君，你去哪里呀？”
季微脚步一顿，一片白梅花瓣飘落在他的肩上，将落未落。
他转过头，定定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桑璃双颊染上一抹红，“夫君啊。”
“我们成婚了就是夫妻，我不该叫你夫君吗？”
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怪，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搏动，他不太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季微顿了顿，声音冷冽认真，“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桑璃如鲠在喉，低声道：“不……不喜欢吗？那我便不喊了。”
她低下头去，看着脚下那双没穿好的鞋，只觉得露出的脚很冷，从脚跟一直冷到了心里。
原来归雁山最冷的不是冰雪。
她抬脚踏过落梅，转身往回走。
她走得很慢，快走到房门时，身后的舞剑声停了下来，她听见季微说，
“你可以唤我的小字，扶攸。”
扶攸……
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听过，甚至清月派的那些长老们，也没有这样唤过他。
所以在他心里，自己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对吗？
可是成婚了叫夫君都叫不得，还是很委屈。
桑璃直到半夜也没有等到季微，云阙宫的仙侍传话：“仙尊练了一整天的剑后，便去玄冰洞闭关了。”
“仙尊说公主若是觉得烦闷，可以回青丘，三个月后才会出关。”
成婚第三天就回娘家，她会被十里八乡的狐狸笑话死的。
姐姐们发来传音：“小六，怎么样？”
“季微仙尊洞房花烛可还行？”
一天后，又有传音发来，“怎么不回传音？”
“双修了你不就应该有灵力了吗？”
桑璃百无聊赖在云阙宫呆满七天，留下封信便回青丘了。她也不会飞，只好向从来没骂过她的潮兮长老借了只仙鹤。
刚回到青丘，桑璃便被三个姐姐围起来拷问。
“所以你们成婚后甚至没有同榻而眠？”
“第一天娶亲第二天就闭关去了？”
“那他娶什么妻？和他的霜岚剑和玄冰洞一起过呗。”
五姐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
流畅小巧的鹅蛋脸，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狐狸眼水光潋滟，清纯又在不经意间勾人心神，挺翘的鼻，不点而红的樱唇。
及笄后也丰满了些，除了尾巴少，完全是只满级狐妖啊。
三姐一脸疑惑，“季微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一向沉默的二姐开口道：“会不会是季微仙尊，他不行？”
姐姐们向桑璃强调了找季微双修的重要性。
以前她还小倒不必担心，她如今满十六了，若在三月后的月圆之夜前无法双修，会有生命危险。
起初母后答应这门亲事，也是因为季微仙尊的灵力对她大有益处。
回到归雁山时，桑璃便得知季微已经出关了。
夜里，她穿了三姐送的鹅黄色寝衣，内里衬出曼妙的身材，纱质外裳薄如蝉翼。
她说若这身衣服都拿不下季微，那他真的没救了。
桑璃紧张得露出妖相。
问题不大，正好可以试试姐姐们教的媚术。
她走进季微的书房时，他正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桑璃悄悄瞥了一眼，似乎是魔域某个地方的地形图。她早就听闻，季微仙尊即将率领仙门攻打血魔族，原来他闭关是这个原因。
但桑璃不接受，再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吧。
要成亲的是他，冷落自己的也是他。
季微以为是来掌灯的仙侍，头也不抬，“若阿璃回云阙宫，告知她明日我要去魔域一趟，归期不定。”
又要走……
桑璃暗暗叹了口气，那只有今晚的时间了。
她夹着嗓子，试图发出那种妖娆魅惑的声音，“扶攸哥格——”
然而出师不利，夹破音了。
“是你？”
季微停笔，双指并拢贴在她的喉间，凝眸道：“嗓子，似乎没问题。”
媚术第一式，失败。
桑璃干脆不夹了，换另一个办法，她看向身后的尾巴，勾唇一笑。
腰身微扭，尾巴轻轻抬起扫过季微的喉结，又滑向他的腰际蹭了蹭。
季微冷眼看着她的尾巴四处乱碰，一把抓住，“你怎么了？”
“太久没洗澡，身上痒了？”
“我每天都洗澡的。”
桑璃将尾巴缩回来抱在怀里，气鼓鼓道。
她的尾巴上明明还带着体香，他难道闻不见吗？
媚术第二式，失败。
桑璃想放弃了，可是半途而废，小命不保。
她决定再试一次，闭眼在脑中回忆起三姐教的姿势。
桑璃冲季微笑了笑，将桌案上的烛台挪远了些。她将外裳松开，露出明显的腰线，再坐到桌案上。
季微倒也没躲开，只是欲言又止。
她的双手环住季微的脖颈，用狐耳轻轻蹭他。
“扶攸哥哥，你不打算补一个洞房吗？”
她明明已经听见季微的心跳声快了一瞬，却还是那么冷淡。
他甚至都没有看着她的脸，眼神落在别处。
房间里似乎传出一股焦味，越来越浓。
桑璃轻嗅着，问：“什么味道？有什么东西烧焦了吗？”
季微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你的尾巴，着火了。”
桑璃惊叫着滑下桌案，一抹灵力化作水流将她尾巴上的火灭了。
“呜呜呜……”
“我的尾巴秃了。”
媚术第三式，失败。
还痛失一块漂亮的皮毛。
桑璃抱着尾巴哭了半夜，她觉得二姐说的对，季微一定不行。
季微在归雁山的寒潭泡了一夜，回到书房便问：“阿璃睡了吗？”
掌灯的仙侍答道：“夫人哭累了便睡着了。”
季微翻阅着一本古籍，书上画着一幅九尾狐，页底写着一行字，“魔气难以根除，若与青丘九尾灵狐血脉双修，可化浊气为清气。”
旁边的一行小字写道：“然非七窍玲珑心，狐族吸纳浊气易生魔性。”
仙侍将书上的字尽数看了去，想了想还是问道：“夫人便是九尾灵狐，仙尊受魔气折磨，为何不试一试？”
季微将古籍合上，望向窗边的皎月，轻叹口气。
“我深知魔气侵蚀之痛。”
“她没有一丝灵力，一旦生出魔性便会入魔，仙门正道的老顽固定会杀之而后快。”
“若我害她生魔气，就是送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