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拿到车内监控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白黎的正脸开始，黄阳的不安和违和感就一直存在。出发去抓捕白黎时，黄阳交代好徒弟继续检查车内监控的内容，对于金灯拿走车钥匙这个牵强的事情他一直有顾虑。
此时站在楼顶，向挟持金灯的白黎展示调查令的时候，被强风吹拂无法站立没有空间思考呼吸，让他的不安和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你不要冲动，现在只是按例调查，你先放开她。”
金灯像从巢穴里刚出来的雏鸟一样被他轻飘飘拽到身边，白黎环着她的肩膀的时候想，她真的好像那只猫。
“你会杀了我或者我们一起跳下去吗？”
白黎听到金灯的声音，和楼顶的风一样掠过了他的耳朵。
“你不要怕，我不是想...这件事你能听我解释吗？人是我杀的，你不要有负担，是有人要杀他。”
“是吗？我有做错什么吗要和你们一起死。”
白黎听着金灯的话有歧义，但他没有多想也没有反驳因为他感觉到金灯在发抖，“你不要怕，我是担心你自己没办法活下去，我们一起，我会陪着你的，关于破坏你平静生活这件事我会负责的，就算到地狱里我也会向你赎罪。我可以解释。”
“退后！人是我杀的，是有人...”看到有警察有动作，白黎喊道，这时他仿佛听到金灯嗤笑了一声。
“可是我不是你的猫。”
白黎不可置信看向金灯，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
B那只猫
白黎杀的第一个人是他的爸爸，他那个酗酒成性打走了三个老婆的赌鬼老爸。
白黎对妈妈是她遍体鳞伤泪眼婆娑跪在地上求他爸爸不要再打白黎了，和从民政局拿到离婚证时被他爸吐口水到脸上的呆滞表情。
“你要是敢来看他，还是想带他走，我就把他打死。”
这大概是白黎父母最后的对话，白黎是这么想的，因为从单方面挨打到两个人互殴再到他失手杀死他爸，他再也没见过妈妈。
从少管所出来的时候，办案的刑警接他回家，请他在楼下吃了一碗面，就是在那个面摊捡到的猫。
一直脏兮兮的小白猫，腿有点儿瘸。
白黎把房子卖了，提着行李袋抱着那只小猫，他想再也不回来了。
白黎妈妈的老家就在R城，所以白黎选的落脚点就是R城。
先是在街上混，后来跟着大哥开始做杀人的单子，再后来大哥在工作的时候被目标反杀，手底下的人四散，白黎开始了靠蛇头单干的日子。
他空闲的时候会放猫出去玩，小猫当天就会自己回来，喵喵挠门。每当这时候白黎就会觉得幸福，小猫不会离开他，完全依赖他，怎么都不会离开自己。
那些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被爸爸打出家门的时候，蹲在门口等妈妈回来。
会见到妈妈吗？他也不确定，妈妈可能也认不出来他了。
发现小猫怀孕的时候白黎买了很多罐头放在家里，准备好了新的猫猫用品。
本来想先不接单了，蛇头联系他说很快，老板要求做成意外事故，会提供货车。
于是他去了，刹车失灵的时候他骂了句脏话，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因为用的是假身份，老板那边把司机也登记了死亡，白黎被丢在乡下的诊所昏迷了三个月。
白黎捡回来一条命，而他的猫没有。
他出院回家打开家门，臭气扑面而来，猫粮吃光了，小猫打不开罐头，生下来的小猫只剩下一只。
还好，还有一个家人，白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白黎虚坐在宠物医院，猫咪身体很弱要住院治疗，于是他每天复建完都会来宠物医院。只偶尔看一眼小猫，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医院座椅上发呆。
复建的医生是从前老大的朋友，他告诉白黎现在有人在用的□□站，互相选择合作，可以公开透明提要求。
白黎半信半疑打开了□□站，注册的时候填写的要求是照顾他的猫，如果任务失败、他失联、死掉，都请照顾接手他的猫。
他的猫没有他会死的。
而金灯，怎么会知道。
白黎大脑一片空白，他回想从前种种，他以为的初次见面在车上装窃听器那天金灯看到他拿钥匙回前厅，为什么任务会那么顺利，他申请完监听器的第二天目标就到西餐厅吃饭，而金灯第二天就要出差。
只在网站注册时授权给管理员的信息，为什么金灯会知道，为什么金灯会是□□站的运营者。
“你跳下去可能死不了，万一残疾可能要躺在床上一辈子了。乖，猫的话我会根据用户协议帮你照顾的。”金灯继续说着，轻飘飘的声音带着蛊惑。
白黎放开了金灯，把她往前推了一下，警察冲上来之前白黎用到割开了脖子的大动脉，血溅到金灯的脸上，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白黎看到这个画面已经无法思考，但还是笑了一下。
A
“可是我不是你的猫。”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很期待他的表情，果然，他原本兴奋得有些疯狂的脸开始变得茫然，无懈可击的认知出现了裂缝。
这比我看到卢朗躺在血泊里还要高兴，我没有见到他杀卢朗的过程，这多少让我有些遗憾。我想很快就能看到白黎死在我面前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其实我的网站并没有几个杀手，杀人订单倒是很多，大家可能都有想让他死的人吧，这太正常了，主要是现在这个世道应该死掉的人太多了。
