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好久了,从九岁生日的初遇一直到现在,我们终于坦诚相待了。
塞尔温家族一直都是神秘的存在,我很少听说关于这个家族的事,但不得不承认,他们都很有能力,不论什么方面。
九岁之前我不知道,人的一生中真的会有与自己缘分不尽的人。记得那天父亲破例说不在家过生日,要带我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对我而言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小的时候被教导要和马尔福、帕金森、格林这样的纯血小孩接触,他们算什么呢?“朋友”?直到艾琳娜告诉我,朋友是无论何时与自己心照不宣,毫无保留的人。这样的话,我没有朋友。
她和我同一天生日,甚至我们有同样的棕发、蓝眸,她喜欢看书,我也是。艾琳娜不是幼稚的,她不像帕金森无理取闹,不像格林格拉斯矫揉造作,也不像马尔福骄傲自负。她很特别,特别到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习惯于独处,习惯于待在不起眼的角落各自忙碌,但当我们相处起来时一切便不再无趣了,它们在我们心中无意识地鲜活起来了。
尽管艾琳娜是个奇怪的人。她总忘记一些事,有时却一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她会刻意避开与我的接触,也会在无人经过的走廊小心翼翼地轻握住我的手。她总说“不用你管”,可我能在她那将一切透彻的双眸里看出几丝恳求的意味,“拜托,请你理解我吧”。
那么我将放手,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必要时再伸出援手帮助。
多少年了,我一直清楚她是个多么要强的人。哪怕她总维持表面的冷淡平静,我也在数不清的夜晚里看到图书馆夜读的她。她不肯放过自己一刻,就算已经足够优秀了。
说到优秀,艾琳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我从不这样毫不遮掩的夸奖一个人,但唯独艾琳娜,她可以是例外。在霍格沃茨,这样能力出众却随时保持清醒理智的女孩,还有清秀可爱的容貌,追求她的人真是数不胜数了。但胜于此也败于此,她当真因为“不近人情”的个性,渐渐开始被大多数人疏离。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但在我看来,不是艾琳娜的损失。她应得的不需要担心,永远存在,永远为她停留。包括但不限于我。
起初几年我很为艾琳娜的状态担忧,她有时真的太不正常了。我怀疑过她得了什么疾病,比如健忘症之类的。我翻阅了很多相关书籍和资料,有的和她症状类似,但我也不可能对症下药。
四年级那晚,原本应该是难忘的圣诞舞会,艾琳娜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把我留在原地,穿着单薄的礼裙独自去了黑湖。恰巧那天初雪,黑湖边应该是最冷的了。她在那待了几个小时,甚至忘了使用保温咒。
等我找到她时,只有瘦削的背影,穿着露骨的裙子,手臂肩膀无一不裸露在外,脑畔上的雪花半融不融。她怎么会不冷?怎么会呢?我的到来让她有些无措,或是不耐烦,不解。她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而是用难以理解的话隐晦地赶我离开。我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因为在我将外套披在艾琳娜身上时,她已经因为受寒而晕倒。
背着艾琳娜奔往医疗翼的路上,我真恨自己跑得太慢,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那个无趣的书呆子,我到底该怎么保护她?好在庞弗雷夫人开了些药,艾琳娜恢复得也算快。而那一次,我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和私心,让庞弗雷夫人多做了几道检查。结果是艾琳娜除了感冒外没有任何其他症状或疾病。她很健康,那就好。
那么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吗。我不再执着于艾琳娜究竟怎么了,她想记得的事自然会记得,既然想忘记的话我也没必要刻意提起。如果她有疑问,我会尽己所能地解答。我们是朋友,我必须毫不犹豫地帮助她拥护她。即使不是朋友,我仍会这么做。
就在不久前,她向我坦言一切了,而我也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她。
我们交换彼此的秘密,真正意义上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在我看来,她还是很要强。竭尽全力想要趋于完美的她,我怎么忍心戳穿事实。可事实就是,二年级心智的艾琳娜不可能短时间内学会五年级的知识点。就算她再努力,中间三年的隔阂不会消失。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有帮她,不顾一切地消除她的忧虑,毕竟二年级的艾琳娜本不该经历这样的事。
每个去霍格莫德村的周末都被艾琳娜要求用来补习,她一向这么谨慎地过分。她无法接受自己落后于人,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要强,但好在我很会假装,这样会不会让她好受一些。
“已经写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敲了敲笔帽,指着钟表说。
艾琳娜伸直有些酸涩的脖颈,揉了揉眼睛,“马上就写完了。”接着又埋头写起来。
我抽过她的羽毛笔,伸出右手落在她的头顶轻拂了一下。
“停一停吧,你已经学很久了,今天的目标完成了。”
她扒下我的手握住其中一个小指头,低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时间不多了,西奥多。”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也不是所有时间都要用来补习,也可以尝试花时间做一些别的事,对吗?”
