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枝丫的缝隙在路上投影下光影,行人踩着石板路上的花瓣,五月的蔷薇从围墙里翻涌而出,胭脂色的蔷薇透露在整条林荫道旁,微风吹得枝头上的蔷薇乱颤,点点花瓣掉落,吹落到行人的身上。
夕颜将花瓣轻轻拾起,顺便调整了下耳机,就听见短信提示声响起,“颜颜,你到哪了,有人要买你的画,还说想见作者,快来。”
听完语音夕颜高兴极了,就和现在的蔷薇一样,找不着北,但心中再如何高兴,她也没办法立马用语音回复,只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迅速地打字回复。
“我马上到,两分钟。”
回复完,夕颜将手机放好,朝着画展的方向狂奔过去,深怕买家后悔。
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自己还太年轻,阅历、名气都比不上圈里面的前辈,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看上自己的画。
一路上飞扬的发丝都昭示着这朵夕颜花有多开心,好像今年的春天也开始偏爱上她了,夕颜花也即将迎来她的春天。
医院
“请39号到3号诊室就诊。”
夕颜拿上就诊号码,推开了诊室门。
诊室里的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冷气,医生的目光注视着电脑,双手劈里啪啦地打着字,“请坐。”
李医生转过头就见面前的人将手机递了过来,上面提前写好了自己的信息和过敏史以及自身症状。
“你后续有尝试治疗过吗?”李瑞看向面前的人。
夕颜摇了摇头。
“你的失语症并不是由于语言中枢受损引起的,是由于其他原因,比如:心理因素、情绪问题等。”
“我的建议是你先去做个检查,看看现在你的声带情况再进行治疗。”
“但我的建议是,您还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一边说着,李瑞从抽屉里抽出张纸,将接下来的流程以及楼层写下,递给了夕颜。
夕颜的背影消失在诊室门口,李瑞还傻傻地盯着门口,“李老师?可以叫下一个病人了吗?”
李瑞身边是自己今年带的学生,他的声音顿时打断了发散的思维。
无他,只是这个女生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但她比非自己的同学亦或者远房亲戚之类。
等等,夏觉手机相册里的那个女生,好像就是她。
做完检查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拿到报告,夕颜就先到医院附近的小店吃午饭。
在手机上下单后,夕颜就愣愣地坐着。
脑子里不断重映着前两天的事。
那天自己慌忙赶到画展现场,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后和客户交谈着,但自己无法说话,每次都要在手机上输入文字后再递给对方,尽管旁边还有师姐帮自己解释着,但这样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非常的不方便。
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只会多不会少,如果每次都是这样,不仅是耽误自己的时间,而且不一定每个客户都和这次一样,能够耐心的等自己写完。
所以,这个病得治,但是夕颜知道,这个病不好治。
趁着等餐时间,夕颜再挂了心理医生的号。
但看到挂号界面上心理医生的名字,夕颜愣了愣后,还是按下了确认键。
心理咨询室不同于其他的就诊诊室,它在门诊部的顶楼,有着单独的候诊室,听到护士提醒,夕颜再次走到了诊室门口。
门口旁边的屏幕上是医生的名字和照片,夏觉。
眼前的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还是有的,看着比以前更成熟了,眉眼也更加的深邃,但那双眼睛还是没变,总是带着光亮。
咚咚咚——
推开门,面前的人带着医用口罩,穿着白大褂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等到走到座位旁时,就听见他清冽的声音,“请坐。”
夕颜重复着上午的动作,将手机上的个人信息记录递到了他面前。
不一会儿,夏觉把手机递了回来,夕颜顺势接过,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夕颜能感知到他指尖的温度,暖暖的。
赶忙接过递回来的手机,她指尖还轻轻的摸索着,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暖暖的,就像他的名字那样。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历经绵绵雨季后夏日觉醒,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人能带来光明和温暖,让人从茫然中找到方向。
而他也迅速地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欣喜,缓缓开口说道。
“不用紧张,我们今天先随便聊聊,毕竟你能来着这,就说明你是愿意变好的,这比一切都重要,而你也比很多人勇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夕颜和夏觉聊着彼此的生活、分享着这附近的美食,他总是再避免聊到以前的事情,但却让夕颜觉得无比的平静。
在平时,夕颜回尽量避免和他人的交流,即使需要,手机里提前准备的文字也足够了。
像这样随意的和他人聊自己以前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
“今天我们就先简单地分享这里,后面还需要继续。”
“可别放弃了。”
说笑的语气从口罩后面传来,因为口罩遮挡的原因,夕颜只看得见他的眼睛,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顿时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重合了。
“对了,这个是我的微信号,你可以加上,如果有时候想要和别人聊天,但不好意思时,可以和我说,只要不忙我都会回。”
他自然地将二维码推到自己面前,仿佛做了千百次,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以为是夕颜误会了,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工作号,别担心,可以加。”
夕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诊室的,在挂号看到他的名字时就觉得这个人是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他的感情应该已经放下了,可等到再见时,疯狂跳动的心脏却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
毕竟,谁会忘记带自己走出黑暗的人呢。
告别夏觉回到家中,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再次见到他,他变了很多,但又似乎没变,还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梦见高中的事情了,可是现在又回到了那段令人窒息的日子。
夏日的闷热让教室里的学生烦躁不安,头顶呼呼转动的风扇再尽可能给学生带来凉爽,但看到他们额上的点点的汗珠,好像并无用处。
在操场上体育的学生就更是苦不堪言。
“喂!前面的那个女的,站住!”
