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明媚的阳光洒进店里，灰尘在光里缓缓浮动，深吸一口店里带着古旧物件的空气，纪疏萤很想大吼一声“老子还活着！谢谢诸天神佛护佑！”，但她忍住了。
她看向楼上，收敛了得意忘形的表情……那位大人，万一一个不爽，又想吃掉自己，这回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想起昨晚的事，纪疏萤心有余悸。她摸摸发际线处，牙齿贴着头皮的触感尤在，她觉得那位大人昨天是真的要吞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不仅没吃她，还要留在她家……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它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
她捂胸，它觊觎自己的□□？！
纪疏萤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了，种族都不一样，不可能不可能。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查了那生物的身份。有用的信息不多，只知道那生物叫白泽，是一只通古晓今的瑞兽，一般情况下不吃人。其他的……就没有了。
既不知道它为什么出现，也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它为什么嘴下留情。
纪疏萤很想问清楚，但她不敢。她强迫自己专注地擦拭店内的宝贝，放空脑子逃避目前混乱的状况。
“哟~小掌柜心情不错嘛，有没有兴趣看看古钱币？”
一个衣着朴素，两鬓斑白，戴着厚底眼镜的憨厚中年男人走进店里。
纪疏萤想到自己账户里所剩不多的余额，就要开口拒绝。
来人却先一步拿出钱币在阳光下展示给她看。
阳光下，古钱币周身泛着氧化后均匀的暗金色。纪疏萤手拿抹布，眯眼细看，钱币边缘没有化学药品浸泡做旧的红褐痕迹，圆弧也不像是机器做出来的规整。
她挑挑眉，这品相倒是值得入手。只是……想想自己的账户余额，纪疏萤有些犹豫。
中年男人也不等她回应，直接把几枚铜钱放桌上依次排开。
把抹布放一边，纪疏萤擦干净手，给中年男人倒了杯水。
看看也无妨。她自我安慰。
“你看看，这成色、这包浆，品相是不是很好。要不是家里急着用钱，我可舍不得出。我看小掌柜是个厚道面相，这才来结这善缘。”
中年男人卖力的推销自己的钱币。
纪疏萤拿起“乾隆通宝背宝云母钱”，钱币是自然氧化的光泽，穿口有手工锉削的纹路，左侧穿口有做倒角处理。字体收笔流畅不笨重。她弹弹钱币，声音不是现代做出的清亮声。
纪疏萤有些心动，她放下母钱，拿起其他钱币。
“怎么样？是好东西吧。”
中年男人一脸自豪。
“我年轻时，从村里老人那收来的。”
中年男人一脸可惜的摩挲其中一枚钱币，满脸不舍。
“要不是急用钱……唉……”
这个钱币品相很好，也好出手。一收一卖，没几天就能回款，也不是不能收。
纪疏萤面无表情地放下钱币，状似无意的开口。
“多少钱你愿意出？”
中年男子比了个“ok”的手势，指着桌上的钱币。
“这枚母钱加其他这些，怎么样，是不是很厚道。”
“可其他的钱币并不值钱啊。”
纪疏萤挑剔：“你看，这母钱上有划痕，很影响出货啊。”
中年男子拿起桌上一枚钱币把玩。
“那小掌柜愿意出多少？我这钱币品相可都不错，给价格太低也不合适是吧。”
“两万五。”纪疏萤砍价。
“这……这也太低了。小掌柜再加一些。”
纪疏萤面露难色，这倒不是装的，因为账上确实没什么钱了。
要账上有钱，三万我都不带跟你还价的，那不是现在没钱了嘛。她心内吐真言。
中年男子看她半天不说话，犹豫的比个“二”。
“小掌柜再加这个数，给现金，我就在您这把货给出了，怎样？你赚钱，我也不用再去别家掰扯，一举两得。”
两万七？也还好。纪疏萤摸着下巴犹豫。她咬咬牙：“行！我这就去取合同。”
“谢谢小掌柜，我把钱币给您装进盒子里。”
中年男子拿出装钱币的盒子，不慎撞翻放在旁边的杯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擦干净。”
他把钱币移到一边，用纸巾先把桌上的水吸干，再一枚一枚仔细的擦拭钱币。他趁纪疏萤转身的工夫，把真的钱币放回自己的口袋。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币放入盒中。
纪疏萤带着合同回来时，桌上的水已经擦干，钱币也已经全放进旁边敞开的盒子里了。
她把合同的细节补完，递给中年男子。
“您确认一下，一共七枚钱币，总价二万七千元。没错的话，你签个字。”
中年男子接过合同，细看。纪疏萤闲着没事，就想再看看那几枚钱币。
“我是签这里吗，乙方这里？”
中年男子害怕行骗败露，赶紧出声吸引她的注意。
纪疏萤看向他笔尖落笔处，点头：“对。”
中年男子“刷刷”快速签完，把合同递回给纪疏萤。
纪疏萤提笔要签，合同被一只线条流畅，白皙匀称的手给快速抽走。
“干什……”
纪疏萤看到来人，把没出口的吼声给憋了回去。她试图用温和的表情和声线跟来人说明情况。
“我做生意呢，你先回楼上，待会儿我去找你。”
白泽没理他，拿起旁边的钱币。
“这机器磨出的纹路，药水浸出的包浆，啧，居然还有气泡孔，你这工艺不行啊，太糙了。”
白泽抖抖盒子，把底下的钱币摇上来。
“也就面上这三枚不值钱的是真货，其他垫底的都是假的。”
白泽把盒子放到鼻下，嫌弃地皱皱鼻子，然后把盒子递到纪疏萤鼻下。
纪疏萤胆战心惊地盯着白泽，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再现原形，引来大骚乱。她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平时灵敏的嗅觉此刻已然宕机，根本嗅不出什么化学试剂的味道。
纪疏萤僵在原地，已经停摆的脑子根本无法指使她做出正确的反应。倏地，她看到白泽拿盒子的手渐渐变得透明，眼看就要化回原形。