不过我不是想让卢朗死。是他太累了，每次见了面都要喋喋不休说他难缠的老板、无能的同事，再顺便羡慕女同事可以休产假。我也不是医生没法帮他突破生理障碍，只好利用本专业知识搭建了一个网站来筛选杀手让他能好好休息。
我真是太爱他了。
之前注册杀手的也都是奇葩，以为我这是什么垃圾处理站了，手脚不干净，老是给客户带来麻烦。还有几个客户要申请退款，说没想事情会闹大，都被我拒绝了，有比人命更大的事吗？起码在我的网站没有。
白黎是个例外，他填写注册信息的时候我就选定他来接我的单了，果然前几个单子都很漂亮，所以我出了网站最高的价格设置了仅他可见，我知道最厉害的杀手不会不接这个单。
我果然没有看错白黎，他很快根据要求买下了西餐厅，他的脑子大概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个要求，这和订单也没什么别的关系。
我也没什么别的目的，想看看他听不听话。这个蠢货居然真的照做了，也不算蠢吧，毕竟用钱解决的就是最快的办法，总比他真的去西餐厅打工要好吧。
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负担，这个西餐厅是我拿别人名义开的，一直想转手没出手呢。很快白黎在网站上申请了窃听器，于是我就趁着出差前一天去店里吃饭了。等用过餐我上车果然发现了窃听器，真是个乖孩子。
在这之前我都挺满意的，直到在现场他把我的生日蛋糕砸在卢朗身边。
脏死了，没用的东西。那可是我的生日蛋糕。
警察也没什么动静，我都把车钥匙给他们了。马上到我证件上的生日了，我打算再做点好事。警察来的时候我真的太兴奋了，受够白黎每天装腔作势了，大脑空空能不能先学会闭嘴。
想确保他会在认下罪的时候死掉，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说这几天有点过敏，让他把猫先寄存到宠物店了。
白黎把我挟持到楼顶上又在说那些蠢话，什么我没有他会死掉要和我一起死，要不是警察还在我都要笑出声了。
他怎么没赚了钱去念书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啊，没有人关心杀手的心理健康吗？
这栋楼只有17层，下面是商业街万一跳下去砸到人就多余了。
于是我告诉白黎这样死不掉，趁他还没清醒过来，趁早在这里自杀就可以了。
白黎真是个乖孩子。原来匕首刺破动脉和血溅过来的时候是这个声音，真遗憾没看到卢朗死掉。
“你跟他说了什么？”救护车走远后黄警官问我，我还有点儿生气，干嘛浪费医疗资源，还有什么必要救他。
但还是好声好气回答：“我问他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还有让他放过我，我会照顾他的猫的。”
黄警官不太相信我，我一直能感觉出来，我又没撒谎，真搞不懂他。
“他会死吗？”我又摆出了练习无数次的表情，随之眼泪掉下来。
黄警官好像很反感我这样，反问我期待他死吗。
“没有。”
我被黄警官带到了警局，我想起来刚刚在楼顶他接到的电话，我想终于。
警察在白黎的住所搜到了他的电脑和备用手机，不出意外这个蠢货的电子设备都没有设密码。我没有想过回收的事情，因为网站已经注销了，服务器我买在境外。
而且我也不是圣人我没法苛求自己做事情完美的，如果谁动过我的电脑留下来访问记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做事的宗旨一直是尽人事听天命。
我认罪后黄警官没有再来，移交到监狱那天是他的徒弟那个可爱的女警官过来的，上次见她还是在楼顶她给我披上外套。
黄阳是从案发当天我交车钥匙给他们的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这个人真是可怕。
大概是从同事那里听说我是从行李箱拿出来的钥匙，又结合车内监控发现我是先回家收拾行李行李箱一直放在卢朗车后备箱早上直接去车库取发现我是故意拿走车钥匙的。
我也没有说谎，我只是稍微混淆了一下说法而已。
很不幸我的电脑也被别人动过，翻看网站的时候没有开屏蔽器，所以警察根据白黎留下来的网址很快追踪到了我的电脑。
“白黎还活着吗？黄警官之前告诉我他被抢救回来了，我觉得他唬我呢。”其实我心里有些期待，我在想白黎的猫怎么办，这下要违约了。
“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去世了。”
“哦。”
“他应该在救护车来之前就没有意识了，所以没留下什么话。”
我不太关心这件事，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讲这个有什么意义，难道是想告诉我我成功见证了白黎的死吗？
“猫，白黎养的猫现在在宠物店寄存着，你们能不能...”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拜托警察领养吗？白黎那只起名叫妈妈的猫。
“黄队已经把猫接回来了，放在局里养着。”
“哦。”
我把头别过去看窗外闪过的景象，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囚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押送车开得不稳磨得我手腕破皮了。要是卢朗看到的话，又要念我瘦了，他可能会帮我把衣袖塞到手铐里面。
他在想什么呢？看到我的网站，看到我下单雇佣杀手杀他的时候。
这是可能是我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思考的事情，在想什么呢那个混蛋，我都没吃到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