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次次、一日日,将濮寄椿反复折腾,可无论她做得如何过分,他都并无反抗之意,任由她揉圆搓扁。

    木婉清也渐渐丧失最初那种焦躁不安,安定下来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寂寥和难受,手中力道有时候也没能止住。

    对方唇间泄出点点颤音,“疼……”

    “……”

    木婉清像才反应过来,快速卸去力道,将人搂在怀里。

    她摸着他脸侧的魔纹,目光晦涩,低声道,“对不起。”

    濮寄椿看过来,并不在意,只是亲昵蹭蹭她的掌心。

    缓声道,“没关系,不是师姐的错。”

    既然应下请求,过了些时日,木婉清决定亲自去见水观月。只是当她推开牢门,本该被锁在水牢里的水观月却不知去向,木婉清掐指查看时辰,回想话本剧情发现已是临近魔修屠门的节点,顿时面色一凛。

    不管她怎么做,终究是无法影响对方养蛊的行为吗?

    下唇被她咬出血来,尝进带着铁锈的血腥味道。

    入夜,月凉如水。

    木婉清端坐石床上入定修行,直到觉察暗室内出现一道身形,鼻尖嗅到冷冽的风雪味道,睁开眼,却发现床前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弱水大师姐?”木婉清愕然抬脸望去,不知是否日思夜想,死去的人竟静静伫立在床前,俯首看她。

    或许是梦,那床前影影绰绰的人脸上并没有表情,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傀儡,就在木婉清想要抬手触碰的时候,脸上突然勾起一道诡秘的笑容。

    晃眼的亮光掠过她的眼皮,木婉清本能反应比大脑更快,抬手直接架住对方的动作,尖锐的匕首奔着她的眼睛而来,如果不是及时阻拦,恐怕就要戳进眼珠子里。

    师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竟带着几分笑意,见她及时反应,并不因为计划失算显得恼怒,反倒眉眼微挑,掬起畅意的明媚轻笑。

    笑而不语,更显露出几分诡异阴森。

    木婉清浑身一激,拇指顶出腰间长剑,毫不犹豫落到对方脖子上,厉声道,“你不是师姐!哪来的孤魂野怪,胆敢扮做我师姐。”

    “是孤魂野鬼吗?”那人低声询问。

    对面人看不清面容,但抬手抚摸她脸颊的熟悉黏腻触感,很快让木婉清想起一人,更令她讶异的是,对方手上练剑磨损的厚茧同那掌心一道伤疤,与郭弱水本人分毫不差。

    心中更是慌乱。

    随意抛出问题,语气却是笃定。

    “你是水观月。”

    “师妹,你怎就如此忘了我。”那人抬手捧住木婉清的脸,力道之大确实不像水观月,加之那熟悉低沉的语调。木婉清被迫后仰颈同她对视,倒转的脸映入她的眼中,平添几分冰冷和森然,只是那面容确确实实是弱水师姐的无疑。

    木婉清目光一敛,带上几分不确定,目光迟疑地落在对方脸上,踟蹰不定想要避开对方视线。

    对方舌尖顶住上颚,见木婉清面色凝重,倏尔一嗤,像憋不住般化作清脆娇俏的嗓音。

    “二师姐,你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木婉清当即反应过来,从她手中挣开,手中一挥。长剑就要刺破对方的道袍,怒不可遏地厉声呵斥,“是你把师姐夺舍了?!”

    师姐若是来索命,木婉清自会束手以毙,可偏偏这是师姐的尸身,壳子里却是水观月,事情一下变得棘手起来。

    水观月这次反应很快,加上郭弱水身形灵巧,连衣角都没碰到就退至五尺之外,笑盈盈跟她招呼道,“郭弱水师姐死了,但是因谁死的,你知道吗?”

    木婉清狠狠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缘门的大师姐可是天下第一剑修,大家都这么说的,是为谁呢?很难猜吗?”水观月故作疑惑,下一句声音却徒然拔高,变得尖锐且充满恶意。

    “都是因为你这个该死窥探天机者啊!”

