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年在 她不否认她馋他
沈今朝挪移狗笼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了顿。
他把狗笼贴着客厅的墙稳稳放好，紧挨着他卧室那扇浅棕色的木门。
“我们不是前后桌吗？可能他放错座位了。”他自然地转过身，走到门口的小推车前，一边继续收拾行李，一边平静解释，“情书不小心夹在我的书里，凑巧被我带回家了。”
陈若楠的视线跟随他的一举一动，目光坦荡直白，他却始终巧妙避开与她对视，神情镇定自若，动作却时不时磕巴几下，透露一丝藏不住的慌乱。
“哦，是吗？”陈若楠狐疑道，“可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在教室里读《盗墓笔记》？”
“我有在教室读过它啊！”沈今朝硬气回怼，“你后背又没有长眼睛，怎么肯定我没读过？”
“好吧。”陈若楠点点头，觉得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平时课间，孙琪和顾燃经常缠着沈今朝唠嗑，但她喜欢自己安静看书写作业，很少主动回头关注他。
但沈今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要么往她桌上抛小纸团，要么硬把她拉进聊天，反正时不时莫名其妙扰她清静。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陈若楠好奇地继续端详手里的信封。
虽然信封是浅粉色——那种刻板印象中女生会喜欢的颜色，但纸张褶皱得让人提不起好感。
她不禁腹诽刘畅有些神经大条，情书好歹也用个平整点的信封。
忽然，她眼尖发现信封表面粘着一小撮毛絮，似乎是从衣料蹭下来的，它是深蓝色，很像——秋季校裤的颜色。
她聪明的脑袋瓜咕噜一转，陡然想起昨天沈今朝塞进裤兜的东西，就是薄薄一片，且是浅粉色，而他当时穿的正是深蓝色校裤。
那么，昨天沈今朝偷的不是毛爷爷，而是——情书？！
可是，沈今朝为什么要偷刘畅送给她的情书？
眨眼之间，她脑海里已然飞速构思出一整部校园青春言情剧。
首先，她最近看过的一部BL剧里，两个互相暗恋的男主为了斩断对方姻缘而互偷情书。
再者，沈今朝自从运动会“一战成名”，陆续收到各班女生的情书，但他一概冷脸拒绝。
综上，他可能——不喜欢女生，而是喜欢刘畅？
所以他才偷刘畅送给她的情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沈今朝一切奇奇怪怪的举动就全说得通了。
运动会那天，他不让刘畅接过陈若楠的水，不是因为他不愿让刘畅喝三班的水，而是因为他对陈若楠羡慕嫉妒恨。
平时课间，他总是折腾陈若楠，不是因为他脑子秀逗，而是因为他想间接报复陈若楠。
唐诡有那苏无名，荆城有她陈若楠！
陈若楠由衷佩服自己这套可以载入史册的“超绝推理”。
想想也是，平时那些悬疑推理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顿时，她不禁感到遗憾，她那点青春期的心动注定无疾而终。
但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又不是非得栽在沈今朝这棵葱上。
她得找时间告诉孙琪这件事，免得她寒假告白之旅竹篮打水一场空。
*
“陈若楠，年糕扑你腿上求摸摸好一会儿了，你一点都不带搭理。”沈今朝突然开口，语气冰冷地一顿说，“情书都要被你盯出洞来了，收到刘畅的情书，你就笑得这么开心？”
“我哪有笑啊——”陈若楠蓦地回过神，才发现嘴角确实不自觉地上扬了许久。她赶紧鼓鼓嘴巴，舒缓一下僵住的脸颊。
她心生一丝丝被拆穿后的窘迫感，不由自主地瞥了眼沈今朝。
沈今朝单膝跪地，半蹲在狗笼旁边，给托盘铺尿垫，但尿垫的一角被他揉攥得皱成一团。
陈若楠刚想开口骂他不爱惜尿垫，瞧见他生硬地盯着地面，眸色沉郁，下颌紧绷——
他在生闷气？
她一时不明所以，气势顿时泄掉大半：“尿垫虽然是我在拼夕夕买的，不是多贵的东西，但也要珍惜着用，知道么？”
沈今朝立即松手，重新把尿垫抚平，动作规规矩矩地将托盘推回狗笼下面。
但他不回话。
“？？？”
陈若楠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啥也没做，却莫名其妙受他冷落。
她抖了抖身上的反骨，开门见山地质问：“昨天放学后，你在我座位抽屉里偷偷摸摸，是不是为了偷我的情书？”
沈今朝身形一顿，忽然撂挑子不干，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到沙发坐下。年糕见状跑着跳到他腿上，他低头轻柔抚摸着它，面色沉稳淡定，对她说的话仍旧置若罔闻。
陈若楠了解他的尿性——沉默就是默认。
“沈今朝，你断我桃花运。要是我一辈子就此孤寡，你负得起责任吗？！”
沈今朝抬头看她，眸光闪了闪，显得深沉又认真。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我会负责的。”
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
陈若楠怔住，心跳不受掌控地加速。
沈今朝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回怼，反而突兀地顺从。
她看不懂他，明明他应该是喜欢刘畅的，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容易让她误会的话？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急忙想转移话题，强装镇定地说：“反正不管怎样，情书我拿回来咯。”
她掀开信封的三角形封口，正想抽出里面的信纸，沈今朝一把将年糕放到沙发上，几乎奔过来，猛地伸手去抢她手里的信封，陈若楠迅速两手往背后一别，下意识后退几步，没让他得逞。
“暗偷不成，直接明抢？”陈若楠瞠目结舌道，“这是刘畅给我的情书，又不是给你的。”
见他眉头微拧，她慢悠悠补刀：“你干吗这么紧张？难不成——你羡慕我？”
沈今朝脸色霎时红白交错，窘迫反驳：“你说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深深注视了她好几秒，眼神像在说“恨铁不成钢”。
