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孤行

    一天前。

    姜顽离开程纾意等人后,马不停蹄地奔赴桃花面馆,可就在即将下山之际,她忽然停下步伐,愣愣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周噼里啪啦的雨滴击打在伞面上,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要稳住,一定要稳住。

    姜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好多话本子中的男女双方都是因为阴差阳错、各种误会彼此错过,以致抱憾终生。

    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定要当面问一下谢青阳,问他……

    其实,自己心里已经相信程又新和龙族太子的话了罢,那把不平剑就是最好的证据。

    无念察觉到了姜顽的无助,担忧不已,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帮她。

    姜顽抱紧无念,低声喃喃:“小乖,我该怎么办?”

    要是谢青阳真的滥杀无辜,自己到底该不该救他?

    长剑鱼竿不知何时自发显出身形,在姜顽身边焦急地转圈圈。

    姜顽见到鱼竿,想到送剑之人,顿时双目通红:“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长剑如同一个无端遭到斥责的孩童,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顽抱起无念转身就走,不愿再多看鱼竿一眼。

    鱼竿巴巴想要跟上,却被姜顽喝止,“我说了,不想看见你,别跟着。”

    说完,姜顽就带着无念闪身消失在雨幕中,而长剑鱼竿静静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浑身皎如月色的光芒却愈发黯淡。

    姜顽好似无头苍蝇一般满山乱窜,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混沌迷茫间,她突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出现在山中。

    姜顽立时带着无念隐蔽身形,同时警惕观察来人。

    尽管暴雨影响了视线,但是姜顽还是一眼认出了人群中敖万杰和程律元的身影,他们身后队伍浩浩荡荡,以包抄之势直冲先前避雨洞穴的方向而去。

    “云深太子想要借助雨势掩盖行踪,更派出手下引开我们的视线,没想到还是敖兄技高一筹,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啊!”程律元恭维道。

    毕竟云深一出手,差点儿水淹正剑山,更让大半个北境都笼进雨幕之中,让程律元惶恐不安。

    再加上对方龙宫太子的头衔,若非他和程纾意注定不死不休,再给他个胆子,他也不会轻易同对方结怨。

    好在敖万杰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两相合作,一个要亲妹妹的命,一个要自己大哥的命,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盟友了。

    敖万杰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对程律元说道:“待会儿见了你老子,你可向要如何应对?”

    程律元沉默片刻恨声道:“都到了这时候了,殿下不必再试探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反正他也从来没把我当他儿子,我又何必在意那点儿父子名分?”

    敖万杰得到满意的回答,望向远处云深藏身之处的眼眸中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渴望。

    只要云深一死,这太子之位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而自己同母妃这么多年来受到的种种羞辱,必要云深加倍偿还!

    “给我围住四周,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若谁敢掉链子,我就把它活剖了!”敖万杰说完,就给了身后一位身披斗篷的随从比了个手势。

    对方沉默抱拳领命,而后孤身直奔洞穴而去。

    “他一个人过去是不是有些冒险吗?”程律元有些担心。

    “哼,他去最合适,毕竟他可是我大哥这次带出来的龙卫之一。”

    虽然龙宫龙子龙孙都有随从保驾护航,可是,只有龙王和太子的护卫才能被冠以龙卫的称号,入选之人无不是果敢忠勇之士。

    据闻龙王有龙卫天干十人,而太子云渊手下,则是地支龙卫十二人,此行带出来其中六位随驾。

    “那不怕他去通风报信?”

    “你以为我是如何能找到他们藏身的这处山头的?”敖万杰道,“放心好了,明年的今日便是云深的忌日!”

    等待片刻后,敖万杰眼中爆发出一股嗜血的光芒,不等同程律元招呼,便身形一掠,直奔山洞而去。

    望着腹部流血不止的云深,敖万杰猖狂大笑:“哈哈哈,云深,你也有今天!想不到你自己亲手带出瀛海的龙卫死士居然会背叛你吧!”

    亲眼目睹刺杀变故的黑衣青年满脸愤恨:“你竟然敢对大哥出手!”

