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恬经过再三纠结,最终还是来了医院。林老师以前上课的时候对自己不错,林佑诚这次的车祸也挺严重的,按理自己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说到林老师,就是林佑诚的父亲。
高二那年,夏一恬在乐团的演奏会上被林佑诚所吸引,于是自己也幻想成为乐团的大提琴手,尽管自己每周都还在画画的情况下,还是向父母征求在周末去学习大提琴。她告诉父母,自己一味的画画也有些枯燥想用业余爱好放松,夏父夏母很开明不希望女儿因为画画压力太大,所以他们也是很积极的询问有没有适合的老师。
林佑诚的父亲是当地出了名的大提琴老师,夏一恬的父母自然也找到了林父。直到她去了林老师的家里上课,她才知道原来林老师是林佑诚的父亲。
“你叫夏一恬对吗?”
“是的,林老师。”
“我听你妈妈说你是学美术的,怎么想着抽空来学琴?”
“我就是之前恰巧看见学校乐团里的同学,感觉他们很厉害的样子,所以也想学学。”
“那很好啊,你是哪个学校的?”
“景川一中。”
“我儿子也是啊。”
明明前一秒和夏一恬讲话的时候林父的语气和表情都透露着温和,下一秒他喊出“林佑诚!”的时候只剩下严厉。
林佑诚不耐烦的从房间里出来,夏一恬愣住,她没想到会是他。他现在满身抗拒的样子和在演奏会上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这就是我儿子。也是你们学校乐团的,只可惜不是首席。”
夏一恬有些尴尬,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她试图缓和气氛
”我见过学长的,我见过他在乐团拉琴的时候,可厉害了。“
说到这儿,林佑诚才正眼看了看她,对他客气的点头微笑就回房间了。林老师冷笑了两声。
“就是这个德性,你别管他。我们开始上课。”
这就是夏一恬一开始对这对父子的印象,她一直都知道他们关系不是很亲密。
此刻,夏一恬坐在病房内。病房里很是热闹,林父和林佑诚的阿姨,一直在热情的招待徐晴和夏一恬,欢笑声不断,只是林父依旧是平时那样对着林佑诚冷嘲热讽,可是林佑诚却不像往日一样争锋相对。不管林父说什么,林佑诚总是很平静的像是没听懂努力调节着情绪。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进来通知林佑诚
”我看了你的情况,你现在的腓骨需要打骨钉,这样的情况我建议你在病房观察,巡演还是不要去了。”
林佑诚很失落的样子,夏一恬看着林父起身,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巡演不能去了?”
林佑诚抬头看见父亲面露难色的样子,又迅速往徐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父亲。此刻林佑诚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深怕父亲的责怪,所以忍者委屈看着他,想着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看上去好像正常不过的反应,可是夏一恬发现了异样。她见过很多次他们父子争吵的画面,可是只有这次林佑诚像个孩子一样,害怕他的责怪,用眼神乞求他不要生气。
“你知道这个巡演有多重要吗?”
“我知道的,不过之后还有机会。”
林父冷笑。
”没事,我趁着这段时间再练练。“
林佑诚用柔和的语气回答到同时也观察着徐晴和夏一恬的表情,但目光停留在她们身上的时间却不同。
“你现在连揉弦都做不了,怎么练?你还是那么没用!“
林佑诚哽住,徐晴见状试图上前安抚林父,林佑诚立刻招呼到
”妈,你带爸出去消消气吧,是我太不小心了。”
林佑诚的阿姨感到诧异,她着实没想到林佑诚会叫自己“妈”。见场面过于尴尬,阿姨也是劝着林父出去了。
徐晴明显被吓到了
林佑诚又笑起来对着徐晴解释到
”我爸就是这样,职业病,对巡演的事很看重,他出去散散步等会儿就消气了。”
徐晴听后才放心地坐下。
其实到这儿,夏一恬的情绪已经支撑不了她待下去,她硬是又撑了一会儿才道别离开。
夏一恬了解林佑诚的脾气,也见过林佑诚和家里的相处日常。这是她第一次见林佑诚如此卑微,要知道平时的林佑诚不可能向父亲认错,更不可能叫阿姨”妈妈“。林佑诚以前对夏一恬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低头。
但是今天林佑诚还是低头了,不是因为没能参加巡演的愧疚,而是因为徐晴。
夏一恬内心有不平衡,也有委屈。原来这才是林佑诚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原来漫画里男主角为了女主角甘愿放下自尊和底线是真实存在的。可惜这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23岁的夏一恬回想过往,自己用画本作为礼物,希望林佑诚能读懂自己真诚的心意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说起来就像是自我感动的事,对林佑诚来说不一定会是礼物,甚至可能是一种负担。夏一恬有点责怪自己,她反应过来自己以前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她撞见过他们父子吵架,林佑诚毫无顾忌的反击着,他从来没担心过夏一恬会如何看待自己。今天他小心翼翼地眼神,和反常的举动,夏一恬能读懂,他是在掩饰自己不完美的家庭。因为在林佑诚的眼里徐晴很耀眼,他担心当徐晴看到这一切时,她会嫌弃自己。最可悲的是,徐晴没能读懂他的行为,但她也不用学着去读懂,她依然能吸引着林佑诚。
夏一恬的内心开始了自我怀疑,是自己不够优秀吗?直到今天林佑诚对徐晴的感情具象化。她的内心落差预示着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束了,少女明白是她的期待过高,自己的期待赋予了他们的桥段太多滤镜,让她看不清,他们的故事就只能到这里……
她躺在被窝里哭着,感觉自己好累,开始意识模糊……
“老天是故意让我的烦恼过不去吗?”