“你不懂这些的……”
艾琳娜总会这么说。落下的睫毛出卖了她,其实她比谁都渴望短暂的放松,但现实就是现实,她无法想象突然结束当下的生活。
“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明白我迟早读懂你的所有隐晦。”
休息室的玻璃窗外是各种湖底的生物,它们仿佛听懂我说的话一样游向玻璃。
我们相顾无言,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抖着双眸。说到底,艾琳娜还是比我小三岁的二年级妹妹,她一定从未听到有人对她起誓,所以选择性地不承认自己的动容。这就是她,不够完美却和春生嫩草般倔强的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没准我就要回去了,留下的真正的艾琳娜会让你陪她的。”她面无表情地预判着不久以后的事。
“你就是我所认识的艾琳娜,从九岁起,我第一次见到的艾琳娜就是你。”
她轻笑一声,“你总爱和我说这些,别想拿这种话哄骗我了,我不过比你小三岁,只是现在的我而已。”
“既定事实,没有办法,二年级的你很特别。”
艾琳娜微微蜷缩在我掌心的手指,像一只试探周边的蜗牛,畏畏缩缩却又强壮镇定。在我面前其实不必这样。
“原来我可以特别到让你愿意浪费时间。真是不可思议,过去我一直以为你不是这样的。”她开口轻声说道,表情也不再紧绷。
“你是说几年前的我吗?我在刻意与你保持距离,你要清楚自己看起来也没有很好接近。”我尝试用玩笑的方式是她放松下来。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用这样,你已经了解大多数的艾琳娜了,我只需要扮演好她——”
“做你自己就好,你觉得的,你喜欢的,你想的。”我打断她的推测,“好好休息一下吧,你是五年级的艾琳娜,更是二年级的多琳,哪个是自己你才更清楚。也许如你所说这只是一个梦境,别太担心。”
“那你呢?你真的相信我说的梦境吗?你难道真的甘心接受自己只存在于虚无世界的事实吗?”她用肯定的语气质问着我。
带着答案的问题不需要直接解释。
“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是。艾琳娜,尽管我们很像,但我是我,你是你。必要发生的事情就在当下,其他的不必担心。”
艾琳娜的呼吸凝滞了。此刻只有我们,单面玻璃上封印下无数的瞬间——缄默在花园长椅旁的九岁,被游走球精准击中的十二岁,倒在黑湖初雪的十四岁,还有此刻紧攥着我手的“十五岁”。
十一月的阳光像被稀释过的蜂蜜,但天气越来越冷,大多学生都换上了长袍。一个月过得很快,作为十五岁的“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割裂感。
我和西奥多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平斯夫人已经习惯甚至于厌倦了我们的频繁出现,而且借书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I.S.&T.N.”。
图书馆东南角的第三张橡木桌,可以通过固定角度看到从窗格投射在笔记本上的菱形光斑。我们一般选择这个位置,周末通常可以待上一整个下午。
“课程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巩固。”西奥多说着简单整理了一下桌面。
“学得太快,总有疏漏。不过我想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不同于以前的过度苛刻,说的是谁都意想不到的话。
西奥多的动作无意停下一瞬,又有意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好啊,目前来看应该先吃午餐。”
我不紧不慢地关上手中的书,似乎预料到西奥多会留有等待我的耐心。
“你以前好像没有吃午餐的习惯。”这不是疑问句,可这句话就是脱口而出。
“合适的时间要做该做的事,况且你应该没有很了解我。艾琳娜,收好了吗?”