    敖万杰脸色瞬间阴狠,一道掌风击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喊大哥,呸!一条泥鳅贱种,喂不熟的狗,也敢冲我大呼小叫!”

    程纾意勉力提剑,来到黑衣青年身前,替他挡住敖万杰这一掌。

    此时程律元也赶到了洞中,敖万杰对他说道:“喏,别说我不照顾你,这女人我留给你亲手处理了。”

    话音刚落,就听程又新喘着粗气喝道:“逆子!”

    程律元望着洞穴一角处,身形狼狈、颜容衰败的父亲,闻言露出一抹冷笑。

    “今晚,我这个逆子要让你亲眼见到你的宝贝女儿死在你面前,这是你们欠我和我娘的!”说着,程律元便提剑冲向程纾意。

    云深刚想过去帮忙,却被龙卫拦住,出手直击要害。

    敖万杰讥笑道:“我的太子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先顾好你自己吧。”

    黑衣青年冲龙卫急声大喊:“你明明是大哥的龙卫,背主犯上,就不怕禁咒反噬吗?”

    可是龙卫置若罔闻,对云深出手依旧狠辣干脆,而云深虽然能招架得住,可是腹部的洇血却越来越深,脸色也愈发苍白。

    敖万杰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打斗之景,毕竟云深这幅困兽犹斗的狼狈姿态,让敖万杰浑身舒畅,只恨母妃无法亲眼目睹这一幕。

    不过没关系,若是自己能把云深的脑袋带回去,相信她也一定很高兴。

    这般想着,一把铜环大到出现在敖万杰左手中,他趁云深对敌应接不暇之际,偷袭而至,眼看就要的手,不料黑衣青年愤而起跳,用身体撞了上来。

    虽然对敖万杰来说,力气不大,但是刀锋却偏离了轨道,让云深侧身躲过一劫。

    敖万杰大怒,转头挥刀劈向黑衣青年:“死去吧,贱种!”

    另一边,程律元对程纾意出剑毫不手软:“你抢走了我爹,又要抢走本该属于我的掌门之位,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下贱!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今天我就要为我娘讨回公道!”

    程纾意本就受了重伤,真气凝滞,运剑吃力,且她听闻程律元的指责,神色更是笼上一层落寞和羞愧。

    一个分神,便被程律元挑飞长剑不平,同时迅速回剑一刺,直指程纾意胸口。

    程纾意自觉死期降至之时,程又新强提一口真气,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将程律元的长剑打偏。

    而被挑飞至空中的赤色长剑不平落入一只纤细的手掌中,掌中立时再次浮现出一抹刺眼的暗纹。

    程律元认出了姜顽,顿时脸色大变——之前姜顽那一剑地动山摇、斩断了正剑门山门灵脉,成为了程律元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顽一脚踢向程律元的脑袋,同时借力反身冲向另一边战场,挡在黑衣青年面前,横剑在肩,扛住了敖万杰那致命的一刀。

    一时间刀剑相击,火花四射。

    敖万杰认出姜顽,立时双眼充血。右臂断膀处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再次提醒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右手。

    “贱人!你还敢现身!”敖万杰左手举刀连劈数下,姜顽迅速挥剑抵挡,同时瞅准时机,攻向敖万杰右路,敖万杰应对不及,只得狼狈后退。

    看着姜顽那双清冷的眼,热血上头的敖万杰顿时清醒几分,自己不宜同姜顽多作纠缠,以免再中她的毒计,遭遇不测!

    因接到母妃密信通知,要暗中联手地支龙卫击杀云深,所以敖万杰此次行动找借口支开了随行的龙宫长老,只带了母妃安排的一众心腹,虽然境界不及长老们,但是胜在忠心耿耿且配合默契,联手布阵足可以围杀一位五境高手——正是为云深准备的死局!

    如今就先让姜顽尝尝厉害!