她惊得蹦起来，一手握住白泽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后藏，一手把盒子递回给中年男子。
“抱歉，不论真假，既然生了波澜，这生意您还是另寻他处吧。”纪疏萤找了个借口想迅速把人给打发走。
到手的鸭子飞了，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瞪着突然出现的瘦高男子，正要倚老卖老卖弄一番，再趁机换回真的，打他脸，促成这一单生意。
就见瘦高男子拿起一旁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1——1——”
“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收，开什么古董店，趁早关门吧！”
中年男子面目扭曲，把盒子揣回兜里，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纪疏萤大脑飞速旋转到冒烟，正想解释白泽的变化，就见眼前的人很平淡地边骂骂咧咧边走出门。
她呆愣原地，没……没被发现？白泽体型不是很大吗？这都看不见？
她僵着身子回头，就见白泽依旧维持着人形，一脸嫌弃地看着刚才差点签了的合同。
“你平时就这么做生意的？这店没让你弄倒闭也算是你运气好了。”
白泽两指捏着合同，不屑地抖啊抖。
“等等，你先别说话，我捋捋情况。”
纪疏萤脑子一片浆糊，夺过白泽手上的合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不对啊，他的手都那样了，怎么没变回原型？昨晚他手就是先变透明，然后人形就维持不住了呀……
“你的手……”
纪疏萤此时才发现她还握着白泽的手腕，刚想把白泽手腕扔开。猛地，她想到白泽的本体，扔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她恭恭敬敬地把白泽的手放回他膝盖上，还安抚性的拍了两下。
“你怎么出来了？”
昨晚，就在白泽要吃掉纪疏萤的当口，天空猛地劈下一道惊雷。惊雷震醒了白泽瑞兽的良心，也惊醒了晕倒的纪疏萤。
看着压在手臂上的爪子和近在咫尺的大嘴，纪疏萤嘴里乱七八糟喊着“听候差遣”、“绝不反抗”、“任劳任怨”等一系列“丧权辱身”的条件。
白泽听到纪疏萤的条件，假装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毕竟是上古瑞兽，吃人是有损修为的。之前不过是灵力缺失过多，导致神志有些许混乱。
“你昨晚不是答应听我差遣吗？怎么，反悔了？”
白泽用脚一下一下轻踢纪疏萤的脚。
“不是不是，你想让我做什么？现在账上没什么钱，你要不等我出些货，手上有钱了，再吩咐？有钱好办事不是？”
纪疏萤想把脚移开，怕他发怒，只好随他去了。
“真的？”
“真的真的。”
纪疏萤连连点头，面上诚恳无比，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能一口吞掉我的头，我敢不听你的吗？
通过身体接触，白泽听到她的心声，觉得好笑。他没有拆穿，转移话题。
“你眼光不错，收的东西也有水准，就是摆的地方有问题，导致店里的气非常混乱，进而影响了店里的生意。”
纪疏萤向来相信迷人的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只是她能力有限，看不懂那些书籍。今天有幸得上古神兽指点，她自然是积极听劝的。
“请大神指点。”
“你把明器当摆件，怪不得留不住财。震宫属木，你居然放花朵纹如意簪来压制，难怪会有客户纠纷。”
“那我该放什么？”
白泽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黄花梨笔架。
“把那个笔架摆过去，上面挂上七支毛笔，可化小人是非。”
纪疏萤颠颠地把东西摆到该摆的位置。笑话，都说影响生意了，怎么能不改！
“还有哪里？”
“还有乾宫，换上……”
“乾宫是哪？”
白泽指向粉彩瓷瓶。
“哦哦，”纪疏萤抱走瓷瓶，“要换成什么？”
“那边的龙形玉佩。”
白泽用鞋子轻踢走回来的纪疏萤的鞋子。
“有没有‘开元通宝’？”
“你……有有有。要摆在哪？”
纪疏萤很想吐槽，你跟我说话我听着呢，别老踢我。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上古神兽，还屈尊帮自己调整店铺。算了，这种无伤大雅的习惯，随他吧。
白泽：“取三枚，摆在刚才的玉佩下。”
待纪疏萤摆好，白泽下新的指示。
“那边挂着的铜镜，换成那边的《溪行图》。”
“那边的元青花，换成旁边的铜鼎。”
“艮位，那那那，适合摆佛像。”
“还有那边，摆……”
纪疏萤吭哧吭哧按着吩咐一通大调整，到最后，整个人累得摊在椅子上。
“可以了吧？”
白泽看着面目一新的店铺，满意地点头，感觉吸纳的气都清新了许多。
“可以了。快的话下午就有改善，慢的话两三天内必有进账。”
“真的？”
白泽斜眼睨他：“要是你收东西的时候谨慎些，不调整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纪疏萤嘴硬：“刚才那是意外！”
白泽指着不远处的哥窑。
“那件……”
纪疏萤打断他的话。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偶尔看错件把两件也不稀奇。再说了，那件其实仿得还是很不错的。”
白泽不信：“真的？”
纪疏萤不答反问：“大神，你反正要在我店里呆一段时间，我这店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能需要你偶尔出手帮忙。”
昨天还想吃她，今天却好心的来帮忙，它到底想干嘛？
想问，但不敢，只得拐弯抹角地试探。
她仔细观察白泽的脸色：“货出得快，资金也足，我也能快些帮你做事，是吧。”
白泽眯起眼睛：“你想让我帮你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