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服体验馆的化妆镜前，宁太已眉头紧锁。
"此物……"他盯着化妆刷，语气凝重，"是何种兵器？"
马晓晓举着散粉刷的手僵在半空，转头看向姜岑："你家将军是不是对'化妆'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姜岑憋着笑走过来，接过刷子："这叫化妆刷，不是暗器。"她蘸了点散粉，轻轻在宁太已鼻梁上扫了扫，"看，就这样。"
将军的睫毛颤了颤，屏住呼吸，仿佛正在经历某种严酷的耐力考验。当姜岑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眉骨时，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好了。"姜岑退后两步打量自己的作品，"简直可以直接去拍古装剧了。"
镜中的宁太已剑眉星目，银甲在摄影棚的灯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马晓晓举着手机疯狂拍照："绝了！这都不用修图！我要把样片发朋友圈！"
"且慢。"宁太已突然按住她的手机，"此物……会传阅于众人？"
"对啊，宣传嘛。"马晓晓眨眨眼，"放心，保证把你拍得帅破天际！"
将军转头看向姜岑，眼神里带着询问。姜岑莫名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解释："就是让更多人看到你，然后来店里拍照……你能接受吗？"
宁太已沉思片刻，突然从腰间解下玉佩系在姜岑手腕上："既如此，此物需由你保管。"
"为什么？"
"祖训。"他神色认真，"宁氏儿郎的画像若流传在外，需有信物为证，以免被冒认身份。"
姜岑低头看着手腕上温润的古玉，螭龙的眼睛正好对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马晓晓在旁边倒吸一口气："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胡说什么！"姜岑手忙脚乱地解释，"这是……这是抵押品！他住我家总得交房租吧？"
宁太已困惑地眨眨眼，显然没听懂"房租"和"玉佩"之间的逻辑关系，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拍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摄影师原本担心这个素人模特会紧张，没想到宁太已在镜头前气场全开。当他按剑而立时，整个影棚都安静了下来。
"太绝了……"化妆师小声嘀咕，"这眼神，这身姿，简直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只有姜岑注意到，每当闪光灯亮起时，将军的肌肉都会瞬间绷紧。拍到第三套造型时，她悄悄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累吗？"
宁太已接过水瓶，研究了一会儿瓶盖才拧开："无妨。只是……"他压低声音，"那发光之物，当真无害？"
姜岑忍俊不禁："那是补光灯，不会伤人。"
将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给你的。"
姜岑打开一看，是几块造型精致的桂花糕。
"哪来的？"她惊讶地问。
"早膳时藏的。"宁太已语气平淡，"你未曾用饭。"
姜岑心头一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桂花香在舌尖化开，她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这不是楼下糕点店的招牌吗？你什么时候……"
"晨练时。"将军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用你给的'纸币'换的。"
姜岑这才发现钱包里少了张二十元。想象着一身戎装的宁太已在甜品店排队的样子，她差点被桂花糕呛到。
"笑什么？"
"没什么。"姜岑擦擦嘴角，"就是觉得……你适应得挺快。"
宁太已正要回答，摄影师突然喊道："将军看这边！来，想象你心爱的姑娘就在前方——"
将军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向姜岑。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姜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影棚里的所有噪音。
收工后，马晓晓捧着相机直跺脚。
"爆款！绝对是爆款！"她兴奋地展示预览图，"尤其是这张对视的，我已经能想象转发过万的盛况了！"
照片里，银甲将军微微侧首，目光温柔地落在画面外的某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连睫毛的阴影都清晰可见。
姜岑盯着照片出神，直到宁太已凑过来才慌忙锁屏："今天辛苦了，工资下周一结。"
"无妨。"将军整理着护腕，"倒是你……"他指了指姜岑的手腕，"玉佩可还安好？"
姜岑这才发现螭龙佩不知何时滑到了袖子里。她刚想取出来，马晓晓突然插话："别摘别摘！这样搭配超有感觉！"她举起手机，"来，给你们拍张合照！"
还没等姜岑拒绝，宁太已已经自然地站到了她身侧。马晓晓数着"三、二、一"，将军突然抬手，轻轻拂去姜岑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照片定格在这个暧昧的动作上。
"我死了。"马晓晓捂住胸口，"这眼神，这动作，你们真的不是真情侣？"
姜岑耳根发烫："都说了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宁太已疑惑地问："何为'租客'？"
"就是……"姜岑卡壳了，"暂时借住的人。"
将军点点头，突然从怀中掏出刚领到的工资信封，郑重地递给姜岑："既如此，理当交纳食宿。"
马晓晓发出夸张的起哄声。姜岑手忙脚乱地推拒："不用！你自己留着……"
"不可。"宁太已态度坚决，"大丈夫岂能白吃白住？"
最终姜岑只抽了一张："够付水电费了，剩下的你自己收好。"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带你去买衣服，总不能天天穿我的T恤。"
将军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有些发皱的白T，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有劳。”
次日商场之行堪称灾难。
