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妖界的妖们终究不信任沈思思，大多数妖还对异族怀着排斥之心，因此来的妖兽寥寥无几，甚至还有些妖怪三天两头来找茬。沈思思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东方玄，一是东方玄为她操的心够多了，二是沈思思觉得这些妖兽们总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她可以靠医术将它们征服。

    于是沈思思首先挂了一个“百病除”的牌匾在医馆外，然后就安心地去妖界的“百草川”采草药了。

    沈思思抱着竹篓穿过结界时，衣袖上沾满了荧光的妖界精灵。这是东方玄专门为她开辟的特殊通道，为了她能够在妖界的“百草川”可以自由采集草药而不受限制。

    沈思思完全能够体悟到东方玄的细心。东方玄那么俊美又那么温柔，只要想起他就让沈思思的小心脏反复荡漾。

    妖界“百草川”比她想象得更诡丽——有被誉为“药中黄金”的铁皮石斛，有壮如人形的百二十年首无等等。沈思思采了满满一竹篓的、各式各样的珍稀药材。

    采完药材后沈思思又回到了医馆，却被妖界的恶霸们接二连三的找上了门。

    “人类也配在这里开医馆？”面相和气但个性强势的鹿角少年将妖耙砸在门框，震得药柜里各式药瓶丁零当啷。

    沈思思按住颤抖的手腕，她不去搭理也不去回应，妖界的妖怪知道她是被东方玄带回来的，不会真的做威胁她性命的事情。果然，鹿角少年感到百无聊赖之后就离开了。

    但是过了几天后，鹿角少年扔不死心。他在问诊台按下湿漉漉的手印。“都说人族修士最擅长把毒药炼成金丹，”少年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恨意，“百年前黑血之祸，你们用续命丹骗走我族十二位长老的妖丹。”

    沈思思想起东方玄说过的话。三百年前那场惨剧让妖族元气大伤，从此对人类修士深恶痛绝，妖怪的祖辈都饮过掺着亲人妖丹的“灵药”。

    怪不得，原来妖族讨厌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异族，竟还有这样一层缘由。沈思思觉得自己不能任由他们误会自己，她必须得给自己澄清。

    “这是五行针。”她解开随身锦囊，毫无保留地给他看，“金针探穴，木针疏脉，水针化淤，火针驱寒，土针固元——不需要妖丹入药。”

    “我发誓，倘若我有说半句假话，必遭天降横祸，身首异处。”沈思思认真地说。鹿角少年忽然沉默了，他最终还是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夜半叩门声响起时，沈思思正在研磨从百草川带来的龙脑香。鹿角少年背着个浑身滚烫的小女孩冲进来。

    “阿妹不小心吃了毒草...”鹿角少年哽咽道。沈思思触到女孩脉搏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痛——妖族幼童的经脉竟像熔岩流淌。

    “我会尽全力救治她的，交给我吧。”沈思思的真诚让鹿角少年动容不已。他不禁对沈思思心生愧疚。

    治疗一直持续到破晓。当沈思思将第五根水针扎进女孩蹄心时，小鹿妖突然现出原形，梅花斑点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用灵蕨汁替代人蔘，以妖血为引。”她蘸着朱砂在黄符上画下改良的药方，火针封住的穴位腾起青烟。小鹿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时，第一缕阳光正穿透妖界淡紫色的天幕。

    “我妹妹好了！我妹妹好了！”鹿角少年激动地握住了沈思思的手。

    “带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吧。”沈思思撑着疲惫的身体长出了一口气。

    隔天晌午，沈思思发现"百病除"的木牌下多出一行妖文刻字，在日光里泛着耀眼的光泽。东方玄说那是小鹿妖为了感谢她而刻下的。

    沈思思推开雕花窗，看见鹿妖兄妹在溪边嬉戏，小鹿的蹄子踢起的水花里，跃出了三条鲤鱼。

    “小鹿妖，你过来。”沈思思朝着鹿妖兄妹招了招手，二人就巴巴地凑到了沈思思的跟前。

    “思思姐姐好。”两人乖巧地打招呼。

    “我跟你们打个商量，你们两个为我的医馆宣传宣传好不好，我治好了阿妹，你们二人说的话肯定比我说得有信服力多了。”沈思思知道鹿妖兄妹在妖族内的名声极好，以“诚实守信”闻名。

    “小事情，就包在我们兄妹二人身上了。”小鹿妖信誓旦旦道。

    兄妹二人说到做到，它们把沈思思是如何救治它们，如何温柔真诚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妖界的人，因此有不少妖怪都对沈思思改观，更有甚者来找沈思思看病，而沈思思手到病除的本领又让她名声大噪，形成良性循环。

    只是妖界还有一位医生，名叫青牛，沈思思的受欢迎让他的生意变得冷落许多，所以青牛在忍了几天后来到了“百病除”医馆准备和沈思思对峙。

    药香氤氲的医馆内，青牛将千年玄冰针拍在沉香木案几上，脖子暴起青筋青芒：“沈大夫敢不敢与老身比试三局？若输了，就滚出妖界！”

    沈思思望着案几上寒气缭绕的针匣，蹙起了眉。

    “第一局，就治这个。”青牛挥袖掀开竹帘，两个小妖抬着担架进来。红毛狼妖浑身腾着赤焰，皮肤龟裂处渗出熔岩般的血——是中了千年火蛛的妖毒。

    青牛指尖凝出冰蓝灵力，玄冰针精准刺入狼妖天池、璇玑二穴。冰霜顺着经络蔓延，狼妖体表火焰渐熄，围观药童发出惊叹。沈思思却在翻涌的热浪中嗅到一丝腥甜，那是火毒被强行压入心脉的味道。

    “青牛前辈可否让晚辈试试曲池穴？”沈思思取出赤铜针，在狼妖手肘三寸处轻轻一旋。狼妖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喷出丈许长的火龙，将房梁烧出焦痕。人群中炸开惊呼，沈思思却看见他指甲根部褪去赤红。

    “逆冲手阳明经引毒外泄？”青牛瞳孔骤缩，“你不要命了？火毒反噬会烧穿你的灵力！”

    话音未落，沈思思腕间已浮现蛛网状的红痕。但狼妖脊背突然浮现金色妖纹，被火毒淬炼过的经脉竟比原先宽阔三倍。当第七根铜针没入大椎穴，狼妖仰天长啸，声震九霄——这是妖毒出体的征兆。

    “青牛前辈，第一局可是让晚辈赢了。”沈思思得意的挑眉，让青牛更生气了。“你别太得意，还没比完。”

    “说比赛的是你，比完不承认自己输了的还是你，青牛前辈就这么输不起吗？”沈思思是尊老爱幼，但是她可不打算惯着为老不尊的人——一切凭实力说话，这是不分年龄高低还是种族的，也是沈思思所信奉的真理。

    接着抬进来的是桃树妖，苍老树干上布满诅咒黑斑。沈思思正要切脉，青牛突然按住沈思思的手，玄冰针抵住她的虎口：“沈大夫的移穴换脉术确实精妙，但你能救活被死气浸透的草木吗？”

    “能不能救活他，也得我试一试才能知道。”沈思思寸步不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