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十一区灯火通明，却不像前世的城市亮化工程那样温和亮堂，而是亮度不太高的灯牌灯带，高高矮矮，十分密集，算不得亮堂，错落却无致。
钟棠只觉得这种灯光像一条条难看的虫子，扭曲蜿蜒，也点亮不了夜色。
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了，说不上适应不适应，只觉得这个世界光怪陆离，荒诞而又真实。
夜半时分，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与刚才的闹市区完全不同，荒凉而黑暗。
保镖打开灯光，护着她下车，往仓库走去。
仓库大门被仿生人暴力摧毁，里面飘出一股子陈腐潮湿的味道。
抬腿走进去，钟棠的视线跟着灯光游走，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仓库很大，钟棠仔细对比着仓库与照片中的销毁地点，很快确定了，就是这里。
“宿主，这里有地下室，里面有东西。入口就在东南角第三块砖下方。”系统说着探测到的情况。
“知道了。”钟棠往东南方向走去。
她命令仿生人查看，果然，第三块砖是活的，挪开之后里面漆黑一片。
战斗型仿生人走在最前方，之后是钟棠，仿生人司机在最后，提供照明的同时也保护着钟棠。
这个破地方，与其称之为地下室，不如说只是个地洞。
周围一片漆黑，又臭又潮，钟棠忍耐着，好在这里不大，很快走到头。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堆垃圾。
“系统，看看这堆破烂玩意儿是不是当初销毁的C-16？”钟棠其实已经有了判断。
这一堆废品跟销毁照片上的差不多，只是在这潮湿的环境下放了多年，多少有点被腐蚀了。
“宿主，经过核对，这些就是C-16，根据数据比对，一公有7个，而且，经过分析，它们跟林琳的仿生人结构完全一样。”
之前在宴会中碰到林琳，钟棠就让系统检测过她，跟对方聊了那么久是为了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再生仿生人。
钟棠眉头紧皱，C-16一共只生产了7个，又被销毁了7个，那林琳是哪来的？
还有一个疑点，正常被销毁的垃圾不是被研究所回收就是丢进垃圾堆。
这地洞明显是仓促之中挖的，那是谁把这些垃圾藏了起来？
是想不被发现还是想保留完好，等待有人来查呢？
钟棠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十一区的垃圾堆也不小，六年前把东西扔进去，不是早被捡走，就是被腐蚀的妈都不认识。
如果真不想被人找到，扔到垃圾堆才是最好的选择。
钟棠只觉得头很疼，被臭味熏的，也是被这结果迷的。
吩咐两个仿生人把垃圾带回车上，不管怎么说，东西是找到了，还是先回去吧。
“宿主，这什么情况，那个林琳是哪来的？”系统好奇了。
“我也很想知道呢。”钟棠也很无语，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
回程的路上钟棠一直在补觉，迷迷糊糊的脑子很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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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基地，周砚泽看着传来的调查报告，差点没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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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棠回到研究所，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她刚把那堆垃圾处理好，就接到了周砚泽的电话。
对方单刀直入，“钟棠，十五区没有叫方鸿的，但只有一个姓方的，叫方鸿远，资料我这就发给你。”
“好的，多谢。”
钟棠点开调查结果，忍着头痛深吸一口气。
她粗略看了一眼，头更疼了，这调查报告真的好长一篇。
过滤掉无用的信息。
方鸿远，19岁，在十五区靠捡垃圾为生。
7岁时，因瘟疫父母双亡。
15岁自称垃圾帮帮主，占领垃圾堆，手下12人。
17岁时因打架伤到左臂，留有残疾。
从半年前开始，经常前往放逐区方向，目的不明，现已失踪。
在十五区之内没有接触过任何贵族与贵族相关人员。
在放逐区接触过何人尚未可知。
五天前杀了李变异，根据调查，李变异一直想杀死方鸿远，抢占垃圾堆。
不得不说，周砚泽的效率是真高，细致到就连方鸿远最近捡了什么垃圾都有记录。
可是大哥，你也可以不用搞这么详细，看的我好累。
还以为是谁派来的卧底，这特么都什么和什么？
谁想看精神小妹追你跑三条街？谁想看你捡了多少垃圾？
谁想看王甜甜把狗蛋送的黑麦饼都给你？王甜甜送了27次，狗蛋就找你打了27架，还次次都输。
周砚泽你像话吗？方鸿远你像话吗？
钟棠哭笑不得，之后用手捂住脸，竟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太好笑了。”
“宿主，我可以看看吗？”系统很久没听到她笑这么开心，它特别好奇。
“给你，连上自己看。”钟棠又把调查报告点开。
五分钟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做这调查报告的真特么是个人才。”系统难得爆了粗口。
“这王甜甜和狗蛋可真是两个执着的人，祝她们百年好合，噗哈哈哈。”没忍住的钟棠又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钟棠想才终于想到正经事，“不过，他为什么会去放逐区，这是一个疑点，不过在放逐区跟贵族接头的可能性不大。”
“是啊，原来他能长这么高竟然是因为垃圾捡得多。”系统暗暗琢磨着。
“呵，小狼崽子跟我这装乖，不知道有什么目的。”钟棠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说谎。
“想让你收留呗，不想回垃圾堆。”不得不说，傻系统真相了。
“先留着吧，他见过小黑，我还不想节外生枝，再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我倒是要看看他想干什么。”钟棠做出决定。
