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就走?”
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叶瑶猛然回头望去,听见他的话,怨气从胸腔直窜上来,“你!”
傅玄手臂支着脑袋,嘴角衔笑,白色里衣微微敞开,隐隐可见姣好的胸肌。
但叶瑶自然没心情去看。
她身上的里衣宽松,袖口几乎是手腕的三四倍宽,想必也是他的。
他就是想看她狼狈慌张的样子,她若是跳脚,岂不合了他的意,叶瑶咬了咬牙,话锋一转。
“师兄上赶着来替我解毒,也没见活有多好。”
傅玄闻言,嘴角本衔笑,此时却有几分僵住,嘴角抽了抽。
“你说什么?”
叶瑶哪知道他活好不好,昨晚蛊虫发作,早就没了意识,对于昨晚的一切,她根本没印象。
此话只是她夹枪带棒阴阳罢了。
但她实在疲于和他交锋了。
“傅玄,咱把话说开了吧,你是魔,我知道。堂堂魔尊,手段精明,能让宗门所有人都相信你,我佩服。”
“你想要从我身上要什么,大可以直说,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如今就算我去告发你,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你装得这么好,我实话实说,我也没找到证据。”
“你不就是怕我揭露你么?咱把蛊解了,你爱复兴你的魔族,你就去,我不管,我过好我的生活,行么?”
面前的女人红唇一张一合,宛若吐雾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快速往外蹦,面上的表情认真严肃。
所有话连在一起,落在傅玄脑子里,只听出“撇清关系”这层意味。
话中,“你”“我”分明,宛若不相交的河流。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无关感情的交易。
倒真成了他口中戏谑的意思——用完就走。
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真要如此,不如杀了他。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和他打过一世交道,叶瑶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容许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完好无损地活着,还留在他想要灭掉的风清宗。
这对他复兴魔族来说,无疑是一颗巨大的隐患。
她也一直很疑惑,明明翟庞都告诉他了,他却始终没对自己做什么,直到昨晚,她知道了。
不是他没动作,只是时机未到。
她于他而言,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身为长老之女,可以为他入禁地打掩护,为他偷取苍焱碎片制造良机,甚至可以助他修炼、踏入大乘期,关键时刻还能为他挡刀。
以蛊虫来牵制她,是毫不费力的一种方式。
她只能说,实在是高。
这两世,他身为魔的本质,她算是看了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城府深沉不可测。
一定是上一世她为他做了太多,这一世没了她,复兴之路很难走吧。
还想让她助他么?
不可能的。
思及此,叶瑶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
正是因为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才不想再同他有任何交缠。
她当然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放心让他去复兴魔族,不过是嘴上骗骗他罢了。
若是有机会,她会助齐云贺,将他永生永世封印在无想山。
反派,是注定敌不过主角的。
面前的男人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你生气了。”
“这蛊虫并非我下的,母蛊我也是昨夜才拿到的。翟庞你也知晓,此事他并未告诉我,我会罚他。”
叶瑶轻轻一怔,拧了拧眉。
这是……解释?还是狡辩?
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罚?是要挑了他的筋啊,还是抽了他的魔髓啊,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叶瑶蹙着眉,手上利落地披上自己的外衣,嘴上还不忘阴阳他。
里衣宽大,外衣却是紧身收腰的,她整个人看起来便鼓鼓囊囊的,像是冬天在棉袄外面套了个校服。
但她只想快些离开他的学舍。
“你想要哪一种方解气?”
“这都是虚的,把蛊解了我才信你。”
叶瑶才不信他的鬼话,她套上鞋袜,正欲推开门,却闻见有人敲响了房门。
“小师弟,你在嘛?”
音调细长,门被试探地推了推,惊得叶瑶忙用掌心抵住了门。
是墨兰师姐。
她怎么来了。
她大早上来找傅玄做什么?
“傅小师弟?”
叶瑶一下弹开,朝着四周望去,找能躲的地方。
开玩笑,要是被她看见了,保不齐齐云贺就会知道她昨日在傅玄这过夜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更何况,他们是真的做了。
“你在找什么?”
“废话,找能躲的地方啊。”
“躲什么?”
傅玄慢悠悠地坐起身。
“你说呢。”
这学舍布置简单,连个大衣柜都没有,叶瑶望向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傅玄的床榻上。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墨兰惊喜地抬起头,“师弟。”
她朝着屋里探去目光,方才,她好像听见里面有稀稀疏疏的声音。
“师姐,有何事?”
傅玄侧了侧身子,挡去她望向里屋的目光,他余光中可见,床榻上鼓起了个小包,正使劲往靠墙的方向蛄蛹。
“这本该是昨夜给你的。”
墨兰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形的红纸,里面是些银票。
“喏,你拿着。”
“还有这个,是新年礼物,不知晓你喜欢什么,便只能挑了这剑穗……”
“不必了师姐。”
墨兰递出去的手停滞在空中,傅玄也未伸手接过。
“不喜欢嘛?昨日你可是一人过的?不如今日我们一同去山下逛逛,你亲自挑挑别的东西?今日淮阳楼还请了戏团,听说很好看……”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对他的同情与讨好。
“不必了师姐,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随着木门阖上,细长的指甲捏上红纸抱着的压岁钱。
墨兰变了变嘴角,她话都还没说完,她垂眸看了看掌心的红色剑穗。
她分明记得,上一世,叶瑶也是这样对他的啊,他不是很快就对叶瑶死心塌地了么?
怎么这一世她用同样的方法,他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到底哪里出错了?
他受人欺负,是她叫来长老、赶跑那些人。
他身负重伤,她也巴巴地去送药、送糕点。
就连这剑穗,也是按照他喜欢的颜色买的,分明上一世,叶瑶送给他的红色剑穗,他也爱不释手啊。
怎么看,他也该喜欢上自己了吧。
为何毫无效果呢?
墨兰捏了捏掌心的剑穗,柳眉竖起,她修为比叶瑶好,背景也不比叶瑶差,相貌也在风清宗里排得上号。
他可别不识好歹。
傅玄皱着眉阖上门,再转头朝床榻上看去时,那里已空无一人,被揭开的被褥随意堆在床沿,上面还残留了几缕青丝。
风吹过窗户,没有叉竿支撑,窗户便咯吱咯吱作响。
从窗户跑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