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钟离禅凝神看去,只见楚偞眉目舒展开来,红发重白,从入魔中回归。隐隐间还有一种明悟之气萦绕,像是修道突破时的心境开阔,顿时使他生机勃发,须臾间,黑气消失无踪。

    归息境后,还可修行吗?

    她目光闪烁不定,想起楚偞方才所言,难道仙人宇宙之外,还有未知宇宙?

    如此想了一刻,却仍不见楚偞苏醒,她抬手想摸一摸是否还僵硬。楚偞恰好睁眼,见到她目中的担忧,捉住他的手,心情大好道:“阿禅,你果然心中有我!”

    钟离禅眉头微蹙,垂眸道:“我暂时不走,但我与你修为差距太大,我要闭关。”

    眼下看来,她是无法离开的,只能先稳住楚偞,努力修炼,并找到防止楚偞往后再次入魔的方法后,才能自由来去。

    楚偞垂眸看她,像是洞悉了她的打算,却并未点破。而是趁机揽住她的腰肢,道:“好,先补足你的魂粒。”

    钟离禅眸色复杂,为他的无情感到困惑,不由问道:“你当真舍得杀了屺霜?”

    若能取回魂粒,完整自身,自然是最好的,否则她也担心会于往后的修炼有影响。

    楚偞的目光似乎有些无奈,突然手掐法决,按在她的眉心。

    钟离禅无力抵抗,脑子天旋地转,有无数光芒打破时空,穿入脑内,她瞬间被万千男女的声音包裹。

    “傲天真是该死!他自己喜欢屺霜,喜欢邹水和苏云儿,就自己去喜欢啊,干嘛要崩男主人设,把整本小说写得面目全非,这样一来,百亿年修行只为复活阿禅就成了笑话!”

    “就是,这该死的作者,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啊!妈的,真想把电脑砸了!”

    “老子已经把手机砸了,有谁知道傲天家在哪吗,老子要去给他两巴掌,写的什么垃圾玩意!楚偞前头矛盾,人设和行为不一,他没发现吗?”

    “该死的,和那些喜欢小三的读者同样该死,不就是看男主变强了吗,不就是觉得女配们出生更尊修为更高吗,就觉得相识于微末出生在低级宇宙的阿禅配不上他了!一群上岸先斩意中人的货色!”

    “唉,其实钟离禅本来就是作者设置的白月光工具人,他只是作者给楚偞的一个努力修炼的理由,毕竟楚偞是孤儿,不能献祭父母,就只能女友祭天,才能法力无边了!只可惜,谁让钟离禅是楚偞自己爱上的人呢?”

    “啊啊啊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啊你傲天……”

    无数愤怒的声讨声驳杂不断,但是信息却很明晰,那数以万计的声音,全部都在告知她一件事——楚偞,被夺舍了。

    楚偞只是一本以爱人祭天推动修仙剧情的名为《成仙》之书的主角吗?

    那个变心的楚偞,是被一个叫做傲天的作者夺舍了吗?

    万千声音尽数退去,钟离禅听到一个解释:“阿禅,这就是我入魔时听到的。原来我们曾经的经历,都是被一个作者书写……”

    “不可能!”钟离禅一脸抗拒,她是魂粒时,清清楚楚,一直就是楚偞本人,哪有什么夺舍!

    修士能造幻境,更何况区区上万声音?

    见她不信的,楚偞没有强求,只是承诺道:“夺舍者的命,我绝不会留。被错走的人生,我也会修正!那些女子,也万不会活!”

    钟离禅心头动了动,很想相信,可若是相信,就有了新的困惑,她问:“若你我只是书中人物,那么感情……”

    却见楚偞洒脱一笑,长袖一甩,气吞云天:“我楚偞若连自己的心都分不清,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他如真神在世,势无可挡。钟离禅的困惑也在顷刻间随之散去,了悟颌首,又怅然地想,但愿真是夺舍。

    见她的抗拒减轻,楚偞心头微松,一手揽她,念头一起上百阵法包围周身。

    钟离禅目露疑惑。

    “既然心有芥蒂,便先修正过去。”楚偞解释着,另一只手运转时空,倒转时间。

    钟离禅茫然片刻,看出是轮转术后,抬手打断:“时间久……”

