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没敢再翻下一页,犹疑片刻,却是拿着书走到江鹤雪身侧。
江鹤雪还将头扭在一边,只用余光瞟他。
瞟着他打开紫檀木的锦盒,将那本书小心翼翼地重放回锦盒,扣上锁匣,郑重其事地收好。
江鹤雪忍无可忍地转回头看他:“你还珍藏起这□□来了?”
沈卿尘没接话,只用那双剔透无辜的桃花眸与她安静地对视,鸦青长睫上落了片细小的琼花。
他这幅模样,当真过分清俊漂亮。
江鹤雪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片琼花拂在自己指尖。
是剔透的白,不过转瞬,便在暖热的指尖化开水泽。
江鹤雪看了看被雪水沾湿的指尖,视线挪了几许,看向沈卿尘。
他坐在榻床上,与她视线齐平,眼眸浅澈,薄唇淡红。
江鹤雪顺从本能地抬手,用湿漉漉的指尖摁了一下他的下唇。
冷润而柔软,染了水泽后,绯色更深些许。
触感如同桂花糯米藕里裹着花蜜的糯米。
……也是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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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尘一如既往地没有同她置气。
“我们方才还没说完。”他只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依旧坐在榻床上看她。“可不可以继续说?”
江鹤雪得了趣,点头。
“你可还有旁的要求?”沈卿尘以她为先。“随意提便好。”
江鹤雪一时没想出来,视线游离一阵,落到了他手边的紫檀木盒上,想到了。
“私下不可举止过密,把握好分寸。”她把范围放得更宽。“人前需要做戏,牵牵手,或是抱一下,我都配合你。”
“怎的算?”他问。
江鹤雪却被问住了,红唇反复张合几下,一时给不出答案。
主动越线的似乎总是她。
可逗这条漂亮的小神仙鱼当真是分外有趣。
“……若是我对你做过的,你再对我做,不算越界。”她偏头想了想,得了个答案。“若是我未曾对你做过,你想做,须得先问问我,我同意才成。”
沈卿尘纵容地点头。
“再不可亲吻,不可同床……就那本□□上的,没得商量。”江鹤雪把紫檀木盒推远了些,底气不足地眨眼。“提前定好。”
他这幅皮囊实在是漂亮,她可不是什么自持的人。
沈卿尘耳尖飞红,却是推拒:“这和方才那条相左。”
“怎的相左?”江鹤雪不明所以。
沈卿尘不答话,她只得自己想。
对视片刻,江鹤雪回过味来,不可置信:“我亲过你?”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怎的会没印象?”
“阿雪当时在发热。”沈卿尘这话是认了。
江鹤雪盯着他,面上表情变了几变,似是在分辨他话的真伪。
但他从未骗过她……所以,她病中,竟这般欺负他?
难怪他会有几分喜欢她。
江鹤雪倒抽一口凉气,眼一闭,心一横,只想赶紧把账算清。
“那你亲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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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沉寂。
江鹤雪阖着眼睛,惴惴不安。
她甚至未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迫近。
这是不愿同她算清?
江鹤雪耐着性子,向他鼓了鼓嘴。
却听到了一声清冽的笑音。
“小神仙!”她睁开眼睛,一瘪嘴就训他。“你不动便罢了,笑我做甚?”
“哪有阿雪这般算账的。”沈卿尘唇畔的笑弧已经落下,只弯了眼睛瞧她。
“你得应第二条。”江鹤雪切回正题。“不算清便罢了。”
“我应。”沈卿尘照单全收,只道。“攒着吧。”
“小神仙!”江鹤雪忍不住斜睨他。“你还攒?”
“那不应了。”
“……攒吧,就一回。”江鹤雪退了一步,却是又想到了个旁的问题。“小神仙,人前,我该如何唤你?”
“‘殿下’总觉着生分,‘小神仙’又欠了几分礼节。”她暖和得差不多了,将裹在身上的寝被扯到一旁。下巴搭在膝盖上瞧他。“方才圣旨上……昭华?是你的字?”
沈卿尘应声:“抱昭华兮宝璋。”「1」
“那我人前唤你‘昭华’吧。”江鹤雪笑,余光再度瞧见他微红的耳垂,玩心顿起,凑上前,贴近他的耳:“昭华?”
她的声音天然带着几分沙哑媚人,吐息温热落在耳际。
沈卿尘耳垂红透。
“你怎的这般容易羞。”江鹤雪笑着退开。“那还怎的做戏?若是人前牵个手,你会羞成什么模样?”
