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川看着江周念手中装土的瓶子,眼尾带着三分讥讽,嗤笑一声:“吃个饭也拿这破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家小姐在拾荒呢。”
江周念抬头看着江父走在前面的背影,转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哥哥,你帮我拿吧。”她将玻璃瓶递过去,梨涡浅显的瞬间,瞳孔带着一层薄霜。
听见少女突如其来的“哥哥”,江挽川仓皇后退半步,心里一颤,莫名红了耳朵,“少,少使唤人,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吗?”
江周念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搭理江挽川,少年的目光淬着银针扎满自己身上。但在找到真相之前,她希望看在江父的面子上,可以和他和平相处。
毕竟自己也不清楚,在江父的心里,刚找回来的女儿和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儿子,孰在他心里的位置更重要。
她从小就知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虽然在学校的那一巴掌落在了江挽川脸上,但,那只是想让别人看见的。
“念念,念念……”江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看这些衣服怎么样!”江周念抬眸,导购手中一排排红黄蓝绿的衣服晃的她的眼睛都睁不开。
江挽川斜倚在鳄鱼皮沙发上吹了声口哨,幸灾乐祸:“爸,你眼光真好!我觉得您要是不开公司,可以去做设计师了!”
“我自己来吧。”江周念视线掠过白色绸缎面料简约款式的长衬衫,默默把它留了下来。“一件就好了。”
“这个很适合你。”一道温润缱绻的声音响起,让江周念拿着衣服的指尖颤了颤,入眼的是一片皙白的皮肤,薄唇泛着玫瑰色的光泽,鼻梁高挺如峰,含笑的眼眸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魅惑。
江周念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
“辞暮年?!”江挽川顿时从沙发上弹跳而起,难以置信地瞪着现在应该还在国外的男生,“你不是去国外了吗?”
辞家和江家在一片别墅区,辞暮年七岁的时候,商业联姻的父母假象破损,两人终于离了婚。就这样,辞暮年和江挽川不打不相识地认识了,两人形影不离,直到高二的时候,辞暮年的母亲要求他出国深造,没想到能在商场碰见他。
“暮年?”江父带着惊愕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褪去青涩的少年。
“江叔,我刚回来,准备转回云附继续上学了。”少年嘴角噙着笑,声音温润如玉。他目光转向那件墨绿色鱼尾裙,“我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少年适宜的停顿,让江父会心开口:“这是我们家小女儿周念。”江父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在高一八班,暮年在学校多关照关照她。”
可江周念敏锐地注意到少年眼中毫无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少女禁不住江父的劝说,拿着那件绿色鱼尾摆裙去了试衣间。江周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她一时分不清男生是为了捉弄自己,还是认真的。
三人看见从试衣间出来的少女,一时都屏住呼吸,眼中全是惊艳。
江挽川看着眼前的少女,上一秒到嘴边的讥诮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又蓦然停住。半晌,又想到了什么,低垂着目光。
江父似乎看见了当年初见亡妻时梧桐树下一眼万年的轻盈身影。
“外面搭这个。”江周念看着辞暮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递来的外套,低头接过,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转瞬即逝的侵略。白色貂毛显得少女更加华丽优雅。
辞暮年看着眼前鲜活的少女,喉结滑动,不小心触碰到女生纤细腰肢的肌肤正隐隐发烫,内心深处的渴望正在叫嚣,少年紧紧握住拳头,背着众人深呼吸。
一行人出了店门,江周念发觉手中的瓶子有异样,低头一看,绿色的光在土壤中闪烁,不动声色的把它放进口袋。
[恭喜,遇到了特定的人哦~]梦境三号声音在少女脑海响起。
“特定的人?”江周念抬眸看着和江家父子交谈甚欢的辞暮年,眉头不可察觉地蹙了蹙,“他?”直觉在心底拉响警报——这个男生,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少年似乎察觉到女生的目光,转头迎上她的视线,“妹妹再见啊。”辞暮年唇角微扬,低沉的声音裹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女生的发顶,动作熟稔得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下周学校见。”
江周念下意识要躲,却被少年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江周念瞬间满脸冷意,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抵触的后退了半步。
“特定的人只能有一个?”江周念不想和这么危险的人相处。
[是的。]
………………
第二天,江周念一早就出门和王霖见面。
王霖刚上楼梯,就看见少女独自坐在餐厅角落,站在餐桌旁边的男人递过名片像是在搭讪。