西奥多的语气使他像变了个人,不是凌厉的,不是冷漠的,我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他说的对,我的确不够了解他,直至今日我仍留有怀疑,我们也不过是一个月前刚刚打成的同盟。
所谓的现实与梦境在这些时间里来,我的脑海渐渐淡化了它们的分别。不久前的现实因为我的离开是否偏离轨道,亦或是当下的梦境因为我的存在发生了何等变数,尚且无从得知。我不清楚,习惯停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或是好是坏,意识告诉我接受当下,直觉警告我查明原因。
长期封闭内心,用补习课程为由填补自己不愿面对的空缺,可暂时的缓解终究不起作用,我想是该放下一段时间了。
我背对着西奥多长吁一口气,拨去额前的碎发。
“那就走吧,去礼堂。”
尽管没有回头看,但我能感受到西奥多朝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平斯夫人往常登记借阅的地方归还了部分书稿资料,书包里瞬间多出一半的空间。突然还书,以至于平斯夫人看我的表情微妙到立马被我察觉,我不喜欢那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还是回以微笑。
“看来你们的人生还不至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夫人用平静的语气开着玩笑。
西奥多没有回答,只是颔首附和而已。
我于是不得不开口,不过通常西奥多会帮我应付一切不必要的交流机会。
“您说笑了。”可短时间的绞尽脑汁,我也只能回复这四个字。
没有过多交谈我们便与平斯夫人道别离开了图书馆。
距离午餐时间还有约二十分钟,我们算提前去的。去往礼堂的路上我们没有和对方说话,只是默默地,一览走廊长久的寂静。
我们默契地绕开前往礼堂的近路,虽然没有原因,没有商量,但我们就是这么做了。
拐角处只有三两个油灯,灯光微弱泛黄,显得附近狭窄幽暗,想要看清周围环境必须睁大双眼。
不碰巧的是,还没走到那我和西奥多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哼哼唧唧的嗤笑声。我们很快可以猜到具体情况,不过还是避开了与对方对视的空隙,毕竟没有比这更令人尴尬的事了。
我想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糊弄过去,因为此时换道显然来不及了。
正当我感到有些不自然时,西奥多开口了。
“我们走另一边吧,艾琳娜。”这并不是征求意见,反而更像是一种不带强势意味的要求。
五年级的西奥多或许习惯了校内情侣的高调示事,但他同样明白身侧的艾琳娜也才只是二年级的多琳啊。所以,他是在为我考虑吗。也是,他总担心我害怕、紧张、不适应,而刚才在图书馆他却尝试了放手。
他该相信我了,我也是。
我点点头变换了方向,“乌姆里奇会及时制止的,她总会——”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哒哒声。接着便是持久的尖声甜腻的呵斥声,不知道哪个或哪几个学院将会被扣去二十分。
西奥多转而跟在我的旁边。
“她果然来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
礼堂起初只有少数人在做功课,我们落座一会后才陆陆续续到了很多人。
不远处一个金色的脑袋尤为显眼,他身旁跟从的克拉布和高尔同样如此。潘西和达芙妮、布雷斯也走在一起,交谈甚欢。斯莱特林的纯血小团体从一开始就备受瞩目。
他们围坐在我们旁边,说笑不止,使我总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密集。西奥多对于他们的到来不予过多理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明明是同样的人,为什么五年级的他们和我曾认识的人相差这么多?他们人人端着姿态,哪怕是午餐时间的闲谈仍是一副傲慢的面孔。他们总是扬起下巴,嘴角高矮不齐,斜眼蔑视所有融不进自己圈子的人。他们是一张紧密结合的网,而过去的我也是其中一员。
“噢,是两个无趣的人在一起呆久了吗,你们的眼睛为什么总会那样无神?真令我感到尴尬,需要我为你们讲一个冷笑话吗?”达芙妮用尖锐的嗓音说道,然后便和其他人莫名笑起来。
“别这么说达芙妮,艾琳娜和西奥多只是比较内向而已。”潘西说时脸上还残留刚才淡淡的笑意。
我先是愣了愣,不确定她们是否在和我和西奥多说话,毕竟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静静吃着面包。
我看了一眼西奥多,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但神色平静完全不受一点影响。
