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柏长雪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眉间透露着清冷的疏离。他笔直站立,一袭青衫沾上尘土略显落魄,但仍难掩一身风骨。

    这样强取豪夺的事,他断然不会答应。

    柏长雪羞愤出言:“玩笑话莫要再说,这等荒唐事姑娘可要掂量清楚。”

    “本少主就是这么刁蛮霸道的人,你当如何?”宋棠夏说得直白入骨,“你今天要么自己走上山寨,要么本少主差人把你捆了,扛上山寨!”

    “小夏,一个男人你这么磨磨蹭蹭干什么?”老寨主观望片刻,带着一身匪气喊道:“听你爹我的,他要敢跑就打断他的腿,反正我们寨里大夫的手艺好得很!”

    在他看来,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跟青楼那些也没个差别,也不知他这女儿看上他哪一点了。

    但女儿看上了,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满足。

    柏长雪见此情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下意识后撤。

    可低头看到怀中的小皇帝,他心下一沉,垂落的阴影将眼底的警惕尽数收拢。

    他不能让小皇帝有事。

    于是柏长雪闭目呼吸放缓,卸了力气,就这么被带回了寨子。

    这日,宋棠夏穿着一袭火红色的衣裙,腰间挂着皮鞭,又推开了柏长雪客房的门。

    柏长雪到寨中有些时日了,宋棠夏也知晓了兄弟俩的名字。

    柏长雪,柏池。

    却也仅限于知道名字。

    门开的动静震得屋内烛火晃动,火光映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柏长雪换下了那日沾着尘土的衣袍,周身清冷的气息却不减,反又增了几分萧索。

    这张脸不管看多少次,都难让人厌倦。

    宋棠夏心情大好,大咧咧地掀袍坐在柏长雪对面,目光直白地盯着他。

    她早早便吩咐将饭菜送到了柏长雪屋里,就为了两人能同桌吃饭。

    用她爹的话来说,就是夫妻俩培养培养感情。

    可柏长雪未分半点神色给宋棠夏,见她推门进来,也只是照做自己的事。

    此时,柏长雪右手执勺,慢条斯理地给柏池喂食。

    他喂得很慢,稳稳地将吃食送进柏池口中,等着他细嚼慢咽地吞下,再挑着碟里的菜喂下一勺。

    就是这样简单的画面,有柏长雪在,也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看了一会,宋棠夏也拿起了筷子,边吃边聊。

    “你是从哪座城来的啊?我以前可没在城中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来这?”

    “你也在这待了一段时日,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说是聊天,但更像是宋棠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柏长雪始终神色淡淡,既不见回话,也没有表现出厌烦。

    宋棠夏受不了这般冷落,用力伸手捏起柏长雪的下颌,凶狠胁迫道:“懂不懂礼数?我跟你说话呢,现在不说,信不信我让你今后都说不成了!”

    “......京城。”柏长雪脖颈一紧,缓缓吐出两字。

    宋棠夏一愣,才反应过来柏长雪是在回话。

    她松手揉了揉手腕,抱怨道:“京城来的啊,早这样不多好,省得我费力气。”

    此前,宋棠夏不论是邀他去看表演,还是共赏山后的花开盛宴,柏长雪都是淡淡的一副模样,非得宋棠夏上些手段,才肯应答。

    宋棠夏歇了一阵,不一会又兴致高涨,悄咪咪凑近柏长雪道:“我听说城里来了位说书先生,也是从京城来的,名气可大了。”

    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拽着柏长雪的衣袖道:“走!陪本少主去听听!”

    柏长雪微微蹙眉,瞥了眼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沉声道:“我对市井之谈并无兴趣,宋少主还是自己去吧。”

    宋棠夏不以为然,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紧,“再啰嗦,就堵了你的嘴!我可不管,到了这寨子里,就都得听我的。”

    说罢,她也不管柏长雪愿不愿意,生拉硬拽拖着他和柏池就往山下走。

    到了城中,柏长雪望着丽春院的牌匾,面色骤变。

    “不是去听书?”

    “没错呀,里边的姐姐跟我说的,那说书先生就在里边。”

    宋棠夏扯着柏长雪的袖子就要拉他进去,可这次竟然没拉动,她皱着眉。

    柏长雪冷脸抽回袖子道:“不去。”

    宋棠夏哪肯罢休,“你是不是欠打!都到这了。”

    柏长雪满眼怒色,咬牙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宋棠夏不以为意,“知道呀,不就是青楼嘛,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柏长雪一言未发,面无表情地抱着柏池,扯着宋棠夏的衣袖,径直往上次招夫婿的酒楼走去。

    酒楼里,宋棠夏被拉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你干什么?我进城是来听书的,又不是来吃饭的。”

    “那说书先生既是从京城来的,那他能讲的话本,我也能讲。”

    “你说真的?”宋棠夏来了兴致,一脸惊喜。

    柏长雪不置可否,得亏先前在宫里教导皇子们,总有淘气的将话本带到学堂来。

    他没收的话本,想来垒得都快有柏池这般高了。

    只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柏长雪眸色一暗。

    索性不再细想,柏长雪轻声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缓缓讲述起书中的故事。声音在密闭的厢房中回荡,宋棠夏听得入神。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坐姿端正的男人,日光透过竹叶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进来,恰巧映在柏长雪淡色的唇瓣上,画面一时十分和谐。

    这不比去听外面的听说书先生来得畅快。

    兴致上来,宋棠夏便命人上酒。

    柏长雪声音停下,眉头轻皱,“我不饮酒。”

    “这是我们宁城的特色,真的不来一杯吗?”