他朝她走近几步，停在若即若离的微妙距离，抬起右手。
“你想干吗？还要硬抢？”陈若楠僵在原地，藏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他嘴角逐渐上扬，浅笑一声，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右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浆糊？”
陈若楠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她自己。
他接着无奈地说：“你一天天的，在学校走廊上随便看到两个男生并肩同行，都怀疑他们有猫腻。”
说罢，他直起身，收回手，但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所以……你不喜欢刘畅？”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嗯。”
“那你为什么要偷……拿走刘畅给我的情书？”陈若楠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见她把情书牢牢护在身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沈今朝太阳穴抽了抽：“难不成你……真喜欢刘畅？”
陈若楠“扑哧”笑了出来：“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和他基本没说过话，就见了一面而已。”
“那你为什么这么宝贝他送你的情书？”
“‘宝贝’？我只是好奇罢了。”陈若楠挑眉，坦率直言，“我高中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好奇看看都是怎么写的。”
“‘好奇’？！”沈今朝突然拔高音量，斩钉截铁道，“好奇就是喜欢的开始！”
“你这都是什么邪道歪理？”陈若楠无语，懒得和他继续无厘头地唇枪舌战，徐徐倒退走着，语气坚决道，“我就要看。”
沈今朝步步紧逼：“不准看。”
“我就要。”
“我不准。”
“我就要。”
“我不准。”
两人幼稚地你一句我一句，气势上谁也不让着谁。
*
沙发上垫着一条毛绒绒的米白色小毯子，年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上面睡着，发出奶里奶气的呼噜声。
哪个铲屎官看见年糕这副乖乖软软的模样能不被可爱到？
陈若楠在和沈今朝斗嘴的同时，瞄了一眼年糕，然后就被可爱到了，走神了一瞬，没注意到自己倒退着几乎快要撞上墙。
“小心！”
沈今朝眼疾手快，用左手护住她的脑袋，垫在她后脑勺和墙壁之间，右手撑在旁边的门框边沿。
陈若楠猛地愣住，双手一松，下意识抵在他的胸膛，推开丁点距离。
情书“啪”的一声瞬间落地——
心脏像被轻轻敲了敲，倏地漏了一拍。
沈今朝没有垂眸看她，紧绷着下颌，直视前方的白墙，仿佛在认真钻研墙上的“无字书”。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陈若楠的手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结实的肌肉，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的掌心、耳膜，整个神经都在敏锐捕捉这种愈发强烈的心动，恍惚间他们的心跳声似乎达到神奇的同频共振。
她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或是衣服的味道。
薄荷味清凉干爽，混着一抹柔和甜腻，顺着愈发急促的呼吸，缓缓沁入鼻腔，在口腔中绚然绽放，轻掠舌尖，留下淡淡的清甜。
她心酥酥的、痒痒的，泛起青春期的人们都会有的冲动。从心理到生理，她都确实馋他，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她馋得坦坦荡荡，却又畏畏缩缩。
陈若楠微微抬眸，沈今朝脖间顷刻感受到她温暖湿润的气息，像加了红苹果片的热红酒，有酒精的刺激，亦有苹果的甜糯。
一抿入口，浑身逐渐升腾一股燥热，头脑发胀发昏，心甘情愿地迷离沉沦。
他看似平静淡然，但扶着门沿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发红，像是想把门框生生攥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一颗饱满圆润又带有小尖尖的珍珠，在有纹理的丝绸之下隐约滑动。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男性的喉结，好奇心像磁铁般指引着她的手，她鬼使神差地慢慢将右手沿着胸膛往上、往上，然后下一瞬，指尖轻轻点触那颗珍珠。
见沈今朝没有抗拒，她又轻轻绕着它打了个圈——
它是一颗导电的珍珠，微弱的电流从她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此刻，沈今朝触电般抽回垫在她后脑勺的手，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咬牙低声问。
沈今朝垂眸看她，她也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紧紧交汇。
他眉头微蹙，咬肌在脸颊鼓动，嘴唇紧抿成线，眸光流转闪烁——
是不解？是诧异？是生气？是忍耐？抑或是……心动？
在短暂的几秒钟里，陈若楠恍若打通任督二脉，重新想了想沈今朝究竟为什么偷走刘畅送给她的情书，以及他为什么如此不愿让她看。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知道孙琪喜欢沈今朝，她也默认帮忙促成他们俩。
但这一刻，她只想为自己难以启齿的心动，自私一回，勇敢一回。
一鼓作气之下，她冲动地问出口：“沈今朝，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