夏一恬心情有些低落,感觉自己最近一直没有灵感,所以逃课出来到附近公园放风筝,都说风筝能带走烦恼,夏一恬也希望如此。这风筝一开始还飞得顺利,突然来了一阵风吹来,风筝被卡在了树上。
她踩上台阶,抓着树枝往下压,另一只手拉着线,试图将风筝拉下,奈何只差那么一点。
远处的宋池正跑着步,看着夏一恬的身影,瞬间停了下来。心跳得特别快,自己这时候是不是该过去?会不会显得不自然。
“需要帮忙吗?”
夏一恬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肩宽高大的男生,他既有着被阳光滋润的活力感,又带着晨露的清冽感。从脸看,下颌线清晰,眼睛和鼻子生的极为精致,他的眼里带着笑意,看见夏一恬像是在路边发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双眼放光,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夏一恬给他让出位置,宋池学着她的动作一两下就将风筝弄下,递给她。
“谢谢。”
宋池看着夏一恬终于露出愉悦的神情,自己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你这风筝真好看,是你自己画上去的吗?”
这风筝是夏一恬用颜料画的,上面用好几种颜色融合在一起,颜色很鲜艳。
“对,是我画的。”
“这里树那么多,怎么想着在这里放啊?”
“因为好看。”
夏一恬选在了一条河边,河水被藻类染成了翠绿色,两旁的草地上是高高的香樟树,一眼望去是一整抹绿,中间穿插着树干的棕色,像法式油画中的景色。她五颜六色的风筝在这画面中显得格外的注目。
“需要我给你放起来吗?”
“好啊。”
宋池接过风筝,开始顺着缠在一起的线,他发现夏一恬一直在盯着自己,开始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吗?”
“哦,没事,我就是发现你的手真好看,你是学钢琴的吗?”
“对,我是钢琴系的。”
“你是沈大钢琴系的?”
“对。”
“那真是太巧了,我是沈大美术系的。”
宋池瞧着夏一恬很惊喜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沈大的呢,宋池没有说出自己名字,他害怕夏一恬还记得那天在大街上骂自己“渣男”的事。
宋池将风筝放起,递给夏一恬,因为两边都是树的原因,他放的不是很高。
“哇,谢谢你。”
夏一恬接过风筝,刚摆了两下,风停了,这次风筝没有卡在树上,而是飘在了河上。她蹲下看着风筝
她一下子像是被吸走了灵气一样,垂头丧气的蹲下,盯着风筝。
“救命,看来它不是很想带走我的烦恼?”
宋池望了望周围这环境,有点想笑,但还是在她旁边蹲下,耐心地说
“可能它不想让风带走你的烦恼,风四面八方的吹,那样烦恼容易被吹回来,它落在河里,水只往低处流,这样看来将烦恼交给河流更靠谱些,这样你就可以淡忘了。”
夏一恬明显被她的话逗笑了,也被安慰到了。
“你为什么不开心?”
”就是感觉自己一直以信念所坚持的东西,没那么坚定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我认为如果是因为外界而去怀疑自己那难免有些不值。”
夏一恬感受到了宋池是认真的想安慰自己。
“我叫夏一恬,你叫什么名字?”
“宋…宋池。”
“宋池?感觉有点熟悉啊,想不起来了。”
宋池冒了冷汗,还好她是没记起来。
“总之谢谢你。”
宋池心喜希望这一次夏一恬能记住自己,宋池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同学,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好啊。有空出来玩啊“
宋池没能陪她多久,老师一直催着自己回学校排练。
夏一恬扯着线将风筝拉上岸,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被风吹走太容易吹回来了,哈哈哈哈。”
夏一恬笑着笑着,然后她醒了。
笑容僵住,什么玩意,宋池?!这件事夏一恬还是有记忆的。
她打开手机从微信里搜索”宋池“,结果并没有显示。她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朋友圈信息被泄露在网上,她当时就留了几个联系频繁的朋友,其余的几乎都删除了。
”那个风筝。”
她立刻下床去找之前那个风筝,果然给她找到了。
风筝下面还有当时被水浸过的痕迹,颜料糊成了一团
“我为什么会梦见他?”
夏一恬看着电脑思考着,被几条评论给吸引
“这个甜湉恬,为什么不出爱情向的漫画?”
“估计没谈过恋爱吧。”
“概率很大,之前不是出过一篇暗恋向的吗?里面的感情我觉得很没有逻辑。”
“就是说,女主暗恋男主,但是男主没有任何回应,感觉男主故意钓着女主,女主恋爱脑根本意识不到。最离谱的是甜湉恬还把男主塑造的多优秀似的。”
“纯纯自我感动,我估计她现实就是被人钓着的那个。”
“对对对!看得我好生气。”
“这样说来还是别画了吧,对大家乳腺都好。”
是的,夏一恬就是被钓着的恋爱脑女主,她翻回自己以前的作品,自己的恋爱观已经病入膏肓了,仅从作品就能看出自己的毛病。她扭头看见那个颜料糊成一团的风筝。
她在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融入进漫画。夏一恬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每一个故事都是她在生活中切实体会到的情感。因为曾经的她,没能看清林佑诚和她的关系,所以显得她的画本甚至是去记录的行为都变得相当可笑。
夏一恬来到了梦里的那个河边,她用芦苇叶折了一个小船,将小船轻轻放在河面上,仍由河流带它走。
因为外界而怀疑自己是一件不值得的事,她和林佑诚的故事虽然幼稚,可那是真实的。是自己第一次为一段感情冲动的故事,对于从来没有过多少经验的少女来说,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