    然而话没说完,天地变换,她已经消失。

    楚偞心中大乱,却是发现时间已经倒转,回到了长青山巅。

    放出神识遍寻,只看到玉床之上将要复活的钟离禅。

    天地之间也并无第二个自己。

    他内视元神,这才发现竟不是作为旁观者出现,只是意识抽离,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三日之前,钟离禅复活之时。

    正疑惑间,却见玉床上的钟离禅睁开双眼,坐起了身。

    他走到玉床边坐下,这一次,清清楚楚看到,那双眼睁开的瞬间,有一缕哀怨。

    可待看到他后,钟离禅却眼眶含泪,双唇轻启,唤了一声:“阿偞——”

    和上次一模一样,难道阿禅的意识没有回来?

    楚偞心头疑惑,接住钟离禅的拥抱,片刻后,擦去她眼角的泪,道:“阿禅,我有礼物要送你。”

    钟离禅满眼爱意点头。

    还是一模一样……

    楚偞小心留意,牵着钟离禅离开长青山,走上云河,瞬间,见那抹哀怨再现,钟离禅道:“我们两清了。”

    再次听到,楚偞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沉,他不愿与此时的钟离禅多言,立刻施出轮转术,到了三日后。

    那儿,钟离禅与他站在阵法之内,意识回来的同时,他转头问道:“阿禅,你方才没有回去?”

    钟离禅一头雾水,道:“……远,此术恐损耗过大,你才复活我又入了魔,还是先恢复灵力,再施术不迟。”

    她不明白楚偞的问题,方才看到楚偞施展轮转术,只想阻止。倒转时间越是久远,耗损灵力就越多,楚偞近日消耗灵力恐怕已经过半,还是不宜现在施术。

    他们的声音同时响起,楚偞眸光闪动,这话显然是他施展轮转术时,钟离禅戛然而止的劝阻。

    这意味着,钟离禅方才回到了过去,但在过去时间,意识无法苏醒,甚至不知现在时的时间流逝。

    脑中想起一句评说“这是什么鬼结局,用了百亿年复活,离开长青山就结束了”。

    他沉吟片刻,心中有些明了。

    “所谓书中世界,原来如此……”

    “阿禅,你信我吗?”楚偞突然问道。

    钟离禅微怔,若是百亿年前,她自是信的,可是现在,她只能点头敷衍。

    楚偞没有强求,得此答案就好,他牵着她的手,迈步往长青山而去:“那就陪我试一试这书中世界!”

    钟离禅任他牵着,也想看一看,那万千声音所言是真是假。若是过往经历皆为一人为成书而写,那么父母……是否能回到过去,让父母活着?

    想到这里,她反倒比楚偞急切,道:“阿偞,我方才莫非没有回去?”

    “尚不清楚。”楚偞拿出一个拓影镜,“这回,用它来验。”

    既是试验,不必回到太远的过去,二人于现在时,登上长青山巅。

    楚偞看着脚下土地,突然问道:“阿禅,你可介意另外三女?”

    钟离禅眉头微蹙:“自然。”

    楚偞确定了她意识正常,布下阵法,留下沙漏,运转拓影镜,施出轮转术回到三日前。

    山巅上,钟离禅苏醒,眼眶含泪……

    楚偞问:“阿禅,你可介意另外三女?”

    钟离禅一愣,接着眉眼温和地摇摇头:“无妨。”

    可楚偞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抗拒,正想再问,脑中突然堵滞,刺目的白光出现眼前,他忍不住闭上双目。

    再睁眼时,只见时间回到数息前,钟离禅苏醒,睁眼,起身……

    他重复问:“阿禅,你可介意另外三女?”

    钟离禅的神态语气和方才一模一样,也仍旧有一丝抗拒。

    楚偞施轮转术,回到现在时,见沙漏流了一半,而钟离禅问:“你已试过?”