    “给我宰了这毒妇!”敖万杰一声令下,洞外候命的九位杀手立时涌入洞中,占据九个不同的方向,将姜顽围困正中。

    他们头戴斗笠,身着绿衣,行动间步伐整齐,呼吸一致,宛如一人。

    “今日便让你为我右臂偿命!”在敖万杰的猖狂大喊中,九人同时瞬身冲姜顽而来,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手中却并无兵器,皆是赤手空拳。

    “小心!他们皆是毒蛇之属!”得到云深提醒的姜顽,先是侧头避开来自左侧凌厉的一掌,然后一个仰身躲掉突袭而至的踢腿,空中扭身险险错开力若千钧的一双重拳,最后挥剑逼退想要近身的三人。

    然而姜顽头顶正上方,一只紫色的柔软手掌如鬼魅般凭空出现,泛着危险冷光的尖锐指甲直冲姜顽百会穴而去。

    就要得手之际,被围困正中的姜顽身影却蓦然消失不见。

    九人惊诧之际,第一时间分散开来,一边退至洞壁各处防备姜顽偷袭,一边飞快寻找姜顽可能的藏身地点。

    可姜顽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藏匿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三步开外,背对不远处的敖万杰,左手指间夹着一张即将燃尽的瞬身符。

    尽管姜顽离敖万杰不过数步,但是他丝毫没有自己上前动手的打算,而是冲九人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动手,送她下去陪她那死鬼夫君!”

    姜顽神色霎时间冷若冰霜。

    原本她内心愁苦迷茫兼满腔怒气,连长剑鱼竿都被迁怒,如今面对敖万杰、程律元这些令人作呕的蛆心货色,姜顽只觉心里那把邪火越烧越烈。

    九人甚至未经眼神沟通,再次同时一跃而起,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而且这次他们行动轨迹不时交错移位,令人眼花缭乱,难以捕捉。

    按这情势,姜顽这次连催发符箓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图,径直掏出从无念那里借来的金翅大鹏翎羽,原本奄奄一息的柴火堆顿时火焰大盛,凌空直上,整个洞中顿时充斥着一股另所有龙族窒息的可怕气息。

    连被姜顽此前救下的黑衣青年都感到恐惧,因为比起之前小和尚持拿翎羽时,这次更为难挨,周遭空气好似掺杂着火星一般,一呼一吸间,从喉咙到心肺皆似被烈火灼伤般难熬,对水族而言,无异于酷刑。

    围攻姜顽的七人原本已眨眼之间抵至姜顽身前,一只危险锋利的指甲离姜顽眼眸更是近在咫尺,可他们无一例外都从半空骤然跌落,连不知何时以土遁藏身于洞壁之中的两人也被迫狼狈现出身形,面露痛苦之色。

    虚空之中,一双金色的眼眸自翎羽后缓缓睁开,如天神俯视,洞中所有龙蛇之属瞬间如遭雷击火炙,无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前一刻还在同云深交站的龙卫自然也不例外,当即踉跄倒地,云深趁机运掌成拳,直冲对方咽喉,一击毙命,而后闪身来到另一边战场,将程氏父女护在身后。

    单膝跪地、大汗淋漓的敖万杰眼见围杀云深的计划因为姜顽插手而功亏一篑,双目满是怨恨和不甘,只得抓住最后一丝机会:“程律元!这毒妇手中的金羽能克制我龙族,可是于你们人族无碍,你和你手下那些废物难道还想坐收渔翁之利不成?我若出事,龙宫必将踏平你正剑门!”

    “混账!何时我正剑门竟须仰人鼻息以求苟活!”程又新听到敖万杰的威胁勃然大怒,“程律元,你可还有半分骨气!”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程律元看到龙宫众人莫名其妙一夕之间全军覆没,正是惊惧交加、惶恐不安之际,听到敖万杰的话之后长舒一口气——好在邪门的姜顽暂时奈何不了自己。

    父亲程又新的呵斥和指责充斥在耳边,程律元脸色丝毫不变,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反正不了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不论程纾意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赞美、宝剑、掌门之位……

    想到这里,程律元缓缓握紧了手中长剑,这是老天给我自己唯一一次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程律元一声令下,外面待命的正剑门众弟子将洞口团团围住。

    “逆、逆子!我才是正剑门掌门,你怎、怎敢——”