    对方义正辞严指着木婉清。

    尖利的嗓音和笃定的语气刺破头脑,原本坚定朝她拔剑的人手中动作一顿,眸光变得晃荡不安。

    窥探天机者……说的是她吗?

    确实在原著中并没有郭弱水死去的情节,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因为她私改天道剧情。木婉清思绪乱作一团,几乎无法凝神思考,就连水观月行至眼前都没有察觉。

    而水观月似乎也没有伤害她的意图,或许是不能,只是贴在她耳畔用轻柔的嗓音温声重复,“二师姐,你谁也救不了,这就是你的命。你要是早早认下,哪还有什么事。”

    “师姐,请继续保持这样。”

    许是察觉到不对劲,与木婉清气息相连的濮寄椿敏锐感受到她情绪的强烈波动,门口传来脚步声。

    “师姐!”

    “师姐,我喜欢不属于我的东西,你做得很好。”水观月目光幽幽望向来处,眼中带着说道不明的光,趁人未走近,她用极快的语气在耳边蛊惑道,“想要夺回她的身体吗?不如跟我做个交换吧。”

    水观月双手虚虚搭在木婉清脖子上,并无收拢之意,毕竟她修的也不是武力,更多靠的是识海。

    对上那双浑浊晃荡的双瞳,水观月眼中笑意愈深,差点要愉悦到笑出声,她凝神屏气,就要侵入对方的识海。

    一柄清透雪剑突然穿透胸膛,喉中鲜血喷溅到木婉清脸上,染红了双眸,木婉清眼睫颤动着,如梦初醒。

    忆起眼前是郭弱水的身影,下意识抬手去接,人却轻飘飘坠入她的怀里,好似那时郭弱水生气断绝。

    她难以置信抬头看向雪剑的主人。

    “好险。”濮寄椿如释重负一笑,只是说,“师姐,你还是太善良了,狠不下来心。那我来帮你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该死,孤魂野鬼怎敢借尸还魂害你。”

    “该死的是你。”木婉清喉头一热,呕出一口鲜血,“也是我。”

    濮寄椿笑着笑着,突然止住,因为他看清木婉清脸上表情,他以为师姐会打他骂他怪责他,这也好过露出那痛苦隐忍的眼神。

    而这次他在对方眼中看到更恐怖的东西。

    麻木、死灰,彻底陷入绝望。

    眼泪都已经全数流尽,酸胀感闹得眼眶干涩刺痛,木婉清不再看他,只是抱住那不成型的尸体。

    “濮寄椿,我想清楚了,之前是我强求你,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已经决定放手了。”

    救谁?她谁也救不了,谁也不想救了。

    她已经累了。

    她能杀掉濮寄椿吗?现在连水观月是死是活都无法确定,有什么意义呢?但是唯独不能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要带师姐走,怎么办,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想带师姐回天缘门,可是她回不去了,该怎么把师姐葬回天缘门后山上,所有被魔修所杀的天缘门弟子都会回到后山的安魂之处,等待同门念诵超度才能更好去往轮回。

    “师姐……郭弱水……师姐……”

    她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念叨着,有水迹从面庞滑落,竟再次落下泪来。

    不过这次是血泪。

    对了,先把师姐拼好吧,总不能这么支离破碎,这样一点都不像那个爱干净的师姐。可她不擅长缝补之术,要怎么办才好呢?