宁太已站在男装店中央，对着一排牛仔裤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此等紧束之物，如何施展拳脚？"
"这叫修身款。"姜岑拿了条休闲裤递给他，"试试这个？"
将军接过裤子，严肃地问："在何处更衣？"
"试衣间啊。"姜岑指向角落的帘子。
五分钟后，试衣间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姜岑心里一紧，赶紧敲门："怎么了？"
门帘掀开一条缝，宁太已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此物……有诈。"
姜岑硬着头皮拉开帘子，只见将军正和一条皮带做着殊死搏斗。金属扣被他掰得变了形，裤腰处的线头也崩开了几处。
"这是皮带……不是暗器。"姜岑扶额，"算了，还是买运动裤吧。"
最终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时，宁太已已经换上了深灰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现代装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要不是腰间总想按剑的手势，活脱脱就是个体育系校草。
"饿了。"姜岑看了看表，"想吃什……"
她的话戛然而止。宁太已突然拽着她闪到一根柱子后面，眼神锐利地望向不远处："有人跟踪。"
姜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到几个普通路人："没有啊？"
"穿黑衣的男子，从商场三楼起便尾随在后。"宁太已压低声音，"方才在扶梯处，他试图用那个发光的小盒子对准你。"
姜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手机……人家可能只是在自拍？"
将军眉头紧锁："自拍为何要躲躲藏藏？"
正说着，那个"可疑人物"果然举起手机，对着商场中庭的装饰拍了起来。姜岑忍笑："看，真的是拍照。"
宁太已这才稍稍放松，但手指仍虚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是佩剑的位置，现在只挂着一个装着新衣服的纸袋。
"警惕些总无大错。"他严肃地说。
姜岑突然心头一软。千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时刻保持警觉的少年将军，如今在这和平年代依然改不掉骨子里的戒备。
"走吧。"她主动拉住他的衣袖，"带你去吃火锅，保证没刺客。"
宁太已任由她牵着，目光却仍警惕地扫过周围。直到热腾腾的火锅上桌，他的注意力才被翻滚的红油吸引："此锅……为何自行沸腾？"
"电磁炉。"姜岑把肥牛卷下进锅里，"尝尝，小心烫。"
她夹了片涮好的肉放到将军碗里。宁太已学着用筷子蘸了蘸调料，送入口中的瞬间眼睛一亮："此味甚美！"
"这叫麻辣锅底。"姜岑笑着又给他夹了片毛肚，"试试这个，七上八下就好。"
将军认真地数着涮烫次数，模样专注得仿佛在布置军阵。当他终于成功吃到脆嫩的毛肚时，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满足神情。
"姜姑娘。"他突然放下筷子，"多谢。"
"嗯？"
"自从来此……"宁太已斟酌着词句，"你待我甚好。"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姜岑低头搅动蘸料，感觉脸颊比锅底还要烫："没什么，举手之劳。"
"于我而言，并非小事。"将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姜岑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一刻，她恍惚觉得，这双眼睛或许已经穿越千年时光，只为在此刻与她相遇。
当晚，姜岑在书桌前赶作业时，收到了林小满的微信轰炸。
「爆了！彻底爆了！」
「将军的写真冲上同城热搜了！」
「有经纪公司来问联系方式！」
「快看社交平台！！！」
姜岑点开链接，#汉服神仙小哥哥#的话题下，宁太已的写真已经转发过万。最火的那张正是他"看向心爱姑娘"的侧颜，评论区一片尖叫。
「这是哪个新演员？三分钟我要全部资料！」
「救命这个眼神太杀了！」
「有人扒出来了吗？求指路！」
姜岑正看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关掉页面，转头看见宁太已端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
"还未歇息？"他走进来，把杯子放在桌上，"饮些热乳安神。"
姜岑注意到他手上贴着创可贴："手怎么了？"
"无碍。"将军下意识把手往后藏，"热乳时……与那铁器有些争执。"
姜岑这才想起他可能不会用微波炉。她拉过他的手检查，果然在虎口处看到一道红痕："烫到了？怎么不叫我？"
"区区小伤。"宁太已任由她握着手指，"在军中时……"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姜岑抬头，发现将军正盯着她的电脑屏幕——她刚才忘记关掉的微博页面还停留在他的写真照片上。
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宁太已微微眯起眼。
姜岑急中生智："宣传效果！店里客流量暴增，晓晓说要给你加薪！"
将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伸手点了下键盘。页面滚动，露出底下一排"求嫁"的评论。
"……"
"……"
姜岑啪地合上笔记本："该睡觉了！明天还要……还要……"
"姜姑娘。"宁太已突然俯身，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你可知，在军中散布主帅画像，是何罪名？"
他的气息拂过姜岑的额发，带着淡淡的沉香味。姜岑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什、什么罪名？" ?
将军的唇角微微上扬："死罪。" ?
"不过——"他直起身，顺手拿起那杯牛奶一饮而尽，"念在初犯，暂且记下。"
直到房门关上，姜岑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声。她摸出手腕上的螭龙佩，在台灯下细细端详。玉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正对她露出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