    “程纾意勾结姜顽反叛宗门,杀害掌门潜逃后,被我擒获,当众击杀,以正视听。”程律元冷漠地开口讲述他为自己父亲和妹妹安排的人生结局。

    看着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刻骨仇恨,程律元气急攻心呕出一口污血,声若游丝道:“我和你、你娘的事,与小、小意和她娘亲无关。”

    程律元无动于衷,任由身后正剑门的弟子涌入洞中,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血亲。

    “照顾好他们!”姜顽冲云深喊了一声,同时将那枚镇压龙族的翎羽抛给程纾意,随后便一跃而起,提剑杀入正剑门弟子队伍中。

    她好似一滴水,落入洪流之中就被迅速淹没。但下一刻,一道耀目的红色剑光好似一道灵活的光鞭,所到之处,正剑门弟子无不应声倒地。

    姜顽刻意不去使用谢青阳曾经传授给她的太虚剑诀,只凭最基础的剑招动作,劈、砍、刺、挑……

    可即便如此,谢青阳的身影还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啊,连自己第一次握剑动作都是那个人教的,无论多简单的招式里,都有他的影子和痕迹。

    姜顽是因为谢青阳学起了剑。

    她可以丢掉他送的长剑鱼竿,可以不用他教的剑诀,可她依旧没办法把人从心里赶出去。

    “啊!”姜顽愤怒着挥剑,丝毫不在意防守,只一味厮杀,好像要将心中的怨愤一股脑倾泻出来。

    姜顽一人一剑,一夫当关,将原本如滔滔江水般涌来的正剑门弟子给硬生生拦在洞外,好似一座无形高山,巍峨不可攀。

    左肩被刺中,鲜血混着雨水蓦地涌出,可姜顽好似感觉不到痛一样,动作毫不停顿,反手就是一剑刺出。

    一炷香火过后,依然没有一名正剑门弟子能越过姜顽进入洞中支援同云深对战的程律元,可同时姜顽自己也身中数剑,侧脸一道刺目的血痕。

    长剑不平原本赤红色的剑身经鲜血冲洗越发亮眼夺目,而它在姜顽手中越发暴躁,姜顽甚至险些就把握不住,甚至被一位正剑门弟子抓住破绽,一剑命中姜顽腹部。

    若不是她躲得快,这时候说不定肠子都能流出来了。

    “就这么恨我?”姜顽喃喃,“是该恨,他的债也是我的债,谁让我俩是夫妻。”

    姜顽眼神从失意迷茫忽地变得无比执拗——他是我夫君,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听他亲自告诉我真相!

    想到这里,姜顽一剑逼退再次攻上来的正剑门弟子,身形在空中一晃,却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杀入敌军中,而是反身跃入洞中,一把长剑直刺程律元门户大开的后背。

    程律元拼尽全力,险险躲开这致命一剑,但是却被云深抓住机会,右手成爪直接捏住了咽喉。

    敖万杰等人早已不成气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深一行人压着程律元当人质,穿过正剑门芸芸弟子,大摇大摆地离开。

    到了深夜,陆续施展几道水法,确认彻底摆脱掉跟踪后,云深示意众人可以稍作休息。

    姜顽把长剑不平和储物袋中的丹药一股脑都给了程纾意,取走云时鸢所赠的翎羽后转身离开。

    “谢夫人!”云深突然开口,“外面雨势连天,何不稍作停留?”

    姜顽这次丝毫不搭理对方,可云深却闪身拦在姜顽面前,直言不讳:“还有一会儿便是七七之日了,恕我不能就这样放夫人离开。”

    姜顽看着面色平静但眼神坚定的云深,眯了眯眼:“你有杀手锏,怎知我就没有?你要是想试试,我不介意你走上敖万杰的后尘。”

    云深眸色顿时凝重不已。虽然姜顽此时重伤,可是她那把长剑却并不在身边,难道是躲在暗处,一直在提防自己?