“哎哎哎,把你手拿开。”王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甩过男人的手。
方白被推的踉跄了半步,看着眼前凶狠的男生——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中央延伸到鼻梁处。
他依旧保持着风度,继续带着微笑对江周念说:“希望您可以考虑考虑。星耀娱乐在业内口碑很好,您可以随时联系我。再次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是骗子。”说罢,男人把名片放在桌上离开。
王霖看了看男人渐远的背影,眼中带着恼火,“这人神经病吧。”转身坐下,“他跟你说……”
王霖看着眼前穿着依旧简约却压不住气质的江周念,到嘴边的话顿时卡了壳。一个月不见,女生活脱脱变了个样。曾经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已经捂白了不少,只剩下淡淡的斑迹,显得更独具一格。头发也打理得柔顺,脖颈修长……
王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慌乱地抓起冰水灌了一口,冰块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那、那人跟你说什么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调。
“说是王什么鸣的经纪人,问我有没有意向出道。”
“王润鸣!!!现在最火的顶流!”王霖觉得,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引人注目。红着耳朵扭扭捏捏:“你现在……变化怎么这么大……”
少女简单几句话告诉王霖自己被亲生父亲找到,貌似家里还很有钱。
从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大小姐,王霖眼神透露着艳羡,真他妈的爽啊。
“我这次来,就是问你——还想不想上学。”江周念搅着杯中的咖啡,垂着眼眸。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起来。王霖想起八岁那年,满屋子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母亲手上的水果刀闪着寒光,碎玻璃扎进额头的剧痛。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他的疤痕隐隐作痛。
母亲被判了二十年。邻居家的奶奶看他可怜,将他领回了家。
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格外闷热,王霖听见了隔壁传来压抑的争吵,奶奶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孩子成绩那么好...不上高中可惜了...”
接着是玻璃杯重重砸在桌上的声响。“妈!小杰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开销会越来越大的!”一向温柔的阿姨声音突然拔高,“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摔门而出。
几天后的清晨,王霖去了邻居家,露出两排大牙,声音轻快的像是宣布什么喜讯:“我找到工作了!读书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我在学校听老师讲课困的想睡觉。”少年挠了挠头,干涩的喉咙发出声,“还不如早点找个活。早点挣钱多实在。”
微风吹过14岁王霖第一次获得“三好学生”时,兴奋地冲出家门向邻居家炫耀的奖状——此刻正被压在桌子上,啪啪作响,像一只挣扎起飞的蝴蝶。
“现在这社会啊,读书确实没啥用。”耳畔邻居阿姨又恢复了温柔的声音,“还不如学门手艺。”
少年握了握拳头,无视了老人颤抖的手和欲言又止的眼神。
王霖从心底里感谢邻居一家,八岁到十六岁,给了他享受幸福的权利。他知道这个家因为他生活变得有多拮据,现在又因为他变得有裂痕,他不应该那么自私。
少年挺拔的背影将那些未说出口的感激与歉疚,连同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录取通知书,一起留在了十六岁夏天的风里。
…………
“我……太迟了……”阳光洒在少年落寞的脸上,杯中的冰块在凝固的气氛里悄然消失殆尽,只留下他指尖停留过的痕迹。王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喉结滚动,似作轻快的沙哑声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比你大一岁……哈哈……”
江周念听着男生嘴犟的话,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咖啡”,眉头紧锁,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四个月前那个夜晚,周念留下一张纸条,伴着破碎的月光翻出福利院的铁栅栏,背包里装着从厨房偷来的三个馒头和自己攒下来的钱。
她循着电视里描绘的繁华图景来到云港,却发现霓虹灯下的阴影比荒野更刺骨。
积蓄很快见底,没有身份证的她像只老鼠穿梭在城市的缝隙里,只能靠捡拾废品维持生计。废品站老板每次接过她手中的塑料袋时,总会多打量几眼这个瘦小的身影。
天桥下的夜晚格外漫长。周念蜷缩在纸箱拼成的“床铺”里,数着远处写字楼未熄的灯火入睡。
直到某个凌晨,刺鼻的酒气突然撕碎梦境五六个乞丐用酒瓶敲着她栖身的纸箱,腥臭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小丫头片子懂不懂规矩?”
路过的王霖看见被拳打脚踢的少女,出手救了下来。
王霖把周念介绍给自己最初工作时的那个送水店。男生讨好的把手中准备好的烟递到老板面前,刻薄的老板终于同意周念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