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杆头。
客栈里,茈岚睡得依旧很香。它从昨日中午用晚餐后开始睡,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午时还没有醒。此刻,茈岚正梦到自己在一桌美食前大快朵颐,他流着口水翻了个身,却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从床上跌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吓得大叫出来,茈岚挥动着小短腿想选一个不太痛的姿势落地,可还是摔了个四脚朝天。
“……真笨!”旁边,熟悉的蜀葵的声音传来。
揉了揉眼睛,茈岚蹦了起来。它小心翼翼看向一边的归韶,又看了一眼蜀葵。虽然是只没心没肺的妖,可是它也明显看出了蜀葵的脸色不好。
有没有搞错,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茈岚的内心一阵狂嚎。苍天啊,自己莫名其妙被扔下了很久也就算了,等他们回来了,居然还碰到了他们两个人吵架!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兔子,可不想替人解决这么麻烦的问题!
“我饿了!”茈岚决定先来个开场白打破沉默。
蜀葵冷冷道:“哦。”
茈岚大怒,心想我说了三个字,你居然只回我一个字!
但他明显打不过蜀葵,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再生气,他也把怒气乖乖地放在了肚子里。
茈岚看蜀葵回答得不咸不淡,立刻又补了一句:“我真的饿了!”
蜀葵冷冷道:“所以呢?”
茈岚看了一眼归韶,又看了一眼蜀葵,眨着一双小红眼睛说:“你们吵架归吵架,不要饿死了我这个无辜的兔子行吗?你们哪怕打架,也至少吃饱了再打,顺便喂喂我……喂!”
蜀葵气冲冲地拎起兔子的耳朵,直接把它扔出了窗外。
今日一大早,蜀葵和归韶就告别了她的家中回到了这里。一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气氛很是尴尬。
茈岚虽然被扔出了窗外,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他不仅完全没有生气,还活力十足地一溜烟跳回了屋子里,又对蜀葵道:“哎,你们两个每天都这个样子,累不累啊?镜蓝不见了,你们又这样,我要怎么吃东西?小爷我饿了!睡了这么久,肚子咕咕咕咕响的好厉害。废话少说,快点带我去吃饭!”
蜀葵道:“镜蓝不见了,她去哪儿了?”
归韶道:“不知道。那天她用灵鸟留一个口信给我,说她有些事要去办,会消失一阵子,让我们不用管她。这件事我传信给了夕雾,让他们帮忙去找确认她的下落。他们的眼线遍布全城,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茈岚道:“镜蓝那么大一个人了,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既然有人去找镜蓝,那我们快去吃饭吧!”
蜀葵使劲揪了一下它的兔耳朵:“我又没欠你的钱,干嘛一定要带你出去吃饭?!”
茈岚看见蜀葵不吃它这一套,开始坐在地上打滚撒泼:“你们两个吵架,你就把气撒在我这个无辜可怜的小兔子身上!我不管!你昨天晚上出去这么久,一定还出去吃了什么好吃的,瞒着小爷不给小爷吃!小爷不干!”
蜀葵被吵得心烦意乱,无奈揪着它的耳朵把它放在了肩膀上:“好了好了,我们走。你想吃什么?”
蜀葵刚走出门了一步,就发现归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不知道该说什么,蜀葵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
归韶冷冷道:“我许下过承诺,要保护你的安全。”说完,便把目光转了出去,没有去理她。
蜀葵也不再理会对方,带着茈岚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的街道很是热闹,四处全是叫卖食物的小贩。糖画,馄饨,蒸饼,胡麻饼……吆喝声中,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茈岚在蜀葵的肩上跳来跳去,显然已经忍耐不住了。
茈岚用它的两条小短腿在蜀葵身上打来打去:“桂花糕,小爷我要吃桂花糕!快去给小爷我买!”
蜀葵瞥了它一眼,根本不想理它:“你一只小破兔子,吃几个馒头就行了,要什么桂花糕?贵死了,不买。”
茈岚发起怒来:“你说谁是小破兔子,小破兔子急起来也是可以咬你的!你……你再这样,小爷我可就在大街上乱叫了!”
蜀葵正逢心情不好,根本不想搭理它:“你叫好了,大街上人这么多,谁听得到你在吵?况且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你是妖以后,大家找除妖师把你抓起来烧死?”
