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来陪我玩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像一根细针,刺进莉娅的太阳穴。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齿轮,金属的冰凉触感让眼前的幻象微微晃动——儿童床上的艾丽莎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底下锈蚀的机械骨架,而镇长手里的怀表也褪去伪装,变成一团缠绕着金属丝的腐烂血肉。
“别看。”莱昂纳多捂住她的眼睛,皮革手套散发着苦艾酒的气味,“花钟会放大您心里的恐惧。”
莉娅挣开他的手。再睁开眼时,狭小的密室恢复了原状。艾丽莎正用残缺的玩偶轻轻拍打怀表,哼着一首走调的歌谣:
“齿轮转呀转,
……
镇长突然站起身。他的左袖管空荡荡地晃动着,断肢处渗出黑色的机油,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您不该来这里,波尔蒂纳女士。”他的声音比白天更加沙哑,像是声带里卡着碎齿轮,“第三次钟响前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墙上的齿轮钟显示3:13。
莉娅的腕间突然传来剧痛。雾月银的纹路像被点燃的导火索,银光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她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新的文字:
记忆覆盖率:23%
副作用:您已遗忘母亲的声音
“她在偷走您的时间。”莱昂纳多从军装内袋掏出一把刻刀,刀柄缠着褪色的发带,“要切断连接,就得找到锚点。”
“什么锚点?”
“您第一次死在这里时留下的东西。”
艾丽莎突然咯咯笑起来。她跳下床,玩偶的断手啪嗒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和莉娅口袋里那枚“喜悦”齿轮完全匹配。小女孩用灰蓝色的左眼盯着她:“莉娅阿姨上次留下的是左手小指。”
镇长猛地拽过艾丽莎。他的右手指节凸起,像老旧的机械零件般僵硬地活动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转轮手枪。
“我说了——”枪管对准莉娅眉心,“离开。”
莱昂纳多突然吹了声口哨。
3:14。
钟塔外传来山雀尖锐的鸣叫。下一秒,帕罗像颗银色子弹般从通风□□入,径直撞向镇长的右眼。老男人惨叫一声,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得玻璃管嗡嗡作响,子弹擦着莉娅的耳畔嵌入墙壁,炸开一团暗红色的孢子粉末。
“跑!”莱昂纳多推开密室的暗门,“去酒窖找玛尔塔!”
莉娅抓起掉落的玩偶断手冲进螺旋楼梯。身后传来艾丽莎撕心裂肺的哭喊:“别带走我的心脏!”她不敢回头,靴子踩在金属网格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直到肺里的空气像被榨干的柠檬。
在拐角处,她撞进一个带着葡萄酒香的怀抱。
“蠢货。”玛尔塔揪住她的衣领拖进横向管道,老妇人的力气大得惊人,“跟着肉眼看得到的东西跑,活该被时之兽吃掉。”
管道内部布满黏液,莉娅的工装很快被腐蚀出破洞。当她们滑到出口时,玛尔塔突然掏出一把锈剪刀,剪断了她的一缕金发。
“代价。”老妇人把头发塞进酒瓶,“想要答案就得支付记忆。”
酒窖比白天更加阴森。原本摆放橡木桶的位置现在堆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体器官——心脏、眼球、手指——全部连接着精密的齿轮装置。玛尔塔踢开脚边的老鼠尸体,从暗格里取出一本皮革日记。
“第七任修复师写的。”她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正在缓慢消失,“读快点,等墨迹完全褪掉,您就会步她的后尘。”
莉娅借着幽绿的壁灯辨认文字:
“1943年9月8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六任都死了。
花钟根本不是用来报时的——
它是时之兽的孵化器。
每修好一个齿轮,就会唤醒它的一部分。
而镇长……*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莉娅急切地往后翻,却发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残角上的一行小字:
“莱昂纳多不是囚徒,他是——”
玛尔塔突然抢回日记。她的左眼齿轮疯狂旋转,嘴角渗出黑色机油:“他们来了。”
酒窖的门被暴力撞开。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守卫鱼贯而入,手里的提灯照出莉娅惨白的脸。为首的守卫举起怀表,机械音从面具后传出:
“3:15。执行记忆回收程序。”
玛尔塔把日记本塞进莉娅怀里,猛地推倒酒架。玻璃罐碎裂的声音中,老妇人用剪刀划开自己的左腕——没有血,只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倾泻而出。
“从排水管走!”她的声音开始掺杂电子杂音,“去找——”
一声枪响。
玛尔塔的胸口炸开金属碎片。莉娅被帕罗拽着跳进排水沟,最后看见的是老妇人倒下的身影,和从她破碎的左眼里滚出的——
一枚刻着愤怒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