    而且谁也不知道,剑尊到底给自己的道侣留了多少保命手段,要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单凭那件宝物,也救不了自己。

    可如今自己有九成把握确定姜顽就是去复活剑尊谢青阳的,现在是动手的唯一场中,一旦让姜顽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

    “姜顽!两条命,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上!”一直低头不语的程纾意突然开口。

    黑衣青年闻言,看了程纾意一眼,也跟着愣愣加了一句:“对,我也欠你的,但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姜顽没有回答,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路过云深身边时,他沉声开口:“夫人一念之差,将决定无数人的大道和性命。这份沉重的因果和业债,夫人可想好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姜顽只留下这八个字,便径直走下山。

    云深闻言一愣。

    一直以来,所有人,包括云深还是程纾意,都认为谢青阳同姜顽这段道侣情缘,是姜顽走了大运;而唯独此刻,云深却发觉,原来走运的那人是谢剑尊,竟让人如此羡慕。

    想到这里,云深抬眸望向了自己的未婚妻程纾意,而对方此时也在紧张地注视自己。

    察觉到云深的目光,程纾意低下了头。自己之前两次帮姜顽出声,于舍命来救自己的云深而言实在抱歉,心中愧疚不安。

    云深无奈摇了摇头,松开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散掉其中凝聚的真气。

    情之一字啊,最是误人。

    鼓起最后的勇气来到桃花面馆的姜顽,希望从谢青阳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惜她失败了。

    “夫人的一念之差,将决定无数人的性命。”居然真被云深那厮说中了。

    若以世俗善恶而论,姜顽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大义灭亲,亲手毁掉曜玉沙,为世间除害。话本子里也都是这么演的,而后自己大不了殉情而去,同谢青阳做一对鬼鸳鸯,方不负人间天地。

    可最终姜顽还是辜负了她看的那么多话本子,选择亲手将曜玉沙交给了谢青阳。

    她舍不得。

    舍不得他死,舍不得这人间再没有他来陪着自己。

    姜顽送出曜玉沙后,没有留下来,而是带着阿呜一起回到了那座让她人生几乎翻天覆地的不知名青山。

    此时正剑门和龙宫的人都已经撤离,雨也比之前小了很多,淅淅沥沥落在山间,为黑夜平添一份凄凉。

    姜顽来到一处草丛中,捡起长剑鱼竿,用袖子轻轻擦拭掉上面的雨水和污泥。

    “对不起。”姜顽对着长剑认真道歉。

    谢青阳欠她的,和鱼竿没关系。

    比起那个混蛋,是鱼竿一直陪着自己,度过谢青阳死后这段艰难时光。虽然它钓鱼不顶用,但是打架没话说。

    姜顽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举起鱼竿预备冲自己脑门儿狠狠来一下,让自己长长记性。

    可鱼竿却固执停在姜顽额头前,不肯多进一寸。

    它是谢青阳送给姜顽的剑,承载了他的意志,保护姜顽是它一生不渝的使命。

    姜顽抬头盯着那个“顽”字,想到桃花面馆里那个人,眼眶又红了。

    她把眼泪憋回去,带着阿呜在山间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山壁石丛,姜顽把地上的几块石头搬来搬去,而后轻敲某处三下,石丛如同门开般缓缓向两侧移开。

    “小和尚!”阿呜来不及惊叹,就看到了其中无念的身形,连忙飞到对方跟前。

    姜顽则拍了拍一旁高耸的巨石,一抹猩红的火花没入其中,转瞬消失:“多谢替我看好小乖,以后就是朋友了。”

    无念抱着小木鱼一路小跑到姜顽身边,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姜顽蹲下身抱住无念,忍了一路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小乖,我、我可能做了一个糟糕的、错误的决定。”

    无念踮起脚尖,无声地拍拍姜顽表示安慰。

    猜到了姜顽的选择,无念问道:【姜姜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姜顽重重点头。

    她将曜玉沙交给谢青阳,便是决定认下了所有。

    谢青阳,过往种种,你以命抵之,若自觉无冤,罢了便罢了。

    可未来,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一切因果罪业,皆始于我。

    谁让我们拜过天地,承诺要夫妻一体,相随与共。我姜顽说到做到。

    若真有那一天,我会用你送我的剑,亲手终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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