茈岚可怜巴巴地低下头,垂下耳朵,一脸的委屈。
走了一会儿,蜀葵突然发觉那只一直聒噪的兔子没了声音。怔了一下,她扭头,看见茈岚可怜巴巴地坐在她肩膀上,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红眼睛看她。
“小爷、小爷……小爷要吃桂花糕!”它对着蜀葵可怜巴巴地说。
蜀葵本来正在气头上,可看见它委屈起来的样子,一下子愧疚起来。如今细想,她是在生归韶的气,似乎不应该把火撒到这么一个小家伙身上。
想到这里,蜀葵摸了摸它的头,软下了口气:“好了好了,听你的,给你桂花糕。”
小兔子听见这句话,两只本来怂拉的耳朵突然就直了起来。
蜀葵带着茈岚进入了店中,拿出了银子,却发现摆放桂花糕的那块地方空了。
店家看见蜀葵进来,抬头问:“姑娘是想买桂花糕?真是不巧,刚刚最后几块已经被一个公子买走了。姑娘要不要看看其他的东西?我这里的糕点都很好吃的。”
蜀葵看了一眼茈岚,发现它对其他糕点都兴趣缺缺,便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店门。刚刚出门,她突然发现一旁的归韶神情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了?”她怔了一下,虽然不太想和他搭话,还是问了他。
茈岚在她肩头,懒懒散散地回答:“刚刚人群中,有人偷偷摸摸地在监视我们。”
蜀葵吃了一惊:“你看见是谁了吗?”
茈岚伸了个懒腰,道:“小爷没看清,只看见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一看他,他一下子就消失了……”
归韶对蜀葵道:“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论你心中怎么想,都必须跟在我身边。知道么?”
蜀葵想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可能甚是可怕,便不再生气,认真问归韶:“我知道了。其实我一直想问……归韶公子,我们要去哪里寻人呢?”
“我们要寻找的是一个叫做尚息的妖。我只是很早之前听人说过他生活在这附近,却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住处。不过只要他们在这附近,就总有线索可以找到。”
蜀葵安静了少许,问:“归韶公子认识他们?”
归韶冷冷道:“我也是妖怪,很久之前也住在妖界。我是和殊尘一起长大的,认识他们并不奇怪。”
惊了一跳,蜀葵小心翼翼地确认:“归韶公子是和殊尘一起长大的?!”
归韶淡淡看了她一眼:“很惊讶?但我和他关系并不算好,所以不是你说的什么‘朋友’。小时候我们的确一起长大,但当时就很疏远,况且,长大后我们就分开了。妖界的事,我没有过多参与过。”
沉默了少许,蜀葵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是旧相识。”
归韶面无表情地答道:“你应该有所察觉吧?我们所有会与妖界之事有牵连的人,命运都是交织在一起的,只有你一个人是外来闯入者,凭借着你对殊尘的感情毫无防备地走进了这个混乱的局面中。在你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你不该没料到这一点。”
蜀葵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你对它毫无了解就闯入进来,说得好听些是勇气可嘉,说直白些,就是愚蠢。”
“那归韶公子你呢?!”蜀葵扭头,眼中的光芒锐利,“归韶公子口口声声说和妖界已经再无牵扯,为什么你又要回来?归韶公子,你也有难以释怀的心结吧……不然为什么在多年之后又扯入这场纷争之中?!我们彼此都有心结……你没有资格说我!”
又是一段难以言喻的尴尬沉默。冷笑,归韶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想再和你争吵。这没有意义。”
“……的确没有意义。”低头喃喃,蜀葵微微摇了摇头,扭头想问茈岚想吃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肩膀上空了,大吃了一惊,“咦?那只兔子,那只兔子不见了!”
来回看了一下,蜀葵气的跺了跺脚——刚刚一直在和归韶说话,完全忘记了这个家伙。可是……可是它会到哪去呢?
归韶看出来了她的着急,他面色虽然依旧冷漠,但却安慰道:“不要急,它性子本来就野,刚刚它想吃东西没吃到,大概去别的铺子里寻了,我们一起找找。附近没有打斗的气息,它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轻轻点了点头。安静了片刻,蜀葵抬起了头:“那……归韶公子,你说有人在偷窥我们,会不会是上次要杀我的那个人?”
归韶看了一眼身后,沉下了脸:“不好说。莲奚的耳目众多,知道这件事也并不奇怪。你小心,跟紧我。”