“怎么了诺特,你真的这般呆愣吗,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德拉科作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西奥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就是这样置若罔闻的反应最令他们恼火。
“哼,现在倒是装起清高了。”德拉科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他不该这么做的,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对我们表现出敌意,这实在愚蠢,不明智。可究竟原因何在,只有他们清楚,我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并不代表感受不到他们的敌意,调侃的恶意是刺耳的,但在我看到西奥多从不外露的情绪时心烦意乱得到了缓解。
“艾琳娜,你还想再吃一些吗?”西奥多问我,这是他目前为止说的唯一一句话。
“不吃了,我们走吧。”我知道,西奥多是在问我能不能离开了。
我们从自己的位置起身,他帮我拿好了包,顺便理好了我的长袍。
“又要去图书馆研究我们看不懂的论题了吗,诺特和塞尔温?”他们又是一阵嗤笑。
“那又怎样,难不成要配合你们幼稚的玩笑吗?”我淡淡回答道,然后同西奥多一起离开了。
我能想象到他们难看的面孔,只是无论过去如何要好,变了的人不值得我再维持关系了,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我和西奥多原本打算先回休息室的,路上没有交流,我们两人似乎都心事重重。
“你先回去吧,我去图书馆看看。”西奥多说着,顿下脚步。
我随他停下,“怎么了?”
“我去图书馆看看。”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不像允许,也不像制止。
“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明天魔药课斯内普教授要做一个测试,早点休息。……晚安。”
他说着这些话,看来今天要很晚才会回去,以至于可能找不到机会再和我道晚安?
“晚安。”
将近夜晚,图书馆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剩余的大多是拉文克劳。平斯夫人倚着手半撑在桌台摇摇欲坠,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西奥多和往常一样进去,尽量不把平斯夫人吵醒。皮鞋与地面摩擦的清响和安眠曲一样有节奏。
走往深处,书架间排列整齐,每本书都在原本的位置,井然有序。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一本本书脊,然后看着指尖的灰尘将其捻去。抽出来的是一本厚厚的书,封皮是与昏暗灯光融为一体的黑褐色,其间的内页已经泛黄,是本有年头的古书。
西奥多的脸仍不改色,仿佛他什么也没看,手中一片空白。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顶层的钟楼响起钟声,清晰的九声。快要宵禁了,学生们陆续走出图书馆。平斯夫人似突然被人流走动惊醒般晃了晃脑袋,她理清周围的杂物,大致走遍各个地方,以确认没有人了。
西奥多知道时间到了他必须先回去,但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借走手中的书。
“诺特先生?我马上要关闭图书馆了,明天再来吧,有想看的书现在还能随我去登记。”平斯夫人显然被定站在角落书架旁的西奥多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还有人没离开。
“……”西奥多没回答,平斯夫人皱起了眉头。
“请不要再浪费时了好吗?我马上就要下班了。”她勉强收回自己的不耐烦,在此刻西奥多表现得像一只蜗牛。
“好的,抱歉了,我就借这本,请您帮我登记一下。”
“好,随我来就是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
西奥多点头表示歉意,他抬眼看了看平斯夫人的背影,然后关上书,将其背在手后跟上前去。
登记完借阅信息后他才离开,几乎是被平斯夫人赶着离开的。
走廊还是空无一人,皮鞋走动的清响仍清晰可闻。偶尔路过低年级的学生像西奥多问好,他只是微微朝他们点头,不改神色。黑褐色的书被他紧握于掌心。
书的背封,分明印着一个银怀表。
它象征着——时间。
回寝路上恰好碰到艾琳娜和德拉科在走廊的拐角争论着什么,他感到疑惑,又突然想起现在正是级长巡逻的时间。
西奥多停在不远处,默默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不愿漏掉一个字。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把我当时说的话当真,我不过是向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至于自恋到当真吧?”