沈卿尘望她须臾,忽而伸手,轻扣住她的手腕。
指尖亲昵地摩挲两下她的腕骨,又顺着她的腕侧向下,分开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依阿雪的,”沈卿尘小幅度地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多加研习,切莫躲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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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没挣,低眸望去。
她不止一回觉着他的手生得漂亮,此番相扣,更是清晰地瞧见他透红的指节,不知是方才冻的,还是羞的。
且同样出去冻了一遭,她还抱着汤婆子暖了许久,都不比他的手温热。
江鹤雪没作什么犹豫,往他身边挪了挪,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尚冷着的脸。
心满意足地喟叹出声。
又如愿看着沈卿尘耳缘的绯色漫上脸侧。
“小神仙,”她盈盈笑着。“你比汤婆子起效呢。”
沈卿尘只静静望着江鹤雪。
她分外爱笑,笑起来也分外漂亮,唇红齿白,紫眸微弯。
贴着他手背的脸颊亦分外柔软。
沈卿尘不敢细想,亦不敢再看她,垂下眼睫。
她把寝被蹬开了,繁复的牙绯裙裾层叠在榻上铺展,却半露着一双小巧玉白的足,指甲圆润,染着珊瑚红的蔻丹。
色彩鲜明灼眼。
“不冷么?”沈卿尘复又将视线抬起。
“有些。”江鹤雪观察一瞬他的神色,踩上他的大腿。“你给我暖暖。”
沈卿尘身体微僵,没推,亦没应,只错开视线不再看她。
“昭华——”江鹤雪拖长尾音,脚踩了两下,又曲起脚趾,轻蹭了蹭他的腿面。
痒意从她蹭过的地方顺着骨骼向上窜。
沈卿尘立即扯过她堆在榻边的狐裘,盖上自己的腿,一并将她作乱的脚盖住,嗓音无奈,几分喑哑:“好。”
“你捂捂。”江鹤雪贪恋他手的热度,贴着脸的手不愿放,又要求他用另只手来暖。“冻僵了,揉揉。”
“……是研习的一部分?”沈卿尘停顿片刻,问。
江鹤雪心虚了一瞬,随即找到借口,点头:“若是这般你不羞了,日后人前更不怕穿帮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说得沈卿尘无奈地抬了抬唇角,左手轻轻握住她的足弓,替她舒缓。
他的掌心干燥暖热,带着薄茧的指腹揉摁着她的脚心。
江鹤雪本能地蜷了蜷脚尖,这一碰,却碰到了个冰冷坚硬的物什。
是他左腕手绳上的珠子。
“我还有个要求。”江鹤雪又开了口。“把手绳摘了。”
沈卿尘动作顿住:“你……”
“摘不摘?”江鹤雪没耐心地打断。“既是做戏要做足,戴旁的小娘子送你的手绳做甚?”
“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是你曾一见钟情的女郎。”江鹤雪并未意识到自己语气的别扭。“那她呢?另嫁他人了?竟能有人从你手上抢人?”
“并未。”
“好啊,你先前还真有一见钟情的女郎!”江鹤雪气闷地踩了他一下。“笨兔子,怎的说什么认什么!”
她挣开他的右手,脚也从他的左手中挣出来:“不要你……!”
话音被胫部一阵拘挛的酸痛截停。
“莫蹬。”沈卿尘立即攥了她的小腿。“我给你揉。”
江鹤雪疼得不作声了,只点头。
沈卿尘用右手去揉摁着,将左手递与她,妥协:“摘吧。”
江鹤雪干脆利落地把那根手绳从他腕上褪下,丢进紫檀木盒,见他动了动唇,立时开口:“切莫再提!”
沈卿尘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现下也不是个好时机同她坦白。
她大抵会尴尬。
于是他只轻轻揉着她的小腿,问:“可还有其他?”
江鹤雪摇了摇头:“你说吧。”
“不许提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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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只觉着沈卿尘的语气过分郑重。
郑重到让她觉着可笑,又无端端想要逃避。
“你想和我过一辈子?”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他。“是觉着挑续弦费神?”
“总归莫要将‘和离’挂在嘴边。”沈卿尘迎着她的目光,眼睫轻颤。“为何不是旁的缘由。”
“什么旁的缘由?”江鹤雪明知故问。“因着你喜欢我?”
沈卿尘动了动唇,没应。
“喜欢到想与我共度一生?”江鹤雪偏要追问。“想与我做一辈子的夫妻?养育儿女,白头偕老?”
沈卿尘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少犯糊涂了。”江鹤雪又一次对他说。
“你呢。”沈卿尘倏然望她。“缘何总这般说我。”
“你对我,就毫无情意吗。”
这是他能问出最直白的话。
江鹤雪反而笑了起来:“有啊,自然是有的。”
“我很喜欢你——”她语声故意停了一下,见沈卿尘揉着她小腿的动作跟着停了,才悠悠接上。“这幅皮相。”
“可小神仙,我们应当一样吧。”
“你不过是未曾遇到我这般大胆散漫的女子。”
“很正常,可这不是能共度一生的喜欢。”
“这只是最浅薄的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