    去找天下第一医修吧,可是那人最恨杀戮和血腥味,对恶人所求是宁死不从,那怎么办,只能抓了对方徒子徒孙,如果不愿那就一个个杀掉了。

    重整思绪,木婉清眼中又恍惚出现一点神采,她怀抱着身形残破的郭弱水。

    濮寄椿怔怔凝望着她,却见对方抱起冰冷的尸体,血水擦过地面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水,同他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出洞窟。

    衣摆擦着他的手背过去,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濮寄椿后知后觉往前追去,却发现再没踪影。

    手一伸一握,人就从眼前消失了。

    水观月师妹同濮寄椿师兄失踪,被木婉清一道囚禁的消息在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认为二师姐这次是真的入魔了,就连掌门都哀声叹道是他没有好好教导。

    所以当看清闯入后山之人是木婉清后,所有天缘门修士如临大敌,边怒斥对方行径,边招呼同门围堵住她。

    “让我过去,就不杀你们。”

    木婉清面无表情目视所有人,声音毫无起伏和波动,她抬手扶了一下趴在身后的郭弱水,柔着声道,“师姐,马上就送你回家。”

    其余人随她目光落到身后,当看见她身后是那位失踪的天下第一剑大师姐更是掩饰不住的恐惧,看木婉清的眼神宛如目睹恶鬼。

    “师姐,回去吧,不要再往前了。”领队的师妹同木婉清之前交好,顶着所有人的压力,站到人前,鼓起勇气喊道。

    手执长剑的女修偏头瞥她一眼,却充耳不闻地朝前迈去一步,刀光剑影,法术咒诀全数落到她的身上。

    而更多的血却从旁人身上喷涌。

    所有人都忘了,木婉清是千年难遇的百闻道奇才,修剑道也是天资卓越,入魔的她只会比寻常修道更强。

    木婉清看不都不看那群人,只是径直往前走,身上当然也有被法术破开的细微血痕,可她并不在意,只是坚定地、执着地背起师姐去往安魂之地。

    自不量力。

    看着身边围杀木婉清的弟子一个个倒下,这是师妹脑海里仅剩的想法。对方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可她作为执法弟子,自然不能认同对方的做法。

    她上前一步,御剑想要击破对方的护体屏障,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笼罩,轻易将她的长剑击飞出去。

    木婉清这次终于回头看她,声音依旧清婉。

    “师妹,我不是好人,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对我留了一手,你若真的动手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说动手,她连近对方身的机会都没有,师妹知道这人比自己强太多了,她沉重喘息着,怒视眼前人。直勾勾盯着击飞出去的长剑,对木婉清一举一动严阵以待。

    木婉清上前一步,师妹往后一缩。

    却见她把掉落在地上的剑重新塞回到自己手里。

    “保全性命还是舍身求法。”

    木婉清看着对方因恐惧而不断颤抖、流泪的双眼,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都随你。”

    语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师姐!”身后传来对方歇斯底里的呼喊,木婉清依旧没有回头,但已经猜到对方的选择。

    毕竟她还愿意叫自己师姐。

    木婉清杀了宗门外门弟子三十一人,内门弟子七人,每个在她心里被记上一笔的,每个在印象中对她出手的人,无一人能逃死手。

    魔修细作笑得猖獗,都说天缘门是正派之首,确实是正派更懂正派,杀人手法也是滴水不漏。他还想多劝两句,试图将对方蛊惑入伙,却被一剑捅了个对穿。

    “很吵,你,我也不喜。骂我众叛亲离,不得所喜,说我心性不定,愧为正道,所以你也该死。”什么正派也好,魔道也罢,与她何干,她只想逆天改命,掐着那主人公的喉管,踩着她的躯体活下去。

    濮寄椿最后一次在天缘门见到木婉清的时候,她一身白衣染血宛如罗刹,身上血迹斑斑,有他人的也有自己的,手里那把细长的佩剑沾染浓烈杀意,滔天煞气蛰伏在脆弱剑身之下,不住颤动冲撞。

    木婉清似乎发现他了,她眉眼低垂,墨发随风抚过额间,露出眉心水滴状的法印,显出几丝悲悯柔情,她深深地朝他投来一瞥,像是洞穿一切的青锋,只一眼,便再不回头地遁入夜色。

    她得了心魔,又炼化心魔,将其藏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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