他听到德拉科还是用着那套轻蔑的语气对艾琳娜说着,不觉攥紧拳头,直至指尖泛白。
“玩笑?”西奥多轻哼一声,是更加的不屑。
艾琳娜突然看向墙角,仿佛察觉到有人存在,见德拉科没有反应才又偏过头去。
“我不在意,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德拉科。”艾琳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果断。
然而德拉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不被人放在眼里。可以反驳他,顶撞他,回击他,但绝不能无视他。
“哼,那你就这么做吧,再好不过了,我可不希望被别人误会我和你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马尔福可不会稀罕塞尔温的靠近。”
“所以把我拉到这只是为了说这些?”
西奥多注意到的还是艾琳娜褶皱的袍子,因为长久的坐着导致的。
“我可没强迫你。要说的就这些,随便看看早点回去吧。”德拉科说,又补充一句,“懒得和你多聊。”
“我的行程不需要你关心。”艾琳娜说完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西奥多知道,德拉科想说的一定不止这些,他对艾琳娜的想法从不单纯。从无数次课堂上的关注,到礼堂为了吸引注意的调侃,再到一个月前的舞会邀约,德拉科的目的从不浮于表面。那西奥多呢?他才是先来者,却总担心发生什么变数,尤其是因德拉科引起的变数,所以他无法做到不在意。
艾琳娜离开,西奥多也从相反的方向回去了。没人知道他在这晚的偷听,原本两人的争执实际被三个人知晓。
西奥多还是想着刚才听到的谈论。艾琳娜在德拉科面前时,为什么看不到她眼底的厌恶了,甚至仅有的只是几丝隐约的不耐烦。她明明如此讨厌德拉科,从小便是如此。为什么,现在留有的却是藕断丝连的留恋。
德拉科还停在原地,他愣愣地望着艾琳娜先前站在自己对面的位置,自顾自说着什么。他的眼底有懊悔,有责备,他原本要说的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置身事内的另外两个人也无从得知。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西奥多比德拉科先回到寝室,翻看起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梦境的沙漏:时间与记忆》。
如果梦境具有预言性意义,亦或仅仅只是潜意识的投射,那么艾琳娜现在所经历的也意味着一切都是虚幻的,起码对西奥多来说是这样。
那倘若假设时间并非线性,它如沙漏一样可以流转、倒逝呢?或许艾琳娜可以对时间线和某些节点进行选择,她可以留下,也可以舍弃。
还有一种可能,类似于自我认知的“清醒梦”,巫师也许会陷入类似的认知障碍,可能是被施了遗忘咒类似的咒语,或是以冥想盆,时间转换器以及其他物品、魔法生物等作为记忆消除或植入的媒介,被载入错误记忆,被删去重要记忆。
后者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因为艾琳娜能清楚表述自己二年级学生的身份以及她所经历的事情,包括她也长久持续这样的状态。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只是第三类推测,对西奥多而言其实是个研究的好方向,往这方面想如果回到他的过去,既可能是当下,也可能是未来。一切都过于复杂,好在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研究时间魔法。
西奥多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艾琳娜成长得太快了,她一天变一点,现在已经完全和二年级学生搭不上边了。或许这意味着什么,比如艾琳娜可以在较长时间里适应梦境中的环境、性格、心智?毕竟短短一个月,谁也不可能学完两年的课程。
“艾琳娜不一样,她不同于任何人,她总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夜不知不觉就要过半,凌晨时分,德拉科才回来。
他打开房门,门把手和锁的碰撞声清脆一响,房间还亮着灯,他才注意到同样未睡的西奥多。
德拉科满脸疲惫,不愿再抬眼多看他。
“你怎么回事?”德拉科声音闷闷的。
“我有什么事?”西奥多边说边收好了桌面上的东西。
“哼,你和我难道有什么不一样?他就要回来了,照样没得选,我们必须跟随,必须服从。”
德拉科的话语尽显忧郁之感,却还是端着自负之态。
“我知道,但现在这不重要。”西奥多淡淡道,与德拉科截然不同的是他永远难以琢磨的内心。
德拉科没再说话,然后侧过身,似乎是睡了。