    显然,钟离禅没发现现在时的楚偞意识离体,意识中也没有回到过去时的记忆。楚偞递出拓影镜,方才楚偞回去的一幕幕清晰出现眼前。

    看过之后,二人面沉如水。

    “阿禅,你离开长青山后,才能顺应心意。”

    钟离禅点头,此番一试,已是表明她在过去时间线,即书中时间时,会受作者傲天操控,即使心中抗拒,也无法说明;当现在时意识回到过去,会陷入沉睡。

    而楚偞虽能保持清醒,但只要不按照原书书写行动,时间就会倒退、重复。

    钟离禅不解:“为何你可以保持清醒?莫非是我魂粒不全的原因?”

    楚偞也想到此处,已祭出定位星航盘,眼中杀意毕现:“你的魂粒,必须补足。”

    钟离禅点头,虽然已是不择手段的楚偞给出的拓影镜不能尽信,但在修为达到归息镜前,她只能选择相信。

    而相信,便意味着她和楚偞,有了共同的目标——

    取回魂粒。对付作者傲天。修正过去。

    然而定位星航盘还未启动,前路就被堵住,无边天际,无数人影带着肃杀之气急速压来。

    “楚魔头又要大开杀戒了,快把……”

    钟离禅与楚偞对视一眼,想起此前一名仙人在丧命之前的传讯。看来这些仙人,早已为对付楚偞做了准备。

    无数仙人眨眼而至,为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直指楚偞:“魔头,你杀我仙族帝后,罪该万死,我等蛰伏多年,终于找来对付归息境的神器锁魔床。今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钟离禅再次被护神罩保护,她实在太过脆弱,仙人之气,就能伤她性命。透过护神罩,她看得清清楚楚,半空中悬浮着一张布满锁链的床。

    还从未见过哪个神器,是一张床。

    楚偞却感受到锁魔床上的气息对自己隐隐有些压制之力,他神色一肃,扫向漫天仙人,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若是平时,只消一刻,这些仙人便能成他刀下亡魂,可眼下加上那锁魔床……

    他如何都行,却不能让钟离禅陪着冒险,于是他抬手,就想将钟离禅藏入玉塔。如此即便他身死,也无人能伤到钟离禅。

    钟离禅观他面色,已知危险,心知自己留着也是拖累,甘愿躲入玉塔。

    就在此时,楚偞的一个分身瞬息而至,眨眼间融于楚偞元神。不消禀报,分身所见,楚偞心中全部知晓。

    钟离禅躲入玉塔的瞬间,得楚偞一指传来分身所见。

    在一高级宇宙玄级修真星上,正与楚偞炼制的傀儡过着帝后生活的邹水,被屺霜找到。

    画面里,屺霜不复往日的娇俏乖顺,而是一脸跋扈地,杀死了傀儡。

    邹水不是她的对手,抱着傀儡哭得撕心裂肺。

    屺霜却傲慢昂首,手指长空,道:“你我所拥有的,不过一具傀儡罢了。邹水,你甘心吗?”

    邹水愣住,施法查探,却毫无所获,她驳道:“这就是楚偞!”

    “归息境大能做的傀儡,岂是你我能看破的?”屺霜怪笑一声,“真正的楚偞,在那个死人身边。邹水,你该陪我,把他夺过来!”

    邹水皱眉,她是知晓的,屺霜的父母乃仙人宇宙的帝后,皆被楚偞所杀。可一年前的屺霜没有追究此事,满心欢喜地与楚偞的傀儡生活在一起。

    她凝眉问道:“你要对楚偞如何?”

    “我爱他,自然是要留下他!”屺霜一刀一刀分解着傀儡,眼中有着诡异的贪婪,“日前我偶得锁魔床,纵是归息境也难逃,眼下大长老想必已经得到……楚偞,只能是我的。”

    等到傀儡被分解干净,她才抬起头,恩赐道:“邹水,我愿意与你分享他。”

    邹水并不相信她的大方,心知其中有诈,可傀儡已死,便是为了验证楚偞是否还活着,她也要跟随屺霜。

    最终,二女开启传送阵,赶往仙人宇宙。

    画面到这里终止,钟离禅知晓了锁魔床的能力,不由为楚偞担忧,小心放出神识,却见玉塔之外,二女缓步而来。

    还不待二女开口,楚偞已经降下腐雨,直取二人性命。

    “来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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