她现在很累，叫了直升机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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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棠刚进家门，打断了管家热情的迎接仪式，“我很累，先去睡了，有事等我醒了再说。”
“好的，主人。”
仿生人管家的性格设置是知情识趣，体贴热情，所以他直接跑去一楼，他要通知方鸿先生，主人回来了。
路过客厅时，他盯着眼前的沙发，思考了半分钟。
主人醒来很可能会去看方鸿先生，而且主人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一不做二不休，管家抬起客厅一侧不小的单人位沙发就往方鸿房间里搬。
方鸿看着管家这架势，眼睛一亮，“是她回来了，她要过来吗？”
“嗯，主人回来了。”管家放下沙发，“但是主人很累，先去睡了，让我有事等她醒来再说。”
“哦。”方鸿的眼中的光彩暗淡下来。
对他来说，等待是最难熬的，他已经快躺不住了。
他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纱布都拆了，多余的精力让他觉得可以立刻跟狗蛋打一架。
昨天开始他就在房间里溜达，可他不敢走出这个房间，他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出去，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好在管家是个体贴和气的，并没有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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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棠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披上睡袍下楼，让管家把饭菜准备好。
“主人，方鸿先生似乎很想见您一面，这几天他经常询问您的情况。”管家体贴提醒。
“嗯，你跟我说说他这几天什么情况。”钟棠也想跟他聊聊。
当敲门声响起，方鸿立刻过去开门，他已经起来在房间里瞎转悠两个多小时了。
“你的伤好了？”钟棠看着开门的少年，他已经拆了纱布，换了衣服，这张脸倒是长得不错，只是伤口处新长出的红肉十分突兀。
“您、您请进。”方鸿立刻让路。
钟棠看到了房间里的沙发，有点无语，这个仿生人管家总做这种多余的事。
在沙发上坐下，“你叫方鸿？”钟棠看他有些紧张，随便问道。
“是。”
“你为什么叫方鸿？”这句话问出来，钟棠就后悔了，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这几天她累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因为我出生时是红色的。”方鸿顺口说了出来，这是真话。
钟棠差点笑了，还好及时崩住了，她试探道：“既然你不想回十五区，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着您。”方鸿认真道。
“你说说，为什么想跟着我，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因为跟着您能吃上饭，我很强壮，能做很多工作。”
“你都会做什么？”
方鸿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会捡垃圾和打架。
钟棠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他皮肤还算白净，五官很周正，他这身家居服她见管家穿过，穿在他身上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很高，目测差不多一米九，体型偏瘦。
他一直不敢正眼看她，还有些脸红，看起来还挺乖的。
呵，如果没有那份调查报告，她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天天跟人打架抢垃圾的小霸王。
“您说，想让我干什么都行。”他憋了半天回了这么一句。
“嗯，晚饭吃了没？”钟棠饿了。
“吃了。”
“那就陪我吃饭。”钟棠起身离开，发现他还站在那没动，“不是说干什么都行，还不赶快出来。”
“哦。”方鸿立即跟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出这间房门。
“宿主，你还真是嘴硬心软。”系统说道。
“我哪里心软了？”
“还不承认。”系统不服。
钟棠刚才从管家那得知方鸿这几天都不敢出门，在房间里憋闷到不行也忍着，她有点无语，这又不是监狱，至于吗？
但她不认为自己会心软，这种没用的情绪，只会让她变得软弱。
既然决定让方鸿留在这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在房间里，这狼崽子能乖巧多久还是未知数。
她坐在餐桌主位，让方鸿坐在一边，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看到了少年弧度怪异的畸形手臂，她皱了皱眉。
“给你两个选择，一、我送你出去，你想去哪个区都行，二、过几天跟我安排你做个手术，手术过后我可以留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方鸿疑惑道：“手术？那是什么？”
钟棠起了点坏心思，吓唬他：“就是把你长歪的骨头弄断，再重新接好，让你的胳膊恢复正常。”
方鸿并没有思考多久，立刻做出选择：“我做手术。”
当初，他被很多人围着打，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了。
他记得当时骨头被打断时很疼，疼到难以忍受，可为了留在她身边，远离那个垃圾堆，疼又算什么。
除了这几天见到的，他对外面的世界毫无概念，也不知道垃圾堆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只是妈妈活着的时候告诉过他，如果有机会，要想尽一切办法离这里，去哪都好。
可当他想起骨头碎裂的那种疼，还是会感到害怕。
“宿主，我看错你了，你不是心软，你这是恶趣味。”系统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