    宋棠夏将其中一盏推向柏长雪,见一旁的柏池双手趴桌,也伸着小短手去够桌上的瓷壶。

    宋棠夏拍拍他毛茸茸的头发,将瓷壶抽走,又端来另一碗放在他面前。

    “阿池乖啊,小孩子不能喝酒,得喝奶。”

    柏池乖乖地点点头,捧着比他手还大的碗。

    “阿池乖,喝奶、奶。”

    小二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公子。这是我们宁城独有的茶酒,将茶叶煮成浓汁,再经过一定的工艺与酒混合。”

    说着他上前,给柏长雪倒了一杯,“不信您闻闻,是不是有茶的香味?”

    柏长雪伸手,将那与他肤色一样瓷白的杯子握在手中,凑近细嗅。

    茶叶的清香与醇厚的酒香杂糅在一起,萦绕在鼻尖,确实非同寻常。

    “唔!”

    他错愕地抬眸看向对面笑意盈盈的少女。

    宋棠夏竟趁他不备,将杯子怼进了他的唇间,液体猝不及防进入腔中。

    清爽甘甜和辛辣两种滋味在口中交织缠绵,唇间馥郁余韵久久不散,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抗拒淡了几分。

    “好喝吧?我可没骗你。”宋棠夏笑得明媚,又给柏长雪满上。

    短时间里,柏长雪无言品酒,宋棠夏又自顾自说起了话,气氛好像又回到了寨子里那般。

    不知不觉,日影交错,柏长雪又接着讲起了书中的故事。

    天际被暮色一点点浸透,远处的山峦在黑暗中渐渐隐没。

    宋棠夏兀然惊醒,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环顾周遭,发现还在酒楼里。

    想来是听书听得入迷,不知何时竟睡过去。

    宋棠夏摇了摇对面伏案的柏长雪,却不见他有反应。

    她凑近一闻,酒香扑鼻,柏长雪耳根子透红,显然是醉了。

    茶酒初尝甘甜,但后劲十足,想来柏长雪第一次品,没控制住量。

    宋棠夏揉了揉睡迷糊的眼,正巧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原来是柏池。

    只见他不吵不闹,就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小短腿不着地,就悬在空中晃晃悠悠。

    宋棠夏突然来了兴致,她抱起柏池道:“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正巧这个时候晚集要开了。”

    柏池不知道什么叫晚集,他只知道姐姐要带他去玩,而自从出了京城后,他已经好久没玩过了。

    柏池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重重的点头,脸上的婴儿肥都跟着一颠一颠的。

    夜色浓稠,柏长雪挣扎着从桌前直起身,他脑袋晕沉,两手支着桌子,四肢软绵使不上力。

    他环顾四周,却只见空荡荡,宋棠夏不在,蓦地柏长雪想起什么,酒劲如潮水般褪去,独留清醒。

    柏池不见了。

    柏长雪心中焦急,微微晃了下脑袋,脸色冷沉地出了厢房。

    “客官,醉了就在房中休息片刻吧,您这样不适合外出。”店中小二看到柏长雪出门,连忙出声阻拦。

    这可是宋小寨主吩咐要照看好的人。

    柏长雪见人,忙握着他的手臂,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你可知跟我一起来的女子和小孩去哪了?”

    小儿迟疑摇头。

    宋少主只吩咐他照顾好这男人,可没跟他说自己要去那。

    正想着,他用了些力气,扶着柏长雪就想要往房里带。

    哪知柏长雪挥袖撇开他,皱着眉沉声呵斥,“滚开!”

    “这是怎么了?”刚从晚集回来的宋棠夏不知发生了何事,歪头疑惑问道。

    她一手拿着糖葫芦、拨浪鼓,另一只手牵着柏池。

    见着柏池,柏长雪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见柏池面色潮红,一脸恹恹的模样。

    柏长雪神色一凛,几步上前抱起柏池,探了探他的额头,显然烧得厉害。

    他神色冰冷地看向宋棠夏,寒声问道:“你带他去哪里了?怎么会病成这样?”

    宋棠夏被他冷眼瞪得浑身一怔,柏长雪平日的淡然清冷浑然不见,满心是对柏池的担忧。

    她又看向小脸红彤的柏池,她原先还以为是跟她出去一趟,玩得太高兴了。

    没想到,竟是病了。

    折腾一宿,三人回到了寨子。

    “大夫说了,规规矩矩把药喝了,会没事的。”宋棠夏将药放在桌上,调转过头去看被柏长雪抱上床的柏池。

    这事是她理亏在先,她没想到小孩子的体质如此羸弱,稍稍吹吹风,杂食吃得多了点就成这样了。

    宋棠夏耳根微微发红,双手紧握成拳,好久才道:“对不住。这次是我疏忽了。”

    说着,她抬手伸向柏池,想去探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不想却被柏长雪一掌拨开。

    从昨夜柏池生病到现在,柏长雪就一直是这副一言不发的模样。

    “柏长雪,你什么意思?”

    柏长雪眼神着地,并未看宋棠夏,只冷冷道:“宋少主金枝玉叶,柏某和家弟承不住少主的好意,我们还是远离的好。”

    宋棠夏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羞恼,“怎么?你还是怪我把柏池弄成这样?”

    柏长雪不作声,显然是默认。

    宋棠夏气急,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她狠狠瞪了一眼柏长雪,只道:“这是是我有错,但柏长雪你死了这条心,不论如何,本少主夫婿的位置,你是坐定了!”

    说完,她转身便往自己的闺房处走去,步伐急促有力,力道之重,似是要把心中的怒气全发泄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可身后的柏长雪并无动静,只默默注视着宋棠夏的远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棠夏跺地板的声音,似乎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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