正值上课期间的校园林荫道,被这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安静。
夕颜听见了,也知道她是在叫自己,但还是闷头往前走,“还走,小哑巴。”
后面的人不满她无视自己的动作,三两步直接上前扯住自己,讥笑着和同行的人说着,“陈美,你不是说她是个哑巴吗?怎么还听不懂人说话呢?”
“不会还是个聋子吧,要不就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话!”
旁边的人见她这样说,面色尴尬,但见她说完还哈哈大笑,便也跟着附和着。
领头的人见她还是挣扎着扯回自己的衣服,就准备走,心中就更加不愉,“我说了让你走了吗?”
一把将她拉回来就往旁边的阴凉地走,那的树木要密集些,能遮住大部分的视线。
夕颜挣扎着要离开,领头的大姐大见自己居然还力气还没这个瘦竹竿力气大,便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这个鬼天气,整得自己一身汗,心里就更加的烦躁了,“你们俩就站在那干看着。”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敌不过她们三个,夕颜就直接放弃挣扎,保存体力。
进入阴凉地,本应该觉得凉爽不少,但面前三个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更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
“听说你成绩很好啊!一来就把第一的林晨佑给挤下来了?”
面前的人越说越激动,见自己无所动容,便开始上手,一边说着还动手推搡着自己。
“听说,林晨佑还喜欢你,你说,你是不是作弊,然后故意吸引他的注意的。”
她大声地质问着夕颜,想要用音量来取胜,因为在她见到夕颜时她就知道,她输了。
面前的女孩长相清纯,但眼睛里一股狠劲和不服输,这样子完完全全就长在了男人征服欲上。
但那怎么样,还不是个哑巴,就算再怎样长得好看也无济于事。
见她还在反抗,想要甩开两人的桎梏,但她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后,走近在她耳边得意地说道:“听说你爸爸是杀人犯啊,还是把你妈妈给打死的。”
夕颜一听见面前的人这么说,瞬间感觉血液都在倒流,“你可真是个扫把星!真是应你的名字啊,夕颜。”
“就是你害死了你的妈妈。”
是你害死了你妈妈!是你害死了你的妈妈!
夕颜好像又见到了那天满脸血迹的妈妈,急救车刺耳的声音又环绕在耳边,消毒水的味道也从鼻腔里涌入。
面前的人还在说着什么,但也只能见她的嘴唇开合着,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那天掀开白布时,母亲脸上还未被擦干净的血迹,而夕颜也在那天失去了声音。
面前的人还在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边戳着边骂着赔钱货,然后又把这一切归结到妈妈身上,开始殴打妈妈。
满脸淤青的女人将小小的夕颜护在怀中,还轻声安慰她不要怕,可她自己却独自承受着殴打,女人一声声的闷哼在吸烟的耳膜边上不断放大。
“…扫把星…”
骨头碰撞的闷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面前的人被撞得踉跄,而夕颜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所幸身边的两个女生松开了自己,连忙去扶住她。
她站稳后捂着额头就要冲上来扯夕颜。
“干嘛呢!”
少年的声音就像炎炎夏日的气泡水,清爽且来得及时。
“又是你们几个,又在欺负人。”
他走近瞥眼看了看夕颜,随后眼光转向她们三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得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吧,要是再被我看见你们欺负人,你们就可以滚出这个学校了。”
“这次是……”
她们还想解释什么,试图蒙混过关,但少年显然懒得听她们的解释,“被废话,收拾收拾给我直接走人。”
三人狼狈的离开后,少年转过身,轻声询问道:“没事吧。”说着就将手上的水递了过来,“愣着干嘛,拿着啊。”
夕颜迟钝地接过,想要和他说谢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身上也没有带纸笔,而他好像也不在乎这句谢谢,见她接过后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只留下夕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有手上冒着冷气的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