西奥多拉上帷幔,湖底的光被完全遮蔽,寝室里不透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才更让人安心。
今晚,不止是一个人的不眠夜。
和西奥多分开后,我径直回到了寝室。
柏莎的笔记本很久没被翻出来了,西奥多把他找到的那本也给了我保管。
近期我一直在查找有关如尼文变形的资料,虽然进展不大却还是有点收获的。
虽然古代魔文和时间听起来毫无关联,但我认为它们其实有所挂钩。幸运的是三年级时“我”选了占卜和古代魔文的选修课,不过刚刚一个多月,我还不知道怎么找到机会去向芭布玲教授请教一些问题。
宵禁后我和德拉科在休息室碰了面,准备要去巡逻。
目前看来,霍格沃茨正处于乌姆里奇的统治中,邓布利多的主导地位渐渐被淡化,这是魔法部插手的体现,他们在隐瞒真相和事实。
级长们原本半小时的巡逻时间被延长至一小时,而德拉科,似乎对维护乌姆里奇的规定乐此不疲。只要是针对与波特相关的事他都乐此不疲。
“走吧。”他走到我面前,步伐很快,我不容易跟上。
“快一点。”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灰色的眼睛扫过我,仿佛在看拖后腿的累赘。
“我们不是同一条路线。”我说,不再紧跟着他,脚步刻意放慢。
德拉科终于停下脚步,他往我的方向走来,斜眼看我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混着傲慢、焦躁、不安?我很讨厌这个表情。
“我有事跟你说。”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他把我拉到二楼的一个拐角才停下,我用力将手腕从他的掌心挣脱开。
“干什么?!”我揉着发红的手腕瞪着他。
“有事要谈。”他淡然地说,仿佛刚才粗鲁的不是他。
沉默在狭窄的走廊里蔓延。我抱臂等着,而他似乎正在斟酌措辞。最终,他开口了——
“如果黑魔王回来,塞尔温的中立还能维持多久?”他语气凌厉,声音却压得很低,就像是一句威胁。
我明显愣了一下,还是强壮镇定,“和马尔福有关系吗?”
德拉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轻笑一声,“有关系,搞不好我们都会丢了小命。”
“这是马尔福的风范吗?一点也不绅士。”
我没把他说的当回事,反倒是他突然的怕死令我觉得好笑。我的目光掠过他泛白的指尖,看来是在害怕。
“我们不会护着你们,以前我说的你别当真。”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以前什么?”我反问。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不愿回忆。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把我当时说的话当真,我不过是向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至于自恋到当真吧?”
走廊阴影处隐约传来一声轻哼,我立马警觉朝那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德拉科没有听到声响,或许是我听错了。
“我不在意,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德拉科。”对马尔福而言,无视比咒语伤害更为严重。
“哼,那你就这么做吧,再好不过了。”他扯出一个假笑,“我可不希望被别人误会我和你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马尔福可不会稀罕塞尔温的靠近。”
“所以把我拉到这只是为了说这些?”
“我可没强迫你。要说的就这些,随便看看早点回去吧。”德拉科说,又补充一句,“懒得和你多聊。”
他后退一步,仿佛是在和我划清界限。
“我的行程不需要你关心。”
转身要离开时瞥见墙角一闪而过的袍角,或许我认出来了,或许那是是西奥多。
我往三楼走去,德拉科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说懒得和我多聊,其实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所谓呢。
三楼还有几间空教室,通常没人打扫所以遍布灰尘,进去后只想咳嗽,于是简单看了几眼我便回去了。
回寝后一下就扑倒在床,我注视着天花板上富有年代感的古老花纹,和斯莱特林还真是匹配。闭上双眼久久无法入睡,是西奥多的身影迁扰着我的思绪,还是德拉科的警告给我施下一记重拳呢。
今晚